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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文化景观理论的贵州省石阡县楼上村保护发展研究

2021-07-19王 瑾龙 彬

园林 2021年7期
关键词:古寨文化景观风貌

王 瑾  龙 彬

中国是世界农耕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传统村落是农耕文明的重要载体,人类社会不可逆地向工业文明迈进,传统农业社会逐渐衰落,传统村落不可避免地遭到巨大冲击。在新时代乡村振兴战略下,解决传统村落面临的空心化等现实问题,保护与传承这一农耕文明的物质载体逐步成为研究热点。从文化景观理论的视角切入,以贵州省石阡县楼上村为例,通过梳理楼上村文化景观要素,对不同要素进行针对性探讨,秉承保护物质文化景观要素,传承社会文化景观要素的原则,提出人居环境改善、产居空间协同、农耕文化复兴、人居文化传承等保护发展策略,以期为偏远山区的传统村落保护发展研究提供一定的思路。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乡村振兴;楼上村

传统村落是指1980年以前建村,村落选址、建筑环境、建筑风貌保存完整性高,民风民俗独特且至今为人们服务的村落。相较于一般村落,传统村落拥有更丰富的历史信息和文化景观要素,也具有更高的历史、文化、生态价值。由于多受自然条件的限制,延续着强烈的人与自然相互交融的生产生活方式,保留着鲜明的文化景观遗产。

西方文化地理学创始人索尔认为文化景观是“附加在自然景观之上的各种人类活动形态”[1],文化是动因,自然地域是载体,文化景观是呈现的结果。根据文化景观的特质,可将文化景观划分为不同类型,按景观起源可分为设计景观、有机进化形成景观和关联性景观[2];按景观性质可分为村落景观、都市景观、宗教景观、建筑景观等具体类型。其中,村落文化景观是在特定地域文化背景下形成并保存至今的记录乡村地域人类活动历史和传承村落地域文化的载体[3]。近年来国内对文化景观的研究热度逐渐攀升,主要集中于理论内涵[4]、景观要素[5]、景观基因[6]、遗产保护[7]和景观营建[8]等方面,基于文化景观理论的遗产保护的探讨也日渐丰富,尤其是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方面的研究。传统村落作为文化景观的一种典型类型,文化景观理论认为既要保护其人文自然景观,又要传承其传统文化。

文章从文化景观视角出发,通过剖析村落文化景观要素并分类,针对不同文化景观类型制定相应保护办法,提出具体保护措施[9]。楼上村是贵州喀斯特地貌和汉族文化交融背景下的文化景观产物,至今保存着周氏宗族社会关系、靠梯田为生的农耕文化、与山水共生的生活起居方式等,在城镇化浪潮的裹挟下直面保护与发展的困境。以贵州省石阡县楼上村为例,试图在人居环境改善与历史遗产保护,经济产业发展与农耕文明传承之间寻求统一,以期实现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齐头并进。

1 楼上村概况

楼上村位于贵州省东部铜仁地区,属石阡县国荣乡,距石阡县城约15 km,是一座以周氏宗族为主的汉族血缘村落。史书记载:“楼上周姓,原籍江西,后籍潼川,再籍寨纪。”楼上村始建于明弘治六年,始祖周柏泉避战乱贸易入黔,定居楼上。楼上村现有村民331户,共计1 556人,周姓占95%。村民文化水平普遍较低,村内无支柱产业,外出务工率较高。作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楼上古寨极具保护价值(图1)。

1. 楼上古寨及南侧梯田鸟瞰(源自网络)

2 楼上村文化景观要素解读

作为村民在自然地域背景下建造的人与自然共同体,村落文化景观系统包括物质文化景观要素和社会文化景观要素。物质文化景观要素是楼上文化景观的载体,包括村落所处的自然环境和周边农田林木(即人居环境)、自然崇拜信仰体系下的产居一体的空间格局、村民在适应自然环境的过程中演化出的村落风貌;社会文化景观要素作为文化景观形成的动因,包含漫长演变过程中凝聚的宗族文化、产业发展进程中分化出的具有强烈地域特征的农耕文化、在村落生活中演变而来的人居文化。在现代化过程中,随着村民活动方式和强度的改变,许多反映人与自然和谐相生的文化景观要素遭到破坏,亟需保护。

2.1 物质文化景观要素

2.1.1 背山面水的人居环境

楼上村自然环境优美,有众多古树名木如七星古枫树群、楠桂树。村落南侧开垦的梯田引泉水灌溉,田埂上零星种植当地的乌桕树,既可加固田埂又可制蜡做柴,梯田是村民与自然互动的生存智慧的载体。公共服务设施基本齐全,村内主要道路已硬化,但便捷度仍不够高:(1)现代化配套不足,村内缺少快递点、公厕,无法满足物流、生活需求;(2)公共空间品质不佳,缺少阴蔽使得村内各广场使用率不高,村民更喜在林阴下闲谈(图2)。针对现存问题,应加大整治力度,提升楼上村人居环境。

2. 村民在林荫台阶上纳凉

2.1.2 产居一体的空间格局

传统农业社会的生产生活习惯造就了由居住、生产、交往、祭祀4部分构成的传统村落空间。历代村民象天法地,模仿北斗七星在村口风水林中种下枫树群,以此为中心将村落划分为耕作区、居住区、庆典区和祭祀区(图3)。近现代汽车的出现和公路网络的完善使得组团式的村落结构发生变异,一簇簇小聚居点开始沿交通要道生长,形成“长藤结瓜式”的空间结构(图4),生产要素和生活要素在聚居单元内保持相对聚集和平衡,形成内部自我平衡的动态系统,达到“居者近产,业者近居”的乡村生产生活状态[10]。在一定的村落规模下,不论山地、丘陵,还是平原,产居一体是多数乡村适应自然过程中进化出的最经济的功能布局,距楼上村几百千米外的川西林盘也是如此。山地环境赋予楼上村不同于平原村落的街巷格局,街巷平行或垂直于等高线,于等高线间修建建筑,既可减少开挖成本,又方便消防和排水。院落龙门不正对堂屋,青石板古巷斜着走,称为“歪门邪道”,代表财不外露,反映了村民安居乐业、含蓄朴实的个性。抓住产居一体的空间特色、“歪门邪道”的街巷格局,才可更好地还原楼上村空间特质。

3. 楼上古寨功能分区及聚居点变迁

2.1.3 吊脚合院的村落风貌

楼上村现存历史建筑数量较多,基本保存完好。古寨内部建筑以木结构为主,多为1~2层,既有戏楼、梓潼宫、宗祠等公共建构筑物,又有数座清代至民国时期的民居院落(图5)。传统民居多为明末清初风貌,穿斗木结构,青瓦双坡屋顶,体量较小,方便其在复杂的山地间灵活布置(图6)。院落均无围墙,多由石台基自然围合成三合院,既呼应周氏家族的“周”字形态,又留出院坝为村民提供晾晒功能[11]。建筑多就地取材,采用木质墙体、门窗、栏杆,雕刻飞禽走兽、人物花鸟等吉祥图案,精雕细刻的古建筑积淀了深厚的历史底蕴,侧面反映了周氏家族旧时优渥的生活状态。新建的仿古建筑位于古寨入口处,但街巷空间、院落格局都过于同质化;新聚居点建筑分布于古寨周边道路两侧,多为3~4层的平屋顶楼房(图7),与古寨风貌不协调。村落风貌是物质文化景观要素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村落风貌协调一致能增加文化景观的美感,冲突不合就会破坏文化景观的和谐。

5. 古寨现存历史建筑(源自网络)

6. 楼上古寨民居建筑

7. 新居民点风格违和的建筑

2.2 社会文化景观要素

2.2.1 血浓于水的宗族文化

明清黔东南清水江东部受汉族移民影响,地域民族文化被弱化,汉文化特征显著,楼上村就属于典型的汉化村落[12]。近些年来,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关系网逐渐瓦解,宗族观念淡化,但宗族文化的遗存仍可在楼上的建筑、空间或活动中寻觅到,如:保存完好的周氏宗祠、延续千年的祭祖法会。几百年来,宗法文化规范着村民的思想和行为,增强了村寨的凝聚力。但宗族活动在现今生活中的存在感不足,青年人对宗族关系的接受程度不高,宗族文化的传承是楼上村面临的现实问题。

2.2.2 生态智慧的农耕文化

独特的地理条件孕育出楼上的梯田文化,由于山区缺平坦的农业用地,村民依山势开垦农田,引山泉水灌溉水稻,泉水依重力作用汇入廖贤河中。此举既缓解了农地缺乏,又减少了灌溉成本,是历代村民集体智慧的彰显,也是道教尊重自然的生态观的体现。近年来村落开始沿道路发展,除古寨南侧这片梯田外,新聚居点附近的山坡也被开垦出新的田地。在乡村振兴的机遇下,楼上村从小农经济模式跨越到种植业加旅游业的发展模式,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在今后的发展中,需要规避乡村旅游发展同质化问题,突显楼上文化景观特质,梯田文化作为楼上农耕文化中生态智慧的体现,需要在保护发展中予以强调突出。

2.2.3 耕读传家的人居文化

西南地区地处边荒,各种文化在此处碰撞交汇,对多元文化持更包容的态度。在农耕文明和封建礼教的熏陶下,楼上村“耕读传家”的理念深入人心,历史上有许多科举出仕者。村民道佛儒共尊,村内既有道教梓潼宫,又有佛教遗址观音阁,还供奉“天地君亲师”。村落的选址布局遵循风水学“负阴抱阳”的原则,保留至今的风水林、房屋墓地的选址都暗藏风水思想。由于极少受到外界影响,部分礼俗社会遗留下来的风俗文化传承至今,刺绣、茶灯等技艺在老人手中流传,哭嫁、闹丧、说春等古汉民族习俗仍在延续,非物质文化遗产板凳戏、傩堂戏等也在节庆中可见。目前新聚居点的选址开始更多考虑交通便捷性,新居不再考虑阴阳宅混融,年轻人不再热衷古老技艺的传承,这是新一代楼上人的新生活,但也要尝试用新的方式传承古老的人居文化。

3 楼上村保护与发展路径分析

文化景观的核心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基于文化景观的视角,应该站在人的角度去保护一定时间跨度内的人与自然互动产生的物质和文化遗产。对目前传承较好的文化景观要素应加以发扬,对保护不足的文化景观要素应制定相应措施予以完善,既要保护物质文化景观要素,又要传承社会文化景观要素,从而保护楼上村独特的文化景观特质。

3.1 保护物质文化景观要素

物质文化景观要素是一定历史时期内村民与自然互动留下的生活痕迹。物质文化景观要素的保护是村落文化景观保护的基础,主要从技术层面着手。

3.1.1 山水环境保护,人居环境改善

(1)保护现有山水环境并合理优化:尊重原生植被,保护原有金银桂、紫荆树、古枫树群等,适度修整衰败植物,形成疏密有致的林木环境;定期维护廖贤河和灌溉水系的水体质量,保证山水廊道的通畅美观;提升农田景观环境,保护楼上古寨原有的梯田疏林的景观特色。

(2)按照现行村庄基础设施配套标准进行配套提升:结合村民需求,于公共空间、农田附近增设公厕;对现有公共空间进行宜人化改造,改造古寨核心区内的养正书院广场,提高荫蔽率(图8),利用亭台、绿化植被打造展览、游憩空间,通过功能的整合梳理搭建村民与游客互动的平台;对主要路口节点进行乡土化景观改造,在树阴下设置方便打理的石凳,做到“有树阴、有座位”,方便村民农闲茶话、开展联欢活动。

8. 古寨入口养正书院公共活动空间改造

3.1.2 产居空间协同,街巷格局延续

古寨功能分区、风水林布局等均体现了村民的自然崇拜信仰,它是自然地质地貌与人工营造环境共同构成的物质实体,是人的活动作用于自然形成的关联性文化景观。农田景观是反映人适应自然、改造自然,最终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实体,需顺应梯田肌理去规整零散林田,整合产业和居住空间并避让生态空间,形成一体化的产居单元[13]。提升农田景观环境,保护楼上古寨原有的梯田疏林的景观特色。在新聚居点建设过程中,因地制宜沿用藤蔓结瓜式空间结构,道路沿等高线蜿蜒,村落沿道路组团分布。拆除临时搭建物以疏通街巷空间,顺应地形肌理,长街平行等高线,短巷垂直等高线,以台阶或坡道连接。因地制宜地采用吊脚楼形式,保持古寨建筑与地形、环境相融的特色,沿等高线采用适宜的院落格局。

3.1.3 村落风貌协调,民居建筑保护

村落风貌反映了村民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审美情趣、生活条件、民居建筑及其环境留下建造者、使用者的生产生活痕迹,包含着大量的历史信息,是独一无二的物质文化景观。协调一致的村落风貌方能展现楼上文化景观的独特韵味,因此村落的保护规划应划定核心保护区、建设控制区和风貌协调区。

(1)核心保护区内建筑不得随意拆除改建,修缮宜保持原样,对现有屋顶上影响景观视线的搭建物进行拆除;定期检查建筑受损情况并及时修复,由专业人员整理修复并完整记录过程,总结修复难点;邀请古建筑专家开设传统建筑工匠培训班,打造本地化传统建筑工匠队伍,确保修复的专业性;修复村落风貌的同时,植入现代消防设施、照明设施等,提高村民生产生活的便利性;结合古寨入口、历史院落等节点,在保证村民正常生活的前提下,植入茶馆、博物馆等新设施;设置疏密有致的景观小品,尽量使用乡土材料并展现楼上文化,如悬挂带有周姓符号的传统灯笼;地面铺装应综合考虑古村风貌和作物晾晒需求,就地取材,采用旧砖瓦、青石板等(图9)。

9. 古寨内明清小院修复

(2)建设控制区应控制建筑规模、层高和风貌,使其与传统民居保持一致。

(3)风貌协调区既要与古寨风貌统一,又要有所区分,建筑应符合现代居住需求,以当地青瓦、深棕木墙为主色调,建筑细部借鉴古民居的工艺,对原有不符合村落风貌的民居外立面进行合理改造。

3.2 传承社会文化景观要素

社会文化景观要素反映楼上村不同的人地文化关系,推动文化景观的形成和发展。传承社会文化景观要素,才能更好地保护文化景观内涵,否则保护的仅是村落的躯壳。社会文化景观要素的传承侧重于人文艺术角度的策划、组织。

3.2.1 宗族关系重构,精神文化回归

乡村社会是传统礼俗社会,每个人都有一个以己为中心,按亲属或地缘关系布出去的富有伸缩的网,网的大小依中心的势力厚薄决定[14],所以乡绅文化能加强礼俗社会的凝聚力,宗族关系对于维系乡土社会稳定性至关重要。目前楼上村的宗族观念虽已淡化,但周氏祠堂仍作为宗姓的文化符号,活态传承,延续着血缘社会。可通过宗族祭祀、族谱修订等加强族人间的私人联系,带动村民对村落进行自发治理;构建楼上人才培养机制,设立人才积分制度,越高积分对应越高待遇,提高村民参与度;增加宗族文化的物质承载点,在祠堂增设日常公共活动空间,加强村民的情感联络,促进精神文化的回归。

3.2.2 产居单元多样,农耕文化复兴

提取现状产业要素,梳理产业组合的可能性,打造特色产居单元,复原楼上传统农耕生活场景。在产业分布上,尊重古寨肌理,形成“小分散、大集中”的产居单元布局。在产业类型上,结合不同建筑和环境置入不同生产要素,打造多样化产居单元,构建类似乡村社会关系网的产居单元网络,形成稳定发展的产业集群。如结合天福井和苔茶打造苔茶产居单元,集种茶—采茶—泡茶—品茶为一体,活化利用历史遗产天福井,复兴苔茶种植文化。在产业价值上,将旅游、艺术、农业等价值相互转化,通过融入楼上艺术家元素,打上传统村落标签,突破农产品销售局限性,将“土特产”打造为楼上文创。

3.2.3 民风民俗延续,人居文化传承

民风民俗是特定社会文化地域内数代人共同遵守的行为模式,是一个民族深层文化积淀的产物。要加强资金投入,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深挖,重点保护刺绣、茶灯、板凳戏、傩堂戏等民间习俗和技艺,提高流传度,吸引年轻一代参与到传承之中。在发展过程中,资本的强势介入虽能暂时扼制住村落的衰颓,但也会导致乡土社会的物质空间、风俗文化、社会结构等受到冲击,不可避免地产生新的变化矛盾[15]。为解决这一问题可以借鉴日本的越后妻有,通过艺术介入减缓资本对地域文化的冲击,依托大地艺术节邀请知名艺术家,结合自然资源展现当地传统产业和生活。也可依托梯田邀请艺术家与村民一同进行农耕景观创作,既可保护人居文化、民风民俗,又可重振在现代化过程中日益衰颓的传统农耕地区[16]。

4 结语

周氏宗族在楼上落地生根,各种物质和文化要素在历史长河中跌宕起伏,形成人与自然相融的和谐画面。赖以生存的林田山河、藤蔓结瓜的空间结构、生活起居的青瓦木屋、血浓于水的宗族文化、生态智慧的农耕文化、耕读传家的古老思想等共同构成了楼上村特有的村落文化景观资源,既是其保护发展过程中的优势,也是面临的独特挑战。文章通过深入挖掘楼上村文化景观要素,将其分为物质文化景观和社会文化景观两大部分。物质文化景观要素是其呈现的形式,主要从技术层面着手,通过林木环境修整、配套设施提升、村落风貌协调等改造手法优化现有山水人居环境,保护不同历史时期的历史信息,从平台搭建和技术介入两方面入手,修复楼上文化景观的物质载体,即内在文化的外在表现方式;社会文化景观要素是其表达的内容,从人文艺术层面出发去保护,通过新机制促进宗族文化回归,借助新兴产业激发农耕文化活力,利用新艺术介入提高传统民俗技艺的流传度,尝试用“新”理念或方式唤醒楼上村内在的原生动力,并赋予其更现代化的“外衣”,以期实现可持续的保护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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