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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卓尼舍巴的传承方式

2021-07-16陈古目草李惠芬

读书文摘(下半月) 2021年4期
关键词:民间

陈古目草 李惠芬

[摘  要:“舍巴”是卓尼地区独有的民间艺术形式之一,它以藏族历史文化为核心,融合地方民俗,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讲唱体系。本文试探讨这一艺术如何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在家族内部口传心授,世代传承发展,保存至今,并从中分析出卓尼“舍巴”承载着藏民族对自然宇宙,人类社会的经验认识,成为卓尼藏区人民精神的纽带,影响着一代代人的文化审美观念。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卓尼当地人民已经将“舍巴”深深融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在广大信教群众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关键词:卓尼“舍巴”;民间;传承方式]

“舍巴”在卓尼这片汉藏民族交流融合的土地上产生发展,历史久远,却保存至今,实属不易。受环境的影响,人口的变迁,使这里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情况复杂,也因此,产生了多姿多彩的民间艺术,成为当地独特的民俗文化,共同滋养着各民族儿女。

甘肃省卓尼县,位于甘青川三省交界处,是茶马古道的必经之路,沟通南北,互联东西,形成了其独特的地域文化。县域内至今流传有节日里狂欢喜庆的“嘎儿”、“沙目”;婚礼仪式中演唱的“善巴”、“阿迦”等歌谣。“舍巴”是在这片土地上独具特色等的民间艺术形式之一,相比以上其他各种形式,它更加庄重典雅,往往以对唱,独唱等形式在婚礼,祭祀等场合中唱说,内容大都涉及卓尼藏族人民意识当中的世界起源、民族的历史文化等,被称为卓尼藏族史诗。

“‘舍巴一词是藏语的译音,藏文词典中大多将其解释为“世间”“存在”的意思。‘舍巴本来是卓尼三格毛藏族群众民间传唱艺术中的一个篇章名称,但随着社会的发展、说唱篇目的增加及人们理解范围的不断扩大,渐渐超出了最初只是‘世间‘存在的内涵,外延成“说唱”的定义,即已发展成为这种群众说唱艺术形式的代名词。如今,卓尼三格毛藏族群众已把除宗教颂词、舞蹈“阿迦”以外上得了排场的一切说唱形式和内容都称为‘舍巴。”舍巴的历史十分悠久,在卓尼藏区的各个村落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文化传承圈子,融合藏文化、苯教文化、佛教文化、土司文化以及当地历史人文特色,具有很大的包容性。

一、口耳相传

口耳相传是人类最古老的文明传承方式,在文字没有产生之前,很多文学艺术都是通过口耳相传,口传心授。即使有文字的今天,在民间知识文化水平低的人群中,口耳相传依然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替代的交流方式。卓尼县大部分都是农牧区,自古交通闭塞,人民文化程度低。从目前卓尼“舍巴塔义”留存的文本来看,绝大多数生成文字的传本都是整个“舍巴”系统中各分支的零星片段,最早的也只能推到近代。古代的传承完全是由“舍巴”艺人口耳相传得以留存。

“口头说唱已经成为藏族社会、历史、宗教、文化、民俗的重要传播媒介。由于长期的锻炼与熏陶,无论是寺院的大德高僧,还是民间的草根艺人,经过长期反复地复述和记忆强化,其讲说能力或听力、记忆力越来越强,甚至超强。他们记忆佛教经典或者说唱史诗故事的能力,可达几十部甚至上百部,是可信的,也是完全可能的。”民间艺人在牧闲时聚众讲唱,主唱人是从“师公子”那里学来“舍巴”唱段的爱好者。其听众较多,所唱内容也不讲究,像《琼如盼》、《毁世说》这样的具有较强哲学思辨色彩的片段,基本不会涉及,主要唱诵藏汉民族融合佳话的《龙布嘎钦》,其中没有紧张激烈的论辩过程,显得轻松自由,民间流传最广。

农牧区耕种,放牧之时,人们为了打发时间,就会聚众听“舍巴”,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中间有一人坐着或者站立,起首发兴之后开始唱诵,一般三五句为一换调,根据人的呼吸间隔长短和唱词、唱调来灵活处理,听众中也可以有人接着往下唱,以声调和谐者为赞。在这个过程,儿童最容易习得,他们听年长者唱诵,大脑中不断强化,经过长期记忆,便能把大部分的唱段学会。这些听众长大以后都是“舍巴”传承人,他们有十几年的积累,传承着“舍巴”的精髓。

二、家族传承

家族传承,是指文化、艺术、技艺等在一个家族内部的由祖到孙的世代传承。“舍巴”的家族传承历史相对“舍巴”的产生较后,“舍巴”初步形成之后才逐渐被运用到日常部落祭祀之中,家族内部的传唱也应该是在这样的仪式需要的情况下逐渐产生的。关于“舍巴”产生之初的情况已无从考,原始巫人的传唱是否是家族式的传承,也无确切的资料证明,笔者采访官罗“阿尼”时听其提到:“卓尼当地的‘阿尼间有一个传说,说‘舍巴是由恰盖乡的一位出家高僧善主·日布车从佛家各经文中摘录而成的,他把‘舍巴分成幾大部分,有讲述世界起源万物由来的《舍巴歌》;有龟鹏如何行于世间的《琼如盼》等。”这些篇章在不同的场合里发挥着各自的作用,特别是“师公子”“阿尼”“管巴”等家族是整个村子,甚至于一片地区的神职主管家族,他们家族内部传承着村落宗教祭祀的仪式。据卓尼县叶儿村“舍巴”传唱人高申道介绍:

我们家是土司下辖的叶儿村小头目“桃代”的后代,家族庞大,我的祖上几代都是“舍巴”传唱人,而且前几代人无论男女几乎人人都会唱,即使有音色不好唱跑调的,也至少懂这个。我自己就是我们村的传唱人。

跟他一样,在叶儿村小有名气的还有他的堂兄弟,都是有名的传唱人,只是大多都年近古稀。他们这一代人的学习过程与前几代一脉相承,父子相传,再加上与其他学习渠道的交互影响,共同构建起这种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亲族间的传承关系。再者,像同村的全尕次力,他跟高申道是同一辈传承人,笔者在采访他时听他提及他传承“舍巴”的途径,他说,与高申道基本相同,也是子承父业这样的一种方式。他还说:我们这一辈人都会唱‘舍巴,我的祖父那一代人也人人都会唱“舍巴”,特别小的时候听祖父在婚礼上跟很多人唱过,叔父全召牙也会唱,我父亲更是村族名唱,我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好几位祖辈的亲自教授,就有了今天的结果,村里人有大喜事,都会请我去,给晚辈们唱‘舍巴心里也是很乐意的。

卓尼县阿子滩乡官洛村的安闹尕是他们村的名唱,他的“舍巴”唱段从祖父那里学来,一直传唱至今,轻易不给人唱出,他还将继续传给其子孙,据他的说法,这是他独有的唱段,因为各种原因,现在无法取得对比增补。这几个家族传承的例子基本遵循严格的传授过程,不允许私自修改核心部分,比如《琼如盼》《须弥山王》等等,但是像《祝愿辞》这样的在婚庆场合里祈祷祝福的唱词是可以加工的,但唱调要保持基本不变。

三、师徒相授

卓尼民间传承舍巴有师徒教授的传统,师父在教授徒弟宗教仪轨的同时也教授“舍巴”等民间艺术,僧人的师徒传承更为明晰,僧俗两界在舍巴的传承过程中都发挥着各自不可代替的作用,有交互影响,其中的具体情况目前的资料无法详尽叙述,但卓尼大寺——禅定寺以其在藏区的巨大影响力,对“舍巴”的逐步丰富无疑是有巨大帮助的。

1.民间阿尼收徒授教

卓尼地区全民信仰藏传佛教,人们除了出家修行外还可以在俗家修行,民间村族部落间的“阿尼”是俗家修行的代表。他们拜师学经,从其师父那里学成之后在自己的村族间主持婚礼、祭祀、插箭等大事,并传唱“舍巴”。徒弟正式入门之后师父就开始教授经文仪轨等佛教知识。修习期间师父手把手教习经文,在每日的经堂诵经时,都是跟随师父,同时一句一句地教授经文,并教习藏语言文字,等到全部背诵学会之后再教授宗教仪轨,等这些都学得差不多了,师父就会带着他去参加村族各种仪式,亲自看,亲身学,能够在师父面前完成一般仪式即是学成。虽然他们从师父那里所学基本以经文为主,但是“舍巴”的知识或多或少都会涉及,因为徒弟往往是“舍巴”传唱人,他们在各种场合耳听自学,从自己家族先辈这儿传承的同时,也从师父那里传唱。把师父教授的知识自觉用运到舍巴的唱词中,还能够引起别人的敬佩,这是他们的目的之一,也在无形中传承发展着“舍巴”。

2.禅定寺僧人经文师传

禅定寺一些大师在“舍巴”的传承过程中有过巨大贡献。这是由于禅定寺僧人们有一个特殊的职责——中间解经人。现今“舍巴”演唱的形式可分为独唱和对唱。独唱即由一人或几人唱一篇,如《祝愿辞》。对唱,即由两位以上的人同时对唱,形式有点像格鲁派寺院僧人提高认定学历的论辩,所唱内容多为充满哲学思辨内容的《须弥山》《箭说》《琼如盼》等,双方一问一答,互为诘难,如果产生分歧,则由一位僧人或知识渊博的人作为“中间人”进行解答,这个解答一般以经文所载为依据,使双方信服。这就要求在场僧人对“舍巴”非常了解,又对经文内容极其熟悉,故而一般是由大德高僧承担。成为高僧需要多年的佛法修习,才能在群众做法事的“舍巴”演唱的场合,胜任解经人的职责,这是他们的分内之事,更是显示其学问的事。他们从师父处学得的,在日常僧俗活动中不断熟练,才能将这种事处理得当。卓尼民众对僧人极其尊敬,认为他们离佛祖最近,而且博学,“舍巴”答解正是体现他们学识的一个绝好机会。在场的民间传唱人及时汲取新的内容,不断丰富自己的同时,丰富了“舍巴”内容。

总体而言,寺院僧人的师徒传授关系较为简单,但民间传承的师徒关系并不单纯,很少有一般的一师一徒或一师多徒专门学习“舍巴”,而是穿插在家族传承阿尼经文传授方式之内的。在这种传承过程中,师徒的关系被亲属关系所覆盖,相比寺院僧人师传而言,线索不够清晰。

四、结语

卓尼“舍巴”从《大藏经》中汲取营养,摘录经典佛语,通俗佛家讲说,在政教合一制度、僧侣,特别是民间艺人“阿尼”以及“舍巴”爱好者的不断加工完善下,形成了其独具地方特色的民间说唱文化。以上所述传承方式,不论家族传承,还是师徒传授,都是伴随着口耳相传的。在家族传承的过程中,长辈最初是把一些简单的“舍巴”唱段以口传的方式教给晚辈;民间艺人之间的师徒传授也是如此,基本不会涉及文本的学习,但在“管巴”或者“阿尼”的师传之间却是口传心授与语言学习同步的,所以在“舍巴”的所有传承方式里,口耳相传是最基础的,其他方式也互有交叉,互有联系,其内部情况极其复杂,在卓尼这片土地上能够产生发展,是“舍巴”的獨特魅力所在。卓尼“舍巴”在传承佛家经典《大藏经》及其他经文的过程中对卓尼藏族文化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卓尼藏区的政治,文化,宗教等各个方面形成强大的凝聚力,在卓尼土司统治的五百多年间,使广大人民形成向心力。

注释:

[1]边唱边舞的一种类似民歌的说唱艺术形式。

[2]在祭祀中传承神的意志的巫人。

[3]藏传佛教中红教的神职人员。

[4]对苯教神职人员的汉称。

[5]杨土司辖下卓尼县叶儿村一个小头目的名称。

参考文献

[1]范学勇,杨世宏.卓尼藏族创世史诗舍巴[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7,11:3.

[2]觉乃·洛桑丹珠,冰角·婆帕次仁.安多古刹—禅定寺[M].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1995,1:6.

[3]魏贤玲.卓尼藏族研究[D].兰州:兰州大学,2007.

[4]杨茂森.卓尼藏族民歌概论[J].拉萨:西藏艺术研究,2000:(02).

[5]仁欠吉.甘南俄巴文化研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16.

[6]丹珍草.《格萨尔》史诗说唱与藏族文化传承方式[J].北京:中国藏学,2018(03):165-170.

西南民族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  四川  成都  61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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