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公社墙,150年鲜花未断
2021-07-14高风
本报特约记者 高风
今年5月28日是世界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法国巴黎公社失败150周年纪念日,1871年的5月28日,在巴黎市区,最后一批英勇抵抗的巴黎公社社员在拉雪兹公墓一堵墙壁前被集体枪杀,这堵墙被称作“巴黎公社墙”。150年后的今天,巴黎公社在其发源地巴黎,究竟是被遗忘,还是被更多人纪念,众说不一。
两座巴黎公社墙
大半个世纪以来,不断有各国凭吊者表示,自己在巴黎见到的,是备受冷落、无人凭吊的巴黎公社墙,感叹“巴黎人的健忘”。而公认“直接继承巴黎公社衣钵”的“巴黎公社之友协会”却一再表示,巴黎公社墙不仅经常有人祭扫凭吊,且他们每年5月28日都会在那里举办隆重的纪念活动。到底哪个是真的?早在1982年,时任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副教授的著名法国史学家、作家沈大力老师亲赴巴黎,在当地学者的帮助下,终于弄清巴黎公社墙的真相。
原来,曾作为插图登上中国和许多国家历史教科书的那座带有“母亲张开双臂”浮雕的“巴黎公社墙”是假的:1909年,巴黎市议会委托狂热的沙文主义雕塑家保尔·莫罗-沃蒂耶,在巴黎甘必大林荫道修建了一座名为“革命的牺牲者”纪念墙,这座纪念墙将巴黎公社社员和屠杀他们的政府军士兵以及在巴黎公社期间被社员杀死的“受害者”混为一谈,都作为“革命的牺牲者”塑在一起。由于这堵墙事实上不是纪念巴黎公社社员的,因此始终得不到社员及其后裔的认可。
但二战后,由于许多历史记忆被战争和时间冲淡,就连法共许多人也一度误认为“莫罗-沃蒂耶墙”就是巴黎公社墙,并将这座墙的1∶1复制品郑重其事地赠送给莫斯科列宁博物馆,导致一系列以讹传讹。然而在巴黎,这个错误很快被“巴黎公社之友协会”等组织发现,因此“莫罗-沃蒂耶墙”被抵制,自然门前冷落。一些不明就里的外国探访者见到此景,误以为“社员墙被巴黎人所遗忘”,还有些研究者见此墙并不在拉雪兹公墓,想当然地给出“因遭冷落而不得不迁到异地保护”的结论。
真正的巴黎公社墙,位于靠近憩园街的拉雪兹墓地边缘,墙体呈灰白色,巴黎公社社员牺牲后,许多市民不顾当局禁令,争相来到这里献花,禁令解除后更集资在墙上镶嵌了一块刻有“献给公社的死难者,1871年5月21日—28日”的大理石板。150年来,这座朴实无华、饱蘸巴黎公社社员鲜血的墙,一直是巴黎市民和公社社员后裔凭吊的圣地,每天都能在墙角,看到凭吊者所敬献的鲜花。
巴黎人心目中的巴黎公社
由于残酷镇压和污名化巴黎公社造成法国社会割裂,1879年3月,法国国民议会通过“部分大赦”巴黎公社社员的决议,翌年7月11日宣布“全面大赦”。但巴黎公社幸存者和同情者认为,“特赦”等于变相承认巴黎公社“有罪”,是不足以弥合社会裂痕的,他们坚持不懈地谋求给巴黎公社平反。
激烈争论和博弈从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持续到第五共和国,直到2016年11月29日,法国国民议会才终于通过决议,正式、彻底为巴黎公社平反,恢复了所有公社社员的名誉权。
目前在法国,除了右翼、极右翼仍然对巴黎公社持保留或污名化态度外,绝大多数法国人已能正面、客观评价巴黎公社,纪念巴黎公社也成为完全合法的行为。但同样是“缅怀”“纪念”,出发点却并不相同,中左或自由主义者更多出于“博爱”“人道”,也仍然时常将巴黎公社的敌对双方牺牲者混为一谈,而“巴黎公社之友协会”等左翼组织以及新兴的“左翼党”等,则继续强调“公社的革命属性”,正如一位法国历史学家所言,对同一个巴黎公社的不同诠释,“一如《马赛曲》在法国有不同版本一样”。
《樱桃时节》与圣心大教堂
今年3月18日是巴黎公社革命爆发150周年纪念日,当天巴黎举行了盛大的纪念活动,与会者现场举出了“我永远喜爱《樱桃时节》”的牌子,这是巴黎公社缅怀者共同的颂歌。在“5月流血周”期间,公社社员克莱芒在战场偶遇勇敢的年轻女工、22岁的志愿战地护士路易斯,并目睹了她的英勇牺牲。流亡比利时的克莱芒望着茂盛的樱桃树,触景生情,写下
诗歌《樱桃时节》,作为对巴黎公社的缅怀。这首诗后被谱曲,百年来,几乎所有持进步立场的法国著名歌手都曾以不同方式演绎《樱桃时节》。迄今《樱桃时节》最新录制版本,是歌手巴埃兹2019年推出的。在刚刚过去的“5月流血周”纪念日,“巴黎公社之友协会”发起巴黎公社墙纪念活动,参加者仍高唱《樱桃时节》。是否欣赏《樱桃时节》,百余年来成为是否“进步”的标尺。
提到巴黎公社墙,不能不提巴黎圣心大教堂,这是法国巴黎公社同情者的禁地。这座教堂系1873年,由巴黎天主教会在当时法国政府支持下,推动法国国民议会通过建造的,目的是纪念被巴黎公社处死的巴黎总主教达尔博伊,并在议会决议中表明“为救赎巴黎公社社员的罪行”。这一决议在当时就引起强烈不满,此后虽被刻意淡化以避免尴尬,但百年来以“进步”自居的巴黎人,是绝对会避开这座刺眼建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