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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东三记

2021-07-13

雨花 2021年7期
关键词:天台

但 及

在柯桥

一条长堤出现在我眼前,矗立水中,一直延伸到水的深处。

这就是位于柯桥的古纤道,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墩立于水中,长长的青石板横卧,当我行走其上时,倒影就落入了水中。两岸树木浓密、葱郁,岸边的石帮岸上不时可见牵绳的石栓,背夫已逝,但纤道在,印迹在,留下的故事也在。

这条古纤道始建于春秋战国,“山阴故水道,出东郭,从郡阳春亭,去县五十里”。至唐代,绍兴的瓷器、茶叶、黄酒、丝绸等行业繁荣昌盛,陆路的交通就显得滞后。唐元和十年(公元815年)观察使孟简整修、开拓了这条浙东运河,又称官道。民国《绍兴县志资料》介绍:“自郡城东百里抵曹娥,为四明孔道;西百里抵钱清,为武林孔道。石城一线,绵亘二百里,由来尚矣。”

在古纤道旁,我们登上游船,畅游起了面前的运河。河水清澈、透亮,船驶过掀起浪花,拍打堤岸。我想象着当年纤夫们紧握绳子,奋力前行的情景。他们是以群体的面目出现的,三五成群,以自身的肌肉与力量来抵御水力,牵引船只在水面迅跑。采访期间,正值央视四套播出《大运河》,而第一站便是这条浙东大运河。可以这样说,这条运河托起了浙东的生命,它令两岸富裕,经济廪实,文化腾飞。

船动景移,河心不时冒出桥梁来。桥梁各异,有拱形的,有平直的,更有拱形与平直共生的。每一座桥都不相同,姿态各异,或俯卧在水面上,或屹立在空中,尽现个性。纤道旁,人们依然在生活,紧张又有序。老人们坐在凉亭里,小轿车散落在马路上,越剧的歌声不知从哪个窗口冒出来,荡漾在水面之上。高铁穿城而过,柯桥纺织市场巨大的广告立在河边。在鲁镇,装扮的阿Q 和祥林嫂们猛地蹿出,穿行街头,或自言自语,或与游人对话。

水波荡漾,远处的会稽山脉如蛇一样盘踞着。河水就在我身侧,能看到水花飞舞,青山倒映,飞鸟轻掠。大运河不紧不慢,把文化与历史从遥远处牵引过来,与现实交汇、融合。我仿佛在穿越时空,时而历史,时而现实。

鲜虾山麓。

秋天的山峦是多姿的,色彩在尽情地渲染,红的绿的黄的,汇成交响乐章。我拾级而上。高处,是先生的墓。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拜谒先生。

王阳明的名字与《传习录》是连在一起的。如果说,书籍需要时间检验的话,那么《传习录》便是那火中的金子。时间越久,越能证明其独到的智慧与价值。我读《传习录》甚至与现代西方心理学一起读,两者是相通的。我个人觉得《传习录》是现代西方心理学的祖师,其“心学”体系一直延伸至今,熠熠生辉。

先生的墓在山腰,壮观又厚重。面前临溪,有一片开阔的空地。风吹竹鸣,飞鸟从空中掠过。先生的墓前摆了两个大花篮,那是上一拨游人或宾客留下的。“吾心光明,知行合一。”绸带上写着这样的话语。墓地前,六束鲜花整齐排列,沐着秋风和寒意,但依然怒放。王阳明在世五十七年,有十四五年时间是在绍兴度过,他游历了这里的山山水水,留下众多诗文。在陈列室里,我见到了稽山书院旧址的照片,那里便是先生的讲学之所,据记载,当年绍兴府所属八县子弟争相前来,南北各省人士也闻风奔越而来。历史奔涌几百年,我们这些后人依然慕名而来,循着先生的足迹,仿佛依稀能听到那风中的声音,那山谷里的回响。

距先生墓几千米处,便是兰亭,一方书法的圣地也屹立在群竹环抱中。几年前来过兰亭,这次故地重游,依然新鲜感不断。鹅池里,有只鹅正在旁若无人地睡觉,头插在翅膀里,一动不动。

一部《兰亭序》不知影响了多少后人,直至今日还在流传之中。

曲水流觞,现在变成了成语,这个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依然存在。诗人荣荣走在前面,在一块小石上坐下,望着流水。她说,二十多年前她参加过曲水流觞的诗会,大家团团围坐,让溪水流过脚边,吟诗唱咏。水在静静地流,小石径依旧,我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望着流水,想象历代文人围坐在这里饮酒写字的情形,温暖,喧哗,有序。

现在这曲水流觞的风俗传遍了世界,日本、韩国、美国以及港台等地区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活动。这一方小天地,就这样扎实地影响了世界。

云门寺是必去的。去的那天,落下了细雨,雨在寺院的黄墙外飘飞。

寺不大,陈旧又朴素,被民居包围,黄墙在民居里格外显眼。若耶溪从门前穿越而过。

云门寺始建于东晋义熙三年(公元407年),迄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历史了,可谓华夏最悠久的古刹之一。据史书记载:晋代大书法家王献之(王羲之第七个儿子)曾于此隐居。云门寺鼎盛时期曾热闹非凡,陆游在《云门寿圣院记》中写道:“云门寺自晋唐以来名天下。父老言昔盛时,缭山并溪,楼塔重覆、依岩跨壑,金碧飞踊,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归。游观者累日乃遍,往往迷不得出。”

作为一处林泉秀美、环境清幽的寺庙丛林,云门寺尤其成为历代文人雅士山水游赏的对象。历代许多著名诗人、文人墨客和佛门高僧也都慕名而来,寄居,访师游赏。诗人孟浩然、白居易、李白、杜甫、李商隐、宋之问、王维、王勃、贺知章等人为此创作了大量诗作,李白就有“禹穴寻溪入,云门隔岭深。绿萝秋月夜,想忆在鸣琴”这样的诗句。

云门寺还见证了许多历史事件,据传唐太宗因追慕王羲之的书法杰作,特派监察御史萧翼用计,骗取珍藏在这里的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真迹。这个事件就发生在云门寺。

伴着细雨步入寺院,斑驳的墙面迎脸,香火缭绕,菩萨安坐。里面放了长桌,桌前放了一叠书,来客可以在此写字读书。从一侧旧墙往里走,便是陆游“云门草堂”的旧址,现在房舍无存,只见一片菜地,青菜萝卜在雨中尽显翠绿。眼前浮现的却是我想象的一幕幕情形,李白在这里拄杖逍遥爬山,杜甫在云门寺边虔诚读经,而孟浩然正与高僧探讨智慧……

站在云门寺前,我有一种恍惚之感。文化像只巨大的蛛网,编织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片泥土上,每一块地砖上,曾经都有鲜活的足迹和迷人的风景。这个现在看起来残破的小寺院竟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其背后站着一串名人,托起了文明和传说。我想,这么多名人蜂拥而至,与面前这条若耶溪有关。若耶溪连通古运河,交通的便捷,让全国各地的诗人、圣人和隐士带着向往与梦想踏访这片土地,云游山水,探索人生。

杜甫诗曰:“若耶溪,云门寺,吾独胡为在泥滓?青鞋布袜从此始。”白居易在《宿云门寺》中这样写道:“昨夜有风雨,云奔天地合。龙吟古石楼,虎啸层岩阁。幽意未尽怀,更行三五匝。”

我的眼前也是雨花飞舞,走出寺院竟有些不舍。这次与云门寺不期而遇,内心也同样是“未尽怀”,回头凝望,孤独的小寺已在雨水包围之中……

入剡记

有一条溪,我从未到过,却一直永驻心间,时常神游。这便是剡溪。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这则故事来自《世说新语》。

千百年来,《雪夜访戴》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王子猷是王羲之的儿子,原本是要去看戴安道的,突然间又不去看了。一场夜游成就了一段情怀,魏晋文人的潇洒与浪漫跃于纸上。戛然而止的访问里,隐藏着多重的含义,让后人遐想与思索。于是,我也一直在寻思,这剡溪到底长什么样?雪盖大地,静谧无声,冷光落在水上,水汽缭绕。冷船热酒,外加一颗侠义心。因为有了这段逸事,剡溪有了更多的传奇色彩。

秋末的一天,我踏上了去剡溪的路。寒意迟迟未到,天气依然燠热,但山色已变,树丛里时不时会窜出一抹黄色来。枫叶已红,尽情铺陈在绿树丛中。剡溪如少女,羞涩,委婉,绸带般从山峦里蜿蜒而出。水安静极了,一艘机动船向远处驶去,船影摇曳,波光被阳光浸润,闪着碎光。

一踏进剡溪,我就在寻找西白山。西白山就是当年张岱的逃难处。明末,清兵入驻,崇尚小资生活的张岱被无情碾压,于是肩挑书籍,匿藏于剡地。张岱在书中这样描述当年的情形:“九月初五日弃先人敝庐,携家人入剡,辞陛而去。臣至剡中,有田可耕,有园可灌,有松花、枸杞足以酿酒。”

行程中没有西白山,我向当地人请教,然后遥望那座山的方向。我知道山就在前方,不远处,在崇山峻岭之间。那里有张岱,几百年前,他就在那里出没、写作,艰难地生存,他的精神远远地将我们与他相连。

张岱在逃难期间写出了辉映后世的《陶庵梦忆》《西湖梦寻》。这是两本我时常翻阅的书,一直放置在床头,他热爱生活的态度以及面对厄运的从容,都是我精神力量的来源。

剡溪口。

在三界处拐了一个弯,一抹清水像衣袖般卷起,形成大漾,这里便是谢公垂钓处。

《晋书·谢安传》:“谢安少年既有名声,屡次征辟皆不就,隐居会稽东山,年逾四十复出为桓温司马,累迁中书、司徒等要职,晋室赖以转危为安。”到了孝武帝时,谢安位至宰相。公元383年,前秦大军南下,江东大震。谢公力持镇静,从容指挥,获得淝水之战的大胜。于是,后人用“东山再起”这个典故,比喻再度任职、建功。

谢公隐东山,东山便成了名山。

“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白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这是李白笔下的东山。李白三上东山,留下诗歌十五首。

我去了东山。东山不高,呈连绵状,又如卧龙般盘踞。秋天的田野,金黄纷呈,稻子已收割不少。山前便是谢公的故乡,村落保存完好,古巷、古街如棋盘,分水沟沿墙而过。农民屋前晒着芋艿,空椅子独自晒着太阳。

在东山,同行的摄影家王芯克升起了无人机,我站在一旁看他操作。当飞机爬升到几十米的高空,一个村庄就完整呈现在了屏幕上。白墙黑瓦,浓密的树林,闪着光泽的水塘,在一条山脉的后面还有一片片金黄的水稻。王老师不时按动快门,我却盯着东山的画面不放。

这里已不见谢公当年的遗存,但透过镜头,我依然能读出“泥蛇盘燕,狮滚绣球”的绝佳风水的痕迹。

剡溪由南来的澄潭江和西来的长乐江汇流而成。

澄潭江,俗称南江,水势湍急,又称雄江。长乐江称为西江,水流缓和,又称雌江。雌雄合璧,一江两流,形成独特的风貌。

三界镇上的老街尚在,小摊林立,糕饼飘香。一家古旧商店引起了我的好奇,里面存着大量20世纪80年代的磁带,还有各种老物件。店主用的是一把20世纪70年代的竹椅,竹背上闪着暗淡的光泽,上面写着“三界供销社”的字样。桌上有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地写着字,是电影放映的记录。一问,原先店主还跑乡间,在各个村庄轮流放映电影。

在三界,怀旧气氛伸手可及,脑中不时泛起胡兰成《今生今世》里对三界镇的描述。少年胡兰成眼中的三界就是一个大世界,三教九流混杂,生意兴旺。“胡村到三界镇十里,要渡过一条江水,靠这边渡头有个大丰茶栈,茶时开秤,秋天收场,专门收山里人家的茶叶,配搭了重新拣过做过,分出等级,装箱运到上海卖给洋行。我父亲也在那里帮忙鉴别茶叶,且把自己向山户收来的卖给茶栈。我小时候奉母亲之命去茶栈问父亲要钱,又渡江到街上籴米回家。”胡兰成所说的江就是剡溪,茶叶就是通过这条江远销上海,联结世界。走在现时的街头,我隐约还能触摸到当年的气息。

在一家小摊前,当地作协主席陈瑜为我们每人买了块大糕,据说是特产,糯米粉里面包裹着豆沙。尝着糕香,伫立剡溪旁,一池秋水,景色空蒙。对面的农舍若隐若现,更远处山峦叠翠,绵延不绝,我问胡兰成的胡村在哪里,陈瑜指着对岸说:“过江,往里走,便是胡村。”

江边一堵围墙上,写着李白的诗:“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我站在墙前良久,我想这条江对诗人而言,仿佛就是家乡。

入剡,早在唐代就成为时尚,李白、杜甫、孟浩然、王维等百余位诗人曾云游剡溪。杜甫写有“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白居易有“东南山水越为最,越地风光剡领先”等诗句;崔颢在《舟行入剡》里描绘了他眼中的剡溪:“鸣棹下东阳,回舟入剡乡。青山行不尽,绿水去何长。”

一条剡溪串起了一部历史。唐代吟剡的诗人竟达一百五十八位,诗篇共有五百四十二首。

这真的是一条人文汇成的江。

华顶之上

路幽静了,参天大树铺满苍穹。光伸出手来,编织着树丛。一座老桥架在溪流之上,石栏上泛着青苔清幽的光,石子铺在桥上,斑驳的光与石子的坑洼相映。黄底黑字,“隋代古刹”醒目地印在墙上。

这就是国清寺。

寺院始建于隋开皇十八年(公元59年),初名天台寺,后取“寺若成,国即清”意,改名为国清寺。它是天台宗的发源地,是佛教中国化的最初代表,从此,儒与道的思想渗透到了佛教里。唐天宝十一年(公元75年),鉴真东渡,带去了《天台玄义》《天台止观法门》,天台宗也开始在日本发扬光大。

“台山一万重,帝割为佛国。刹院如星罗,国清最雄特。”这是清代诗人潘耒眼中的国清寺。

当我们拾级而上时,隋塔就在不远处耸立。这座经历了一千多年岁月浸泡的塔依然完好、整齐,屹立在山际。漫步在寺院,历史布满我的视野,连空气中的碎末子也散发着文化的气息。青苔在四处蔓延,占领眼眶。这里树密、墙高,墙上爬满了青藤与野草,连“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块牌子也斑驳陆离。当我们见惯了高墙黛瓦、粉饰一新的庙寺,再来面对这座泛着潮气,甚至有点幽深的建筑时,我内心升起的却是满满的敬畏。

一棵古樟立在院子的角落,两个和尚在树下交谈。我走到一旁,驻足。

树高大伟岸,探在空中。其实,树已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树洞,但树冠依然茂盛。僧人淡雅、严肃,说话轻柔,一只飞鸟从树冠里振翅而出。老树上寄生着许多的植物,藤蔓缠绕,根系四延,翠藤与枯藤交织。

新与旧就这样交织着。

华顶山,海拔1098 米,现在是国家森林公园。

来华顶,最美是春天,满山的杜鹃竞相开放。每年这个时候,这里就成为网红打卡地,人们赏花,游览,呼吸新鲜的空气。我登华顶时值秋末,看不到杜鹃怒放。天有寒意,阳光微弱,时不时会被乌云吞没。

山上,有大片大片的杜鹃树。与印象中的杜鹃不同,这里的杜鹃不是草本,而是高大的乔木。杜鹃的树叶已落,只剩枝干,它们自由地伸展在半空,形状怪异,如一根根线条。线条时疏时密,时直时曲,随便取一处景,便是一幅抽象画。大自然就有这样的本事,它的随心所欲会带来恰到好处的景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欣赏,都是绝佳的构图。

在一处木平台处,我闻到了缕缕清香。香味淡雅,与众不同,时有时无,让人飘飘欲仙。当我诧异于这清香时,猛然发现边上有一棵老树。树巨,根粗,呈灰黑色。树旁立了一块小木牌:天台华顶云锦杜鹃王。“树高六米,干粗枝壮,树冠如盖;五月花期,花色粙似云霞,可谓苍干如松柏,花姿若牡丹。据专家考证,已有千年历史,堪称杜鹃之王。”原来缕缕清香来自这千年古树。

这真是神奇的一刻。我在周围转悠,用力呼吸,其他杜鹃均闻不到香味,唯独这千年古树散发出迷人的清香。

树是有灵性的。

这让我想到了国清寺中的隋梅。隋梅相传为章安大师手植,至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是国内最古老的梅树之一。来天台山游览的宾客总以一睹隋梅英姿为快。老梅苍劲有力,盘绕生长,充满力量与美感。郭沫若有诗曰:“塔古钟声寂,山高月上迟;隋梅私自笑,君梦复何痴。”邓拓《题梅》诗也传神:“剪取东风第一枝,半帘疏影坐题诗。不须脂粉绿颜色,最忆天台相见时。”

国清寺住持常以这棵老树结的梅果款待嘉宾,吉祥有礼,以介眉寿。远在日本的僧人还给这梅树起了一个动人的名称:长生不老果。

傍晚,宿石梁镇,那里海拔八百米。白天艳阳高照,还穿着衬衣,一到晚上,竟裹上了两层外套。

饭后,与诗人伊甸一起出门散步。两旁的民宅里亮着星星般的灯,山风不见出处,左右打转,寒意四起。边走边看,墙上都写满了字,一抬头,便见李白的诗:“天台连四明,日入向国清。五峰转月色,百里行松声。”再走几步,几块石头上也刻着诗。诗在这里铺天盖地,连窨井盖上也刻上了诗。据说,唐代的“李杜”钟情于天台山。杜甫青年入台,乐不思蜀,居住长达四年,留下了“方丈浑连水,天台总映云。人间长见画,身老恨空闻”等壮美的诗句。“初唐四杰”“中唐三杰”“晚唐三罗”都先后到过天台,并留下了数量可观的诗作。

回到宾馆,掀开被子,发现服务员已开了电热毯。山上潮气重,为了驱寒驱潮,竟用上了电热毯。躺下时,我关上了电热毯,身子暖暖的,又觉好似被诗歌包围着。那是一种诗意拥来的温暖,我闭上眼,想象着一批批诗人纷至沓来的情形……

天台之美离不开飞瀑。次日,便去探瀑布。

站在瀑布前,静静地看着一道流水从神奇的石梁间穿越而出。其时正下着小雨,飞雨也在空中滞留。山腰间,两个石壁上,猛地长出一个石拱门。那是大自然的造化,高高的石梁如同一架梯子,架在空中,巍峨两边。

孟浩然有诗曰:“问我今何去,天台访石桥。”他说的石桥应该就是我眼前的那道石梁。

秋日的枫叶正红,面对石梁瀑布,摄影家用枫叶作衬托,取其一角,再让瀑布飞下来。女作家们更是忙着,一个个站在那道水帘前留影。山也是有颜色的,被秋霜染黄的叶子铺在山脊上,与绿色交织、混合。深秋的天台山有一种浑厚之美。

东晋文学家孙绰在《游天台山赋》中描写道:“天台山者,盖山岳之神秀者也……夫其峻极之状,嘉祥之美,穷山海之瑰富,尽人神之壮丽矣。”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足迹遍天下,三上天台山,写下两篇游记,并将《游天台山日记》赫然标于《徐霞客游记》篇首。潘耒在游览天台山后发出了浩叹:“吾足迹半天下,所见名山岳镇多矣,大率山自为格,不能变换。掩众美、罗诸长、出奇无穷、探索不尽者,其惟天台乎!……台山能有诸山之美,诸山不能尽台山之奇,故游台山不游诸山可也,游诸山不游台山不可也。”

是什么吸引了那么多文人雅士、中外友人蜂拥而至,讴歌天台,赞美天台?我想是这里绝美的自然景观,更是这里浓厚的文化氛围。以国清寺为代表的人文、宗教景观,营造出了一种华顶之上的精神之力,令一代代骚人墨客心驰神往。

不久,雨停了,天色放亮,阳光和秋意从山的深处直逼而来。

在水声缠绕中,我们与这片红黄绿交错的山林依依惜别。作别之际,我突然想到了李白那句著名的诗:“龙楼凤阙不肯住,飞腾直欲天台去。”

如此急迫,仿佛有些失态了,但这句诗里蕴含了一代诗仙李白多少的向往与追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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