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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中国艺术学理论热点现象述评

2021-07-12郭必恒

民族艺术研究 2021年2期
关键词:门类学科理论

郭必恒

沉烟又起,余烬难平。2020年是一个因疫情汹涌而注定载入人类史册的特殊年份。就在这一年,中国艺术学理论也迎来了自己作为一级学科的十周年“诞辰”。在学界同仁为此庆祝之际,未料学科内部又掀起一场极具话题性的争鸣,争议的核心问题又一次回到了“原点”,即该学科存在的必要性和名与实是否相称这两个纠缠已久的议题。艺术学理论作为一个新生事物,出现争鸣并持续一段时间在所难免,相信在争鸣的背后,学科共识也在慢慢地汇聚,并最终建构起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学理论学科体系。

一、在开放格局下建设综合型学科仍是学界的主流看法

关于学科存在的必要性和名称的合理性,早在十多年前就有过争议,那时正值艺术学整体“升门”,对其门类下一级学科如何设置的争辩十分激烈。在北京师范大学艺术学所做的《2011年艺术学(二级学科)年度报告》①参见郭必恒、范洪雷:《2011艺术学(二级学科)年度报告》,《文艺争鸣》2011年第5期。中对此有较完整的梳理和记录,该文的主要内容是对2010年的艺术学(二级学科)发展做评述,主要的资料来源正是当时的学科内部会议和部分发表论文。文中记录:艺术学从一级学科整体“升门”是从2002年开始出现呼声的,“以中央音乐学院原院长于润洋教授为首的许多学者呼吁把艺术学从文学门类中独立出来,作为一个单独的门类来设置。”②郭必恒、范洪雷:《2011艺术学(二级学科)年度报告》,《文艺争鸣》2011年第5期,第8页。这是“艺术学升门”的缘起。“到2009年下半年,艺术学升格为门类得到了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的确定性支持,并制订了相应的方案。”这是“艺术学升门”的契机。然而,“国务院学位办对艺术学升格为门类后下设的一级学科有数量的限制”,因此,原二级学科艺术学的升级必要性被提了出来。反对意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有学者认为每个艺术门类都有自己的历史及理论研究,因此就不需要一个涵盖所有门类的艺术学;二是国外没有这个学科,中国的学科需要同国际接轨。”那时,业界同仁从“国家文化建设需要”和“社会对于具有综合性素质的复合型人才的需求”两个层面高屋建瓴地给予回答。经过十年发展,艺术学理论已经成为艺术学门类下博士点最多的学科之一,也是发展最迅猛的学科,这充分说明了社会需求之强烈,也证明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令人奇怪的是,十年后这两个质疑再次泛起。周星教授在回顾艺术学理论十年建设成效的论文中再次强调国家和社会的需要这一大局:“艺术学理论需要在一种宏观的国家的发展上,在人民对美好生活期望的总目标下,来制定自己的艺术学理论。”①周星:《中国视角与当代价值——关于艺术学理论认知相关问题的思考》,《艺术工作》2019年第6期,第6页。在文中的展开性阐述中,周教授又多次指出这种现实需要便是:中国当代丰富艺术实践强烈呼唤跨艺术门类的新的理论回应。

第二个质疑是关于艺术学理论名称的合理与否,当时这一问题的解决过程也有完整的记录:“2010年4月13日,在中央音乐学院院长王次炤教授召集的全国艺术院校院(校)长和专家的工作会议上,仲呈祥教授向与会专家、学者通报了与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张尧学院士协商的结果,提出了把艺术学升格为门类后下设‘基础艺术学’一级学科,作为二级学科的艺术学升格为一级学科的初步确定的名称,后又经调整为‘艺术学理论’一级学科。此次会议后,参照原先由中国艺术研究院和南京艺术学院起草的论证方案,东南大学又负责对方案做了完善。”②郭必恒、范洪雷:《2011艺术学(二级学科)年度报告》,《文艺争鸣》2011年第5期,第10页。从当时的记录可知,“艺术学理论”这一名称的由来是一个历史必然性与偶然性统一的典型“案例”。既成的历史事实已成为今日学科进一步发展的现实前提,而这种现实前提又是难以轻易脱离或否定的。姑且不论这十几年来积淀的艺术学理论学科资源如何处置的问题,如果再次更名,学界仍有迥异的命名提案,恐怕又莫衷一是。

在艺术学理论学科建立十周年之际,“回到原点”也是流行的说法。但是,回到哪个“原点”,又显然有不同的理解。有学者主张回到二级学科艺术学建立时的原初设想,突出其“纯理论”的特色。可是,正如门类艺术的人士所言,音乐、美术等各艺术门类都有专门的理论,而关于艺术的一般原理,又有美学、文艺学加以深研,找到艺术学理论的相对独立的理论支点并非易事。周宪教授对艺术学理论的方位作了精辟的描述:“关于艺术学理论的学科定位……从艺术研究内部来看,既有一个与上位学科——美学的复杂关系,又有一个与下位学科——各门艺术理论的交错关系,还有一个与其侧位的文艺学(文学理论)的相容关系。这种居间性决定了艺术学理论的位置,也揭示了它与美学和各门艺术理论的交互渗透的知识学上的开放结构。”③周宪:《艺术学理论:从过往十年看未来》,《艺术百家》2020年第4期,第50页。周宪教授提出了“学科居间性”,以说明艺术学理论与“上位”“下位”“侧位”三个相邻学科的复杂关系。而艺术学理论显然并不能在理论性(或理论特色)上拉开与各相邻学科之间相区隔的足够距离,因此,强调“纯理论学科”或一般艺术学特色,很大可能便将其再次拉回到了美学或文艺学的怀抱之中。

而大多数业内学者主张回到的原点是艺术学理论一级学科成立时的“原点”,此时的设定里,艺术学理论最大的特色有两个:首先是综合型研究模式与方法,其次是理论化阐释的特色。在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六届学科评议组所编撰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一级学科简介》中关于艺术学理论的定位是:“艺术学理论是对艺术现象、艺术活动和艺术门类进行综合研究,探讨其规律的综合性、理论性学科。”④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六届学科评议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一级学科简介》,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第399页。由此段文字表述可见,综合化发展是学科原初设定的重要方向。

十年之后,艺术学理论也果然在这方面建树卓著。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门类综合,即突破了门类艺术学的领地界限,在打通两个或两个以上门类的研究上有所斩获。从博士论文的选题看,做时代艺术总体研究的论文出现了,这在过去是很难出现的。例如东南大学近年一篇关于北朝艺术研究的论文,就是以雕塑、绘画、书法、乐舞等门类艺术为研究对象,在宏观把握一般规律和微观个案分析的基础上,从民族融合的角度对北朝艺术的阶段性特征进行分析和考察的。①崔海瑞:《民族融合视域下的北朝艺术风格演变研究》,东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20年。类似的综合型研究的学术论文和著作近年颇多涌现。二是视角综合,打开了艺术与非艺术之间的视角限定。艺术的考察视角主要集中在形式、情感和审美等自律性因素和现象上;而非艺术的考察视角则是更多元的,双重或多重视角的综合观照使过去未被认知的艺术知识得以显现。例如,有学位论文对古代艺术品在商品和消费领域的浮沉状况加以挖掘并由此重新认识文人心迹与作品售卖之间的关系等,研究极有深度和开拓性。三是方法综合,打通了艺术与多学科之间研究方法的融汇通道。举凡当下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各项研究,无论是学术论著,还是应用型报告或方案,一个显著的现象就是普遍采用多学科研究方法,在方法论上所采用的综合模式可谓司空见惯,纯理论化的思辨式研究并不多见,或许这也正是少数业内学者有不满情绪的缘由之所在。

况且,学科综合化发展之路并非艺术学理论独有,也是当代各学科发展的普遍常识,即便是美学也在转向“融合”,这从2019年中华美学学会的年会所设置的议题就可看出来,这届年会的主题是“视界融合:美学、文艺学与艺术学的理论建构”,其中又以“多学科视域融合中的当代美学问题”最为明确地标示着美学研究综合化的当代转向。而多学科方法的介入必然要求具有开放的眼光和气度。王一川教授对艺术学理论继续保持开放格局持肯定的态度,他认为:“艺术学理论的开放有度的学科战略和四条路径为:一是以艺术门类研究为基础,二是以跨艺术门类研究为主干,三是以艺术类研究为导向,四是以艺术行业应用为拓展。在如此四路上并进有望在未来成就其学科大气象。”②王一川:《十年树木初成林,尚待开放大气象——艺术学理论学科设立以来的回顾和展望》,《艺术百家》2020年第4期,第37页。其实,就王教授提出的四条开放发展路径而言,都含有综合性的内涵。在开放的格局下形成综合的、厚实的学科基础,这是十年来艺术学理论成功的经验,也是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仍应坚持的方向。

如同王一川教授一样,张道一先生也曾将艺术学理论比作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树林。学界一些人士在对艺术学理论提出质疑的时候,屡屡引证张道一先生在《艺术学研究》一书中的一句话:“艺术学不是‘拼盘’。”这是收入2007年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艺术学研究》一书中的一篇文章的标题。这句话往往被借用,指出艺术学理论太杂而缺乏统一性,立足的根基都不稳,所以存在的价值也有限。这是对于艺术学理论学科综合化发展的一个否定的说法,较有影响。然而,须注意的是张道一在文中的拼盘一词是加了引号的,实际上在文章中,他欣然列举了艺术学领域涌现出来的新学科方向,诸如民间艺术学、艺术文化学、艺术心理学、宗教艺术学、艺术考古学、艺术经济学等,一共20个。他认为在那个阶段,这还像“拼盘”,但却一再声明“这不过是个比喻,丝毫没有贬低的意思”。而且,他的后半句话才是重点所在:“我的意思是,即使是一棵大树,郁郁葱葱,也是‘单木不成林’。我们的目的是,要植树,要有各种树,要形成一片树林!”③张道一:《艺术学不是拼盘》,《艺术学研究》,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7页。可见,他的本意是欢迎涌现更多的新学科方向的。当然,大家都希望学科内部能融会、贯通和协调,但那是学科做大了之后的事,未可本末倒置,否则容易故步自封。退一步讲,以水果拼盘而论,其优胜之处可能正在于不同味道在特定情境下的“融合呈现”。都知道水果各有味道,但是又有谁能以水果各有味道而否定水果拼盘存在的必要性呢?更何况,艺术学理论未来发展的远志在“成林”,成林后则自有一种生态,并非只做“拼盘”。

周宪教授提出了“融通”的发展思路,他认为:“过了初创期的艺术学理论,应该改变‘区隔’策略,而逐渐转向‘融通’策略……从艺术学理论自身的学科特性和问题意识出发,来借鉴其他学科成熟的理论和方法。特别是在当代人文学科研究中跨学科研究模式已成主流的情况下,艺术学理论要获得更多的理论资源,免不了要和它周边的各门相关知识加以融通,进而发展出了开放性的艺术学理论知识系统。”①周宪:《艺术学理论:从过往十年看未来》,《艺术百家》2020年第4期,第53页。由“区隔”到“融通”,进一步拓展“开放”大格局,这也是艺术学理论学科自信的表现,显然,回到二级学科艺术学的学科设定就是不自信的表现了。黄宗贤教授则更直率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总之,今天的艺术是一个开放性的概念,艺术研究的视向也应该是开放的,而不应该画地为牢,人为规定什么是艺术学理论的领域,什么不是艺术学理论的范畴,建构一个开放的甚至是无边界的艺术学理论的研究体系,比那种非要去划定界限的举措更为重要。”②黄宗贤:《艺术学理论的方位与担当》,《艺术教育》2020年第1期,第7页。

在笔者看来,艺术学理论学科建立之初对于学科的未来规划最显著的两个路向就是综合化和理论化。经过十年耕耘和打拼,艺术学理论已经站稳了脚跟,主要表现在学科点的层次和数量、师资队伍的规模和梯队、人才培养的体系和质量三个方面,在这三个衡量一级学科建设成效的主要指标上,艺术学理论学科可谓成绩喜人。而这些成绩主要是由综合化发展思路带来的,既满足了国家和社会的需求,又包容和吸引了多学科人才,这些人才济济一堂,共襄盛举,从而蒸蒸日上。在理论化方面,一些学者认为其被弱化,这也应一分为二地看待,单从偏美学、文艺学的思辨性理论成果看,数量不多的类似研究成果被淹没在海量的综合、交叉的研究成果之中,不能被突出显示,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然而,就艺术史(含艺术思想史)、艺术文化、艺术管理、艺术媒介等普遍问题的研究论文或著作而言,十年之内的成果数量远超2011年学科升级之前也是事实。这还仅是就2011年以来的状况所做的观察,如果再假以时日,到2030年的时候再回看,也许局面和形势就更清楚了,何妨再宽容些、再开放些?况且,在艺术人类学、艺术管理学、艺术教育学等一众艺术学理论学科体系内的交叉学科领域,成果数量简直可谓“惊人”,单就高校艺术教育领域的论文而说,2020年的学术论文总量是1200多篇,这还是不统计中小学艺术教育论文而得到的数据。通过这一隅现象,很明显能够看到真正的国家和社会需求在何处。艺术管理学的论文数量比艺术教育学少一些,据不完全统计有300多篇,但年均论文量也颇为可观。

面对强烈的社会需求和丰厚的艺术实践土壤,众多的学者力主艺术学理论继续坚持开放发展建设思路,甚至直言不讳“无边界”也比人为“划定界限”更可取,展现一片期待学科继续发展壮大的殷殷之情。我们认为,经过十年之后,如果说艺术学理论学科在迷蒙和混沌之中见到一线“星光”指引,这种“星光指引”应是“综合型艺术学科”的概念。简言之,艺术学理论是对艺术现象进行概括的、综合的或交叉的研究,并以学理性阐释为基本特色的综合型一级学科。艺术学理论固然需要理论性,此处的理论性应是一种学科研究特色,换言之,是学科研究所坚持的学理化阐释和理性表述的论著特点,学科论著不能采用侧重于感性表达的文体或进行具体艺术技法的罗列、演出成果描述等。而理论性也绝非对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的限定。王廷信教授在对艺术学理论学科论文选定标准的论述中也一定程度强调了“综合性”。他认为:凡属艺术学理论应该是——“第一,如果研究生论文选题直接是一个普遍性问题,就不会存在争议。如艺术的风格问题、艺术的功能问题、艺术与技术的关系问题、艺术的媒介问题等都是艺术的普遍性问题。第二,如果研究生论文选题是两个及以上艺术门类的比较问题,也不会存在争议,如诗、书、画的比较研究,戏曲与话剧的比较研究,戏剧与电影的比较研究也是艺术的普遍性问题。第三,最容易引起争议的是只涉及一个艺术门类的选题。如果只研究音乐、绘画或者戏曲,就会容易与音乐与舞蹈学、美术学、戏剧与影视学同功,也就是说会直接进入这些学科而丧失了艺术学理论学科设置的初衷。所以,针对只涉及一个艺术门类的学位论文选题,我们就当要求研究生从这个艺术门类出发思考艺术的普遍性问题,所得出的结论不能只适应于这个艺术门类自身。”①王廷信:《艺术学理论的定位、存在问题和应对方法》,《艺术教育》2020年第1期,第12页。王廷信教授所提出的三条标准中,至少后两条是符合“综合性研究”这一要求的,第一条的“普遍性问题”也有综合性研究的意味,因为既然是普遍的,也就来源于或适用于多个门类艺术。这三条标准之外,其实还应有第四条标准,即研究方法的跨学科性,即便只以一个门类的艺术现象为研究内容,但在研究方法上是多学科的,也可视为符合艺术学理论研究的基本要求。我们认为,在目前学界人士还不能就艺术学理论的共同学科标准寻求出一个大体可接受的共识的状况下,至少“综合型艺术学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使艺术学理论区别于“上位”“下位”“侧位”的其他学科。而“综合型艺术学科”的艺术学理论在论文范围的选择上,所坚持的标准不外乎“门类综合”“视角综合”和“方法综合”,这三条标准我们在前面已有涉及,不再赘述。如果再加上思辨型艺术理论研究,就可以作为艺术学理论的论著入选外延边界。

二、交叉和应用二级学科的兴盛展示着学科的潜力和前景

在2019年的艺术学理论热点现象述评中,我们曾指出过学科内借由艺术学理论而确立身份归属的交叉和应用学科发展势头迅猛,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在2020年依然如此,这折射出艺术学理论的巨大发展潜力和长远前景。学界对此也给予肯定和赞赏。夏燕靖认为:“十年的学科发展,这个多元化格局实际上就是基础、交叉与应用理论融合的多元化格局。基础理论讨论的很多问题,包括了史论评这部分的挖掘与建构。尤其是交叉理论现在发展得非常迅速,且十分前沿。比如说,艺术人类学、艺术伦理学、艺术考古学、艺术经济学、艺术管理学,还有艺术法学、艺术技术学等。当下是艺术学理论学科大发展的重要时期,学科交叉与学科的融合共同带来了新面貌和新范式。”②夏燕靖:《艺术学交叉与应用理论建构的多元格局》,《民族艺术》2020年第5期,第112页。

2020年学者在学理上深入阐述了艺术交叉学科设立的必要性和现实性。彭锋教授在《交叉学科视野下的艺术学理论》一文中对“交叉学科”概念进行了溯源,“人们经常把交叉学科的源头追溯到波普尔(Karl Popper)”,交叉学科的研究以问题为导向,通过拓展一个更宽的视野而将它们的洞见整合起来。“在倡导交叉学科研究的大环境下,现阶段的艺术学理论学科可以倡导诸门类艺术研究之间、门类艺术研究与一般艺术研究之间、艺术研究与艺术实践之间、艺术学科与非艺术学科之间的交叉研究。”③彭锋:《交叉学科视野下的艺术学理论》,《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1年第1期,第5页。他提出了四个方向上的交叉,涵盖了艺术内部学科之间、艺术与非艺术学科之间等多个维度。而实际上,艺术教育学、艺术管理学、艺术人类学等显性艺术交叉学科都出现在艺术与非艺术学科的交叉上,例如艺术教育学是艺术学与教育学的交叉、艺术管理学是艺术学与管理学的交叉,等等。艺术内部学科之间的交叉还不是很多见。周宪教授使用了“跨媒介研究”来探讨艺术学科的交叉研究特征,“至于艺术理论本身,跨媒介研究更是打开了通往各门艺术的多重路径,从媒介关系来研究,还可以与偏重于思辨的哲学美学相区别,并避免过于抽象化的空头理论,突出艺术的媒介性及其相互关系……只精通一门艺术来研究艺术学理论是不够的,至少要对两门或更多的艺术相当熟悉。如果引入跨媒介或比较艺术的技术和方法,还有可能在课程设置、人才培养甚至学生就业等方面开拓出全新的局面。”①周宪:《艺术学理论:从过往十年看未来》,《艺术百家》2020年第4期,第55页。

当代科学技术的飞跃式发展,媒介景观的快速更新,艺术创意的超常规爆发,都给艺术学在应用领域的经验总结提供了新机遇和新挑战,如何回应这种挑战是艺术学理论面临的大难题。黄宗贤教授认为:“今天,我们的艺术研究,如何去面对与应对艺术实践与生产机制所发生的变化是一个大课题。当代艺术无论在生产机制还是价值取向以及媒介等方面与传统艺术和现代艺术相比都发生了很大变化。”②黄宗贤:《艺术学理论的方位与担当》,《艺术教育》2020年第1期,第10页。这种变化是一种模式和机制的转换,而艺术学理论对这一全新的艺术现象仍关注不够。“学界内部缺乏开放包容的氛围与气度,太在意边界与地盘……创新性欠缺。任何有价值的理论一定是创新的,而我们的艺术学理论研究最缺乏的就是原创性……回应现实的能力有待提高。总体上看,我们既割裂了传统,也无力回应现实和艺术实践形态发展的需要,这是中国艺术理论最为尴尬的一种状态。”③黄宗贤:《艺术学理论的方位与担当》,《艺术教育》2020年第1期,第10页。解决现实艺术问题的意识不足,反而是掀起新的名号争论的兴头不减。对当代艺术实践的回应无疑需要大力发展应用型的二级学科。王廷信教授在一次会议上的发言中说:“所以科技是观察艺术学理论学科前景非常有价值的角度。科技让艺术与万物互联,将会大大扩展艺术的生存空间、丰富艺术的表现方式,所以我们在研究艺术理论时要充分考虑到对于艺术与科技之间关系的研究。我相信,这些研究也将会直接推动新型艺术理论研究成果的涌现。我们以前做的一些纯粹的史论评的基础研究固然都很重要,但是这个时代也需要更加新型的艺术理论研究成果的出现。”④王廷信:《时代机遇与艺术学理论学科前景》,《艺术学研究》2020年第5期,第11页。这是对科技可能改变艺术整个生态的含蓄点明。如果往深层次说,以过去时代的经典艺术理论总括或引领万物互联时代缤纷多样的艺术研究在当下还能不能做得到?这显然很难办到。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大力发展应用型或交叉型艺术学科成为必然的选择。夏燕靖教授对当下艺术学理论关联的交叉与应用学科进行了学科内涵和融合形态方面的考察和评述,他认为:“艺术学与相关学科发生交叉,即产生艺术人类学、艺术伦理学、艺术考古学、艺术教育学和艺术经济学等具有新意识、新思维乃至体现新精神的学科方向;而与实践相结合产生的是艺术管理学、文化产业及文化遗产保护等极具应用性的学科方向。艺术学出现的交叉与应用理论研究所呈现出的‘知行合一’的理论形态,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理论指导实践的工具性作用。”⑤夏燕靖:《艺术学交叉与应用理论建构的多元格局》,《民族艺术》2020年第5期,第112页。文中对各个二级学科的历史源流、研究对象和方法以及当前动态做了精细的阐发和探析。“这类交叉理论和应用理论的出现,与传统意义上的史论评相比,已占据了整个学科的大半壁江山,且与学科研究热点密切相关,诸如,艺术管理学、文化产业及文化遗产保护等新兴研究方向,这些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各种理论新形态、新观念和新视域,已成为艺术学理论及学科的发展之势。”⑥夏燕靖:《艺术学交叉与应用理论建构的多元格局》,《民族艺术》2020年第5期,第113页。由此看来,如果说艺术学理论已是一片“小树林”,这固然是令人欣喜的,但目前所值得做的事情依然是“要植树”,而不是给树林加个罩盖。

2020年艺术学理论学科还召开了很多重要的学术会议,因疫情影响,有的会议在线上举办,成效很显著,影响也很大。2020年5月15日北京师范大学艺术学理论学科参与承办了“新境况下中国文艺评论积极面对现实创作与评价认知”研讨会,会议在线上举办,围绕“创作和受众两端平衡下的文艺评论”“中国当下的文艺现状”等多个议题,进行了充分探讨和深度反思。会议在哔哩哔哩同步直播,瞬时观众达到10万+,反响很大,《光明日报》《中国艺术报》等都进行了它的深度报道,认为它发出了抗疫期间文艺评论界的响亮声音。6月2日,深圳大学艺术学理论学科举办了“‘云’中相会网络论坛——艺术学升门十年:未来的展望”,对艺术学理论的学科和学术建设经验及未来方向等议题进行了研讨。10月24日,中国艺术学理论学会(筹)2020年年会暨“媒介视域下的艺术变迁”学术研讨会在中国传媒大学举办,会议的重点除了媒介变革与媒体融合之外,也特别强调了“致敬艺术学升格十年”这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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