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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小说中的残缺人物形象神圣化特点

2021-07-09周晓婷

文学教育 2021年3期
关键词:迟子建

周晓婷

内容摘要:在迟子建的小说中,有着一系列残缺人物的形象,然而与一般印象中的弱势、悲惨的残缺人物不同,迟子建笔下的残缺人物却有着某些异于常人的特质,显现出神圣化的特点。本文主要分析迟子建小说中的残缺人物形象的神圣化特点以及由此展现的迟子建的创作特点。

关键词:迟子建 残缺人物 神圣化

迟子建作为东北作家的代表,其小说创作成果最为突出,如《额尔古纳河右岸》、《群山之巅》等等,并塑造了一系列独具特色的人物形象。在其中,迟子建塑造的一系列残缺人物的形象十分值得研究。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有一系列的残缺人物,如白痴、疯子、各种身体残疾人物,例如曹雪芹笔下的疯和尚、癞道士,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白痴,这些残缺人物往往是为了批判现实,讽刺社会,而与这些残缺人物不同,迟子建笔下的残缺人物体现出了神圣化的特点,更能够平淡无忧地面对生活。

一.神圣化的残缺人物形象

迟子建在小说中塑造了一系列残缺人物形象,或是智力受损或是身体残缺,但迟子建在描写这些人物时,却往往赋予他们神奇的力量和异于常人的特质,使其神秘化,为他们蒙上了神圣的色彩。

以往的文学作品中残缺人物往往不是疯疯癫癫,被人们所厌恶和远离,例如林海音《城南旧事》里的秀贞,韩少功《爸爸爸》中的丙崽等等,或是弱势的,处于边缘的隐形人,贾平凹《高老庄》的石头等等,他们常常处于与正常社会对立的尴尬境地。

《群山之巅》中的安雪儿安小仙,身高异常,却能够预卜人的死期,无师自通学会了制碑,被龙盏镇人视为仙人。小说在描写她制碑时,“她不用尺子量,字符的间距却掌握得毫厘不差!她使凿子,如同使了多年的筷子,灵活自如。她瘦小的身体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埋藏下了无穷的力气,斧凿在手,如握笔管,轻盈自若”[1],几句话便将安雪儿的神奇描绘出来。在《群山之巅》中,她是精灵的化身,即使遭到侮辱也依然保持自己的心性,她最后的遭难,也象征着龙盏镇传统文化和过去的衰亡。

除此之外,还有《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痴呆的安草儿,他虽然智力受损,却能够贴近大自然、感受大自然,他给周围人带来的是快乐而非忧愁,“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安草儿,我们的生活将会更加的压抑。在那个时候,安草儿的愚痴就像穿透阴云的几缕明媚的阳光,给我们带来光明和温暖”[2]。

《雾月牛栏》中的宝坠,因为继父的过失变得痴傻,终日和牛生活在一起,但也因此,他远离了住在屋里的人的尔虞我诈,“他说继父死后还回来个活叔,人住的屋子里依然没有宝坠的位置”[3]。而当母亲和妹妹为生活的苦难而痛苦的时候,宝坠也感受不到烦恼。

除此之外,这些残缺人物还有一个共同点:对大自然的亲近。无论是被称为精灵的安小仙,还是生长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安草儿,抑或是与牛为伴的宝坠,他们都与大自然心心相通,安草儿关心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木库莲被插在坟头后,天一直旱,他担心木库莲会被旱死的。雨来了,它们得到滋润,就会生长了。我问他木库莲会长成什么?安草儿说,它叫出的声那么好听,起码要长出一群小鸟啊”,天真的话语中是对大自然的喜爱和关心。

在迟子建的笔下,这些或是身体上残缺或是心智上残缺的人物,才是最纯洁最无忧最完美的形象。这些“精灵”和“傻子”是迟子建小说中出现的两个重要的人物意象,他们用本能和未经现代文明理性熏染的心灵感受这个世界,是最接近接近人类最本真的状态,象征着原始的感悟自然的方式和原始的生活状态。[4]

二.深受萨满文化影响的残缺人物形象

作为东北作家的代表,迟子建深受萨满文化影响,而萨满是萨满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萨满相当于祭司或巫师,是人与神灵沟通的桥梁,拥有呼风唤雨、起死回生的能力,能够为部落的成员们治病解难。《群山之巅》中的安小仙,就是这么一个“类萨满”形象。

萨满在成为萨满之前,会做出种种古怪的事情,安小仙从小便与众不同,“三岁才学会说话。夜里不爱睡觉,常在黑暗中喃喃自语,说些什么,无人听懂”,“喜欢握着一根捅火用的炉钩子,四处乱窜,敲打那些能发声的器物”,“说她想听听它们是不是活着”,这些都是安小仙奇异的表现。因此,拥有预卜人的死期能力的安小仙,被龙盏镇的人们敬畏,为死去的人刻碑,充当了龙盏镇的“萨满”这一角色。因此,与常人不同的安小仙,就被赋予了“萨满”这一形象所有的神圣色彩。

而残缺人物对于大自然的皈依,也是来源于萨满文化中的自然观念。

萨满文化主张“万物有灵”,敬畏和崇拜自然,正因如此,迟子建笔下最完美的人物形象——残缺人物才被赋予了亲近自然的特点。当部落中的人都离开山林,安草儿选择留在了山上,当人们都渐渐远离自然,抛弃传统的时候,安草儿却坚守在山林中,他离不开自然。宝坠与牛同住,和牛说话,“宝坠对着他的仨伙伴说:‘你们急了吧?我叔要死了,他想瞅瞅我。”是萨满文化“万物有灵”观念的体现。这些残缺人物也因此“附魅”,带有了一定的神秘性和特殊性,成为了笼罩着萨满文化的神秘色彩的形象。

三.迟子建温情书写的特色

迟子建的创作可贵之处在于,她在作品中不仅始终关注普通人的生活和命运,而且并不一味展示底层民众生活的苦难,而是深情抒写苦难中闪烁的人性光辉,抒写他们尽管处于于生存困境中,却仍体现出的美好品质,从而超越了生存困境[5]。

这些残缺人物,无论是安小仙还是宝坠、安草儿,归根结底,他们都是不幸的。安草儿痴愚,最后与祖母一起孤独地留在山林里。安小仙身为侏儒,遭到辛欣来侮辱,被龙盏镇的人议论,生下孩子后还遭到了单夏侮辱。宝坠原本聪明活泼,却因为继父变得痴呆。身体上的残缺或心灵上的残缺决定了他们在社会的弱势身份,但是,在迟子建平淡的描写下,这些不幸的苦难意味被冲淡了,使读者更加注意到其中的人性之光,而非其中的痛苦。迟子建以温情书写他们的不幸,挖掘出他们身上的闪光点,也是对于他们的悲悯和同情。

与一些作家专注于批判现实,描写残缺人的悲惨命运以此揭发社会黑暗面不同,迟子建更加注重挖掘高贵人性的力量。正是凭借苦难生活温情的呈现、美好人性的闪光,人物才能够忘却贫困的生活,走出人生的困境,也使读者感到温暖与慰藉[6],例如安雪儿被侮辱后,仍然生下了孩子毛边并爱之如宝,她对于自己所遭受到的不幸的淡然处之,使读者也受到了精神上的极大鼓舞。

但是,也正是迟子建的温情书写,淡化了苦难带给人的伤害和阴影,使得她无法更深层次地挖掘人性黑暗面和劣根性,也缺乏批判性和反思性。

在迟子建小说中,残缺人物有着神圣化的特点,这来源于迟子建从小受到的萨满文化熏陶和她温情书写特色的影响。迟子建以其独有的温情笔触来描绘这些残缺生命,发掘这些卑微而残缺生命身上闪烁着的人性光芒,温暖和慰藉读者的心灵。

参考文献

[1]迟子建.雾月牛栏[M].华文出版社,2002,(2).

[2]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12).

[3]迟子建.群山之巅[M].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1).

[4]李洁,高侠.论迟子建小说《群山之巅》的三重意象叙事[J].芒种,2018,(8):68-70.

[5]黄明智.苦难的温情书写与其困境——论迟子建小说创作[J].河南社会科学,2013,21(8):100-102.

[6]徐莹.迟子建作品中残缺人物形象的温情书写[J].安徽文學(下半月),2015,(6):18,20.

(作者单位: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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