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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干《中论》版本新考

2021-07-09

图书馆界 2021年3期

易 兰

(华东师范大学国际汉语文化学院,上海 200062)

徐干(?—218年),字伟长,北海郡剧县人,东汉末年著名的文学家、哲学家,建安七子之一。徐干以著书为务,其《中论》一书得到了历代文人的肯定。学界关于《中论》版本源流的研究成果不多,骆建人《徐干中论研究》有专门章节初步梳理了《中论》版本源流,为学界进一步研究《中论》提供了不少线索和借鉴。韩格平《徐干〈中论〉版本考》对《中论》各版又有进一步的考证,并纠谬正误,对今天的相关研究颇有启发。但是韩文全篇较为简略,特别是清代以后版本混而叙之,对《四库全书荟要》本、《增订汉魏丛书》本等版本多有忽略,故而为本文留下了进一步探讨的空间。本文对《中论》的流传以及现存各版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加以考订和梳理,尤其对清代各版本系统重新加以辨别,以备参考。

1 明代以前版本流传情况

徐干《中论》深受曹丕喜好。曹丕《与吴质书》称:“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矣。著《中论》二十余篇,辞义典雅,足传于后。”《典论·论文》又曰:“唯干著论,成一家言。”曹丕喜爱并盛赞《中论》,对《中论》的传播极有裨益。《魏志·王粲传》裴注引《魏略》曰:“(建安)二十三年,太子又与质书曰:‘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何可言邪!……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曹丕所编文集,收录包括徐干在内的建安诸子之作,而《中论》作为徐干的重要著作,很有可能亦收入其中。

《隋书·经籍志》“子部”著录:“《徐氏中论》六卷”,小注称:“魏太子文学徐干撰,梁目一卷。”这是现存目录学著作中对《中论》最早的明确著录,表示《中论》原书六卷,至南朝梁代另加目录一卷。中论在唐代广为流传,《贞观政要·论悔过》载:“贞观十七年,太宗谓侍臣曰:‘……朕昨见徐干《中论·复三年丧》篇,义理甚精审,深恨不早见此书。所行大疏略,但知自咎自责,追悔何及!’”。《中论》不仅为唐太宗所肯定,还被唐代诸种文献收录。魏征《群书治要》选录《中论》之《法象》《修本》《虚道》《贵验》《覈辩》《爵禄》《务本》《审大臣》《亡国》《赏罚》《复三年丧》《制役》共十二篇的片段,总计五千余字;马总《意林》节录《中论》之《治学》《修本》《虚道》《贵验》《艺纪》《覈辩》《爵禄》《谴交》《亡国》共八篇的片段,总计五百余字;杜佑《通典》亦引《中论》之《民数》篇全文,总计四百余字。三者作为《中论》在唐代的节本,在保存文献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旧唐志》谓“《徐氏中论》六卷”,《新唐志》与《崇文总目》著录相同,可知北宋流传的《中论》仍为六卷本。曾巩曾在馆阁任职十余年,亲手编订过《中论》,“校其脱谬,而序其大略”,其序云:“臣始见馆阁及世所有徐干《中论》二十篇,以谓尽于此。及观《贞观政要》,怪太宗称尝见干《中论·复三年丧》篇,而今书此篇阙。因考之《魏志》,见文帝称干著《中论》二十余篇,于是,知馆阁及世所有干《中论》二十篇者,非全书也。”曾巩指出《中论》实不止二十篇,其说有理。上引《群书治要》收有《中论》他处未见的两篇之节本,且与曾巩约略同时的目录学家、《邯郸图书志》编者李淑,曾云“别本有《复三年》《制役》二篇”。此二篇即为二十篇本所缺,惜曾巩整理《中论》时不曾目睹别本,致使他未能补充完整,后世各本除《小万卷楼丛书》《龙溪精舍》本,也均付之阙如。

南宋尤袤《遂初堂书目》提及“魏徐干《中论》”,未云卷数。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谓“《中论》二卷”。至南宋晚期,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曰:“《中论》二卷,汉五官将文学北海徐干伟长撰。《唐志》六卷,今本二十篇。”依晁氏与陈氏所言,则《中论》由六卷合为二卷,盖在南宋也。至于郑谯《通志·艺文略》又云:“《徐氏中论》六卷”,则是因为郑谯主张著录图书要通著古今,其所记之书非作者亲见是集,不足为据。现存明清诸版基本为二卷本,反映的是南宋所编《中论》的文本面貌。

2 明代版本流传情况

2.1 明弘治十五年黄纹刻本及较早翻刻本

此本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04737),凡两卷,行款版式为每半页八行,十六字,白口,左右双边。版心上镌“中论上”或“中论下”三字,下镌页次。卷首依次为无名氏《徐干中论序》、北宋曾巩序、南宋石邦哲识、元代陆友记,之后为《徐干中论目录》,再次为正文,正文上卷卷端题“徐干中论卷之上”。

南宋石邦哲题识云:“绍兴二十八年戊寅清明日,假朱丞本校于博古堂。”知石邦哲曾于绍兴二十八年(1158年)用朱丞本校订《中论》。石邦哲,字熙明,南宋绍兴府新昌人,高宗绍兴初为大理正。石氏累世藏书,家学渊源,筑“博古堂”,藏书两万卷,事见陆游《朝奉大夫石公墓志铭》、明凌迪知《万姓统谱》卷一百二十一。朱丞为何人?南宋著名政治家、诗人王十朋有七律《送朱丞》,南宋绍兴进士邓深有《别金华朱丞》二首,推测朱丞为金华人,亦生活在南宋初年,与石邦哲属同时代人。

元代陆友记语曰:“按《唐志》六卷,今本二卷二十篇。宋大理正山阴石邦哲手校题识。邦哲字熙明,再世藏书。至治二年得之钱塘仇远氏,明年夏五月己酉,平原陆友友仁父记。”陆友,字友仁,号砚北生,平江人。擅长书法,博鉴古物,又藏古今名集图史,事见元陶宗仪《书史会要》卷七及明张昶《吴中人物志》卷十三。仇远,字近仁,一字仁父,自号山村、山村民,钱塘人。宋末已与白珽齐名,号曰“仇白”。元初,为溧阳州儒学教授。著有《山村集》《批注唐百家诗选》,事见元陶宗仪《书史会要》卷七、元牟巘《陵阳集》卷一二《仇山村诗集序》、明徐象梅《两浙名贤录》卷四十六《文苑》以及民国陈衍《元诗纪事》卷七。可见,《中论》在南宋初经石邦哲校订,元末明初传至仇远,再于至治二年(1322年)自仇远传至陆友,而此本则又为明时重刻者。

正文末有“吴人韩寿椿缮写”字样,卷末为都穆《书新刊中论后》,曰:“近黄华卿氏刻《中论》毕工,亦俾一言……华卿名纹,今为吴县学生,观是举,可以知其为人矣。弘治壬戌六月之望,前进士姑苏都穆书。”都穆字玄敬,长洲人。明弘治进士,官太仆少卿,博览群书,有文名,事见《万姓统谱》卷一百十一、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此本系黄纹(字华卿)以旧本为底本而重刻,而重刻的时间,据都穆跋所称在“弘治壬戌”。“弘治壬戌”为弘治十五年(1502年),此与《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所著录的“明弘治十五年黄纹刻本”正相符合。

该本阙文用墨钉,在无名氏序第三、四页,上卷第六、二十二、二十四、二十七页以及下卷第十六、二十九、三十四、三十八、四十二页,共有十二处十九字。其中,无名氏序第三页有一大一小两处墨钉,大者六字,横跨六、七两行,每行三字;小者一字,在第七行第六字。是集文中夹有双行小字共十四处,含校语十一处,注语一处,挖补两处。其中,这些校语或注语并非黄纹所加,而是其底本即如此,今所见史料中仅有曾巩“校其脱缪”以及石邦哲“假朱丞本校于博古堂”的记载,推测校语与注语的作者很可能是曾巩或石邦哲。

该本之较早翻刻本现可见者约有二:一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06821),其行款版式、书口镌印、双行小字与前者无异,上卷《治学篇》与下卷《考伪篇》比前者多出句读。封面钤有“汲古阁”正方朱记一枚,卷首无名氏序页钤印有“稽瑞楼”及“铁琴铜剑楼”。是则该本初为毛晋汲古阁藏本,乾嘉之际流入陈揆稽瑞楼,晚清又为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所得。此书即陈揆《稽瑞楼书目》著录之书:“《中论》二卷”,下注“旧刻一册”。又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云:“此明弘治间吴县学生黄纹以陆友仁藏宋石邦哲校本重刻。吴人韩寿椿缮录。写刻俱精,有邦哲、友仁及都穆跋。向藏邑中毛氏”,则瞿氏以为此本为黄纹本。然此本无名氏序第三页的大墨钉已补“人之道”“贞之贤”六字,小墨钉已补“不”字,故而与黄纹本当非同一次所刻。一藏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凡两卷,其行款版式、书口镌印、双行小字没有任何改变,惟篇内多朱墨、蓝墨圈点,未知何人所为。卷首为无名氏序,惜首页残缺。次为曾巩序、再次为《徐干中论目录》。正文上卷卷端题“徐干中论卷之上”,下钤“史语所收藏珍本图书记”“傅斯年图书馆”“东方文化事业总委员会所藏图书”印记。《亡国篇》有眉批:“魏武能用众谋,故转弱为强”。卷末依次有都穆书、石邦哲识、陆友记。骆建人《徐干中论研究》认为此本“为今日所见之最早版本”。此本无名氏序第三页墨钉既已补,序跋顺序亦复不同,则又另为一刻也。此本已收入《子海珍本编(台湾卷)》,并于2013年由台湾商务印书馆景印出版。

2.2 明嘉靖四十四年杜思刻本及重刊本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杜思刻本(编目书号:00142),傅增湘校跋并录黄丕烈题识。其行款版式与黄纹刻本相同,卷首增有杜思《刻徐干中论序》,次为无名氏序并曾巩序。之后为《徐干中论目录》,再次为正文,正文上卷卷端题“徐干中论卷之上”,下书“四明薛晨子熙校正”。杜思序称:“余删订青志,绣梓竣事,兵宪怀庭秦公谓曰:‘青郡文献名天下,艺文不下百数十种,未能尽传……徐干《中论》,辞义典雅,足传于后,曾子固所取也,盍寿诸梓,以广其传?’余曰唯唯,谨识之而刻于郡之资深堂。嘉靖乙丑冬,青州府知府四明杜思书。”知此本系嘉靖乙丑年(1565年)杜思刻于青州府资深堂。以该本与黄纹本相较,文字内容几无差异,除无名氏序第三页墨钉已补,上卷第二十七页墨钉处亦补“贤”字,其余墨钉、注语、校语、挖补则均与黄纹本相同,推测是集乃以黄纹本为底本而重刊。《修本篇》有眉批:“顾千里云昇当作斗,大当作火”,则经顾广圻手校。卷末有石邦哲识、陆友记、都穆书(玄敬墨章),然后有“癸亥伏日,荛翁记”,当属黄丕烈题识,云:“此明刻《中论》二册,余友顾千里藏书也”,印证此本曾在顾广圻处。又曰:“重其明初刻,且为冯氏藏本,故以售余。余初不甚重视此本,因旧有此书刻本,约略相似。及取出对勘,知旧有者已翻刻,非特行款不同,且多墨钉,其字亦多错误。乃信书以初刻为佳,即明一代已然矣,遂以番钱二枚易之”,知黄丕烈竟视此本为明初刻之善本,此由未见弘治本耳。最后傅增湘亦跋此本,颇驳黄丕烈之说:“癸丑春,借保山吴佩伯藏弘治黄华卿刻本与此本校勘一过,此嘉靖薛晨刻本,杨惺吾已盛称其佳,然取校黄刻而则墨丁误字信如荛夫所言,以改正填补十数字。……今荛夫藏本并非精刻,疑亦当时繙本也,并以质之佩伯。”可见傅增湘曾据弘治黄纹本校过此本,并“改正填补十数字”。此本后印入《四部丛刊》。

中国国家图书馆另藏有一版《徐干中论》(编目书号:11052),著录刊刻时间为“1368—1644”,即笼统作为明刻本看待。是集卷首为无名氏序,钤有“曾在赵元方家”“赵钫珍藏”“一廛十驾”三印记,知曾为藏书家赵钫收藏。次为曾巩序、石邦哲识、陆友记,之后为《徐干中论目录》,钤有“曾在周叔弢处”长方印。再次为正文,正文上卷卷端题“徐干中论卷之上”,下有“四明薛晨子熙校正”字样。其陆友记残缺,仅云:“《中论》二卷…宋大理正山阴石邦哲手校题识”,比他本少“邦哲字熙明,再世藏书。至治二年得之钱塘仇远氏,明年夏五月己酉,平原陆友友仁父记”等字。再检该本通篇无杜思序,亦无都穆书,似有意回避元代陆友及其以后明代都穆、杜思等人相关信息,或旨在以该本冒充宋本。然由于作伪伎俩不高,没有削去正文首页“四明薛晨子熙校正”字样,露出了破绽。且该本已补杜思本上卷第六、二十二、二十四页三处墨钉,故而是集并非宋本,而是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杜思刻本的重刊本。卷末赵钫附记亦曰:“此弘治刻本而嘉靖覆刻本,行款虽同,风格迥异,荛翁亦言之。丁亥岁暮得于天津宏雅堂,元方记。”

2.3 明万历十年胡维新《两京遗编》本

此《徐干中论》为明胡维新《两京遗编》中之一种,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09006)。该本凡两卷,行款版式为每半页九行,十七字,白口,四周双边。版心题“中论卷上”或“中论卷下”,下为页数,下角有刻工。刻工仅刻单字,如冏、明、善、安、菊、井、见、三、留、居、科、已、乍等。卷首依次为无名氏序、曾巩序、石邦哲识、陆友记,之后为《徐干中论目录》,再次为正文。正文上卷卷端题“徐干中论卷之上”,下钤“阳湖陶氏涉园所有书籍之记”印章,盖陶湘藏书。胡维新万历十年(1582年)《刻两京遗编序》曰:“余往宪赵魏,赵魏故文学地也,会洹水令原君与学好文,遂命鸠工聚材,即其县刻之”,又有原一魁后序云:“余因退而搜辑,得十一种,捐金偿梓,约二载余,杀青始就”,知是书辑者除胡维新外,尚有洹水令原一魁。

该本无墨钉、无双行小字之校语或注语,正文内容亦与黄纹本有别。如《修本》篇“道之于人也,其简且易耳”,两京本“其”作“甚”,与《意林》五及《太平御览》四百三同。《夭寿》篇“其在高宗,寔旧劳于外,爰暨小人”,两京本“寔”作“时”;同篇“不敢荒宁,嘉靖殷国”,两京本“嘉靖殷国”作“嘉靖殷邦”;同篇“不知稼穑之难艰”,两京本“难艰”作“艰难”,皆与《书·无逸》同。《民数》篇“是以先王制六卿、六遂之法”,两京本“卿”作“乡”,《通典》所引亦作“乡”。两京本存在不同于黄纹本系统的大量异文,且这些异文大多是有来源的,推断两京本与黄纹本不存在前后因袭关系,而是参据了黄纹本之外的其他版本。这些异文颇具参考价值。《明代版本图录初编》曰:“所据多出旧本,世称精椠”,其说不无道理。1937年,商务印书馆《景印元明善本丛书》所收之《中论》,据此本影印。

2.4 明万历二十年程荣《汉魏丛书》本

明嘉靖中何镗辑《汉魏丛书》一百种,原稿未刊。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新安程荣选刻三十八种,其中收入《中论》。此本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09402),凡两卷,行款版式为每半页九行,二十字,白口,左右双边。版心上镌“中论”,中镌卷次,下镌页次。卷首依次录无名氏序、曾巩序、杜思书,再次为《中论目录》。正文首卷卷端题“中论卷之上”,次行、第三行均低十格依次竖题:“汉北海徐干著”“明新安程荣校”。卷末有石邦哲识、陆友记、都穆书。详为校雠,此本盖出于杜思本,然亦间有不同。除杜思本墨钉处,该本全作空格外,亦改杜思本两处双行小字为正文:《法象》篇“昔晋惠公以慢瑞而无嗣,文公以肃命而兴国”句之“命而”两字,杜思本原作双行小字,该本改正文;《考伪》篇“然中才之徒,咸拜手而赞之,扬声以和之,被死而后论其遗烈,被害而犹恨己不逮”句之“被害而犹恨己”六字,杜思本原作双行小字,该本作正文大字。可见,尽管以杜思本为底本,但又据别本或以意改。

2.5 明万历二十年何允中《广汉魏丛书》本

2.6 明杨德周辑《建安七子集》本

明杨德周辑《建安七子集》,收《徐伟长集》六卷,其中卷二至卷六为《中论》。此本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16011),行款版式为每半页九行,二十字,白口,左右双边。版心从上至下依次题“徐伟长集”、卷数及页次。卷首有《徐伟长集目录》,正文首卷卷端题“建安七子集卷之一”,次行、第三行均低一格并题“北海徐干伟长著”,下题“四明”之后分两行竖题:“杨德周齐庄辑定”“陈朝辅燮五增订”。按目录,是集卷一收“赋”三首、“诗”九首、“七喻”一首;卷二收“论”三首,即为《中论》之《治学》《考伪》及《贵言》;卷三收“论”五首,即为《中论》之《法象》《务本》《虚道》《艺纪》及《历数》;卷四收“论”三首,即为《中论》之《修本》《民数》及《遣交》;卷五收“论”三首,即为《中论》之《审大臣》《夭寿》及《慎所从》;卷六收“论”六首,即为《中论》之《贵验》《亡国》《覈辩》《智行》《爵禄》及《赏罚》。其编排体例与编次自成体系,有别于现存各本,未知杨氏所据为何。是集前后无序跋,眉端、行间未著一字,《务本》篇有墨钉一处二字。仔细比对,可知与黄纹本有多处文字不同,而与《群书治要》卷四十六及郝经《续后汉书》卷六十九所引有相同之处。

3 清代以后版本流传情况

3.1 清乾隆四十三年摛藻堂《四库全书荟要》本

此本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行款版式为每半页八行,二十一字,花口,四周双边。封题为《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子部·中论》,并列检、校官姓氏官阶:“臣王杰详校,详校官员外郎臣潘绍观”。卷首为目录页,钤有“摛藻堂”印。之后为纪昀等进书的提要,末署“乾隆四十一年四月恭校上”,落款题“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总校官臣陆费墀”。再次为无名氏《中论原序》和曾巩《中论原序》。卷末为《中论跋》,有石邦哲识、陆友记。

纪昀等提要曰:“是其书在宋时尚未尽残阙,巩特据馆阁不全本著之于录。相沿既久,所谓别本者不可复得。于是二篇遂终佚不存”,指出此本不全,实未赅备。该本正文内空格以及双行小字之校语、注语大多与《汉魏丛书》本同,其底本盖出自《汉魏丛书》本。然馆臣又对其进行了认真校勘,如《艺纪》篇“先王之欲人之爲君子也,故立保民掌教六艺”句之“民”字,黄纹本、杜思本、《汉魏丛书》本(下凡并举黄纹本以下三本称“黄纹本系统”)、两京本、杨德周本皆作“民”,《荟要》本改作“氏”;《夭寿》篇“故司空颍川荀爽论之”句之“颖”字,黄纹本系统、两京本、杨德周本皆作“颖”,《荟要》本改作“颍”;《务本》篇“鲁桓公容貌美丽”句之“桓”字,黄纹本系统、两京本、杨德周本皆作“桓”,《荟要》本改作“庄”;《审大臣》篇“肱股堕哉,万事隳哉”句之“万事隳哉”四字,黄纹本系统、两京本、杨德周本皆作“万事隳哉”,《荟要》本改作“万事堕哉”。可见,《荟要》本虽由《汉魏丛书》本出,但又参校群书,刊正了若干文字错误。

3.2 清乾隆四十六年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四库全书·子部》“儒家类”收《中论》二卷,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文渊阁本。其行款版式与《荟要》本相同。卷首《提要》为馆臣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九月“恭校上”,其内容与《四库全书荟要》本相类,落款亦同。后为无名氏《中论原序》和曾巩《中论原序》,无目录。正文上卷卷端盖“文渊阁宝”印,正文末镌“乾隆御览之宝”印。卷末仅有陆友记。检阅各卷内容,可知文渊阁本与《荟要》著录之本不尽相同,如《虚道》篇“《易》曰:‘比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之“比”作“否”;《贵验》篇“何则?积之于素也”之“积”作“稽”;《考伪》篇“骨肉相诒”之“诒”作“绐”;《夭寿》篇“或三四年”之“三四”作“四三”;《务本》篇“惟此文王,帝度其心”之“文王”作“王季”;《慎所从》“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三耳”之“三”作“二”;《慎所从》“吴王夫差、楚怀王、襄弃伍员、屈平之良谋”之“襄”字补作“顷襄王”;《亡国》篇“昔齐桓公立稷下之官”之“桓公”作“宣王”;《民数》篇“治平在庶功兴,庶功兴在事役均”之“事役均”作“均事役”等。此盖由《荟要》本与文渊阁本之校改者,前后非一人所致。

3.3 清乾隆五十六年王谟《增订汉魏丛书》本

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王谟在程荣、何允中《汉魏丛书》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体例,增订为八十六种,题名《增订汉魏丛书》,其中收有《中论》。该本上海图书馆有藏(编目书号:线普长376718-97),行款版式为每半页九行,二十字,上下单边,左右双边。卷首采录曾巩序,次为《中论总目》,再次为正文。正文首卷端题“中论卷上”,次行低五格题“汉北海徐干著,建昌蔡祖拔校”。卷末有王谟识,所言与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相仿佛。此本由何允中《广汉魏丛书》本出,且参校过程中不取善本,致使何本的很多错误一仍其旧,如《贵言》篇“然后可以发迩而步远”句之“迩”误为“幽”;《艺纪》篇“美育人材,其犹人之于艺乎”句之“人”误为“群”等。不仅如此,此本又增改多字,更失本来面目:如于《考伪》篇改“然其智调足以将之”句之“调”为“识”;于《谴交》篇“州以告乡,乡以告”下增“大夫”二字。此本校勘不甚精审,《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曰“实不免因陋就简、沿谬承讹之诮”,其说颇中肯綮。

3.4 清嘉庆十八年焦循抄本

该本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编目书号:02977),行款版式为每半页十行,二十一字,无格。卷首为曾巩序,次为《中论总目》,再次录傅同兰识语,称:“徐伟长,七子中之一也,所著《玄猿》《漏卮》《扇》《橘》诸赋,见推于曹子桓者,今多不之见,而独《中论》十一篇,即子桓所称‘成一家言者’。”所言《中论》为十一篇,不知所据何本。经核检,该本底本为《广汉魏丛书》本而间有不同,当系抄写之误。凡所修订,皆先圈出误字,再列校改于行间。《智行》篇“鲁隐公怀让心而不知佞伪,终以致杀”句眉端有评语“不知佞伪,不知人之以佞伪欺诈我也”,或为焦氏所批。卷末有焦循跋曰:“嘉庆十八年十月二十七日写完,时水决睢州、湖水大溢,环绕于门。江都焦循书于蜜梅花馆之南窗。”

3.5 清咸丰间钱培名校刻《小万卷楼丛书》、清光绪四年金山钱氏重刊本

《小万卷楼丛书》十八种,三十八卷,咸丰年间钱培名编,此本属其中一种。因太平天国战乱,印本版片残损无存,光绪四年(1878年)重刊。此本中国国家图书馆有藏(编目书号:00542),行款版式为每半页十行,二十字,白口,左右双边。版心上镌卷数,下镌页次。卷首有曾巩序及无名氏序各一则,序后为《中论总目》及正文。正文上卷卷端题“中论卷之上”,下有“小万卷楼丛书”字样。次行低十一格题“汉徐干著”。卷末为石邦哲识、陆友记、都穆书、钱培名识并《札记》二卷及《逸文》一卷。末行有“华亭张家鼒覆校”七字。

钱培名题识曰:“今通行明程荣《汉魏丛书》本脱误几不可读,尝以《群书治要》、马总《意林》及唐宋人类书所引校之,颇得裨益。《治要》所录《中论》十二篇,其末二篇则今本所阙宛在,虽不无删节,而首尾完具。《治要》故不著篇名,然文义显然,知其论复三年、制役也。……今以《治要》合之今本,文虽或阙,篇则已全,校以授梓,用质同好。”钱氏认为《汉魏丛书》本《中论》缺残舛误严重,遂参阅《群书治要》《意林》及唐宋人类书等多种典籍引文,对旧本中的多处脱讹文字进行订正,作《札记》二卷。又指出《群书治要》所录二篇为各本所缺,并加以辑补,使之成为较为完备的本子。钱氏札记征引丰富,用功甚勤,对《中论》之脱漏及讹误之处多有纠正。补正脱漏如《修本》篇“此三者举之甚轻,行之甚迩,而人莫之知也”句,原无“人”字,钱氏据《群书治要》补;同篇“不寝道焉,不宿义焉。言而不行,斯寑道矣;行而不时,斯宿义矣”句,自“不宿义焉”之“焉”字至“斯宿义矣”之“义”字凡十六字,原脱,钱氏据《群书治要》补;《虚道》篇“故人愿告之而不厌,诲之而不倦”,原作“故人愿告之而不倦”,钱氏据《群书治要》补“告之”下“而不厌诲之”五字;《贵验》篇“夫人也,皆书名前策,著形列图”句,“夫人也”三字原无,钱氏据《群书治要》补;《审大臣》篇“执政聪明睿哲,则其事举”句,“执政”下“聪明睿哲”四字原脱,钱氏据《群书治要》补。校正讹误如《治学》篇“倚立而思远,不如速行之必至也”句之“倚”字,原作“倦”,钱氏据《意林》改;《法象》篇“小人见慢而致怨乎人”句之“见慢”,原作“皆慢也”,钱氏据《群书治要》改;《修本》篇“使嗜忠言甚于酒食”,原作“使嗜者甚于酒食”,钱氏据《群书治要》改;《贵验》篇“君子耻其行之不如舜禹也”句之“舜禹”,原作“尧舜”,钱氏据《太平御览》改;《亡国》篇“有医必待使之”句之“使”字,原作“行”,钱氏据《群书治要》及《意林》改。钱氏《小万卷楼丛书》本援据各本,订讹补阙,一一注明原书原文,又辑逸文二篇,可谓考订精审且详备的版本。1935年,商务印书馆《丛书集成初编》收有此本。

3.6 民国六年(1917年)郑国勋《龙溪精舍丛书》本

全书前有齐耀琳、冯煦二序及郑国勋自序,郑氏自序称此书“经始于乙卯之秋杪,断手于丁巳之冬初”,知成于民国六年(1917年)。此本上海图书馆有藏(编目书号:线普324001-120),每半页九行,十七字,花口,四周单边。版心鱼尾上镌“中论”,中题卷数及页次,下角书“龙溪精舍校刊”。卷首附《四库提要》,以说明梗概。次为无名氏序、石邦哲识并陆友记及曾巩序,再次为目录及正文。正文后附《札记》二卷,《佚文》一卷,内容与《小万卷楼丛书》本相同。卷终有“广陵邱义卿、绍周监刻,扬州周楚江刊刻”字样。

4 结 语

徐干《中论》在南宋以前为六卷,盖于南宋时期合为二卷。就篇目而言,二十篇之外,尚有《复三年丧》《制役》二篇在唐宋时期流传。今所见诸本,属明清重刻本。明弘治十五年(1502年)黄纹本为有明一代最先之刻本,亦多数传本之祖本。杜思本出于黄纹本,《汉魏丛书》本又出于杜思本,二者都基本保持了黄纹本的原貌。其后《广汉魏从书》本与《增订汉魏从书》本又有所增益,然皆非后出转精。《四库全书荟要》本与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亦均出自《汉魏丛书》本,然又据他书参校而成,其所校正,间有可取。《小万卷楼丛书》本附有札记、佚文,最称精善,宜为整理《中论》的底本。与黄纹本不同的有三大系统,分别是《两京遗编》本、杨德周辑本与《龙溪精舍丛书》本。其中,《两京遗编》本与《龙溪精舍丛书》本所据底本相近,校刻精良,文字又与黄纹本一系存在若干差异,亦颇有裨于校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