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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清:对于公益,我始终认为自己做的就是一个义工的工作

2021-07-08

环球慈善 2021年2期
关键词:乐施会海清慈善家

遗憾

3年前,海清在网上看到一篇报道:陕西渭南市一个15岁的女孩,在出租屋内独自产下一个男婴后,用竹签把婴儿刺得遍体鳞伤。邻居发现后孩子被送往医院,但女孩的父母坚持拒绝治疗,最后男婴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

海清把文章发到工作群里,本能的思考是:都已经生下来了,为什么不养昵?“首先是社会对未婚先孕这个事情不接受,导致很多人没有办法面对。我们不要一味地去责怪她为什么会做错事,去谴责人性的泯灭。”海清认为,社会对孩子的性教育是欠缺的,“孩子做了这样的事情,是各方面的原因一起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受害者。受害者又制造了另外一个受害者。”

令海清不能接受的是,现在很多广告宣扬“绿色人流”,她担心这会给年轻人带来认识上的误区,把堕胎当成避孕。“我就想说,你怎么有权利去做这件事?你怎么有权利去跟所有人宣扬这个东西昵?青少年一旦发生性行为,要有自我保护意识,男生也要为女生提供这种保护。”

面对这些未婚先孕的年轻女孩做出的错事,海清感到“非常心痛”。她想到做源头式教育,大力推广性教育知识。“另外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有没有相应救助的机构,不光是这些小父母抚养孩子,将生命保护起来,还需要一些机构来做。”

做这类主题的公益并不讨巧,不像资助一些病症那样一目了然,实施起来也存在一定的困难。海清不敢懈怠,她托朋友组织了一个聚会,邀请联合国妇女署、国内一些NG0及广告创意方面的专业人士和相关学者,帮她出主意,提建议。

几番探讨下来,海清发现,自己作为非专业人士,做这件事情有很大的难度。“我还有很大的精力(要放)在戏剧上,而这个东西需要比较忠诚专一的人来做。更严重的是,如果做了一半不能持续,导致这个项目流产,我怕会伤害到那些求助的人。”

这件没有做成的事,成为海清的遗憾。此后她一直持续关注这个领域,在不同场合呼吁公众关注堕胎的危害。海清转发过一条关于美国医生AnthonyLevatino自愿停止堕胎手术的文章,其中阐明了堕胎给女性身体带来的严重危害。她写道:“不仅仅是我们,请转发让更多的他们看到。”

海清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她说自己这一代人从小受到的性教育非常有限,然而“性”是生物的天性,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在她的理解里,禁止谈论性不是一件好事。随着儿子Daniel逐渐长大,他开始询问海清:“我从哪里来?为什么你和爸爸生了我?为什么我们家是这样的?为什么我是男孩子?”

面对一个几岁孩子提出的关于“性”的问题,海清意识到自己必须面对。“我对孩子的教育态度就是不回避,而且会在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他还没有向我提问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告诉Daniel:“妈妈有一个蛋,这个蛋非常珍贵,每个月会产生一颗小蛋,爸爸会有很多的精子,它们会奋勇向前,跟这个蛋相爱,然后就变成一颗种子。任何一个生命都是由此循环,一起结合,一起变成小种子。这个小种子在妈妈的肚子里慢慢长大,长到10个月以后,就会像母鸡生小鸡一样.把小宝宝生出来。”

Daniel上幼儿园前,海清告诉他,身体哪些部位是别人不可以触碰的。“如果学校里有老师要碰,要告诉妈妈,或者告诉其他老师;如果有小朋友要碰,要告诉他不可以;当然你也不要去碰别人的。女孩子不要随便亲.不要随便拥抱,你喜欢她就放在心里保护她。”

去年年底,在幼儿受虐事件频发的氛围中,海清在微博上发布了美国学校防性侵教学短片并发声:“强烈要求有关部门把儿童防止性侵作为幼儿园必授课程,呼吁父母们从孩子进幼儿园开始,要教会孩子防止性侵,防止被骗被拐卖,防止被虐待伤害,灾情时如何逃生,危险时如何自救救人……”

平等

2015年10月,联合国妇女署找到海清,希望她和艾玛·沃特森一起担任联合国妇女署亲善大使。此后海清接受了妇女署包括性别歧视、家庭暴力等在内的多方面的培训。2015年10月22日,在2015性别平等与企业责任国际会议上,联合国助理秘书长拉克希米·普利(Lakshmi Puri)授予海清亲善大使奖。

“过去,我出演过很多留守妇女、母亲和同性恋的角色,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中国的妇女地位并不像我想的那样高。中国依旧有很多性别不平等问题,我没想到女性会面临那么多的困难。”

作为一名母亲,海清对此深有体会:“国家给孕妇的产假是4个月,但是怀孕到中后期很难受,尤其是怀孕到7个月的时候,身体吃不消,但是准妈妈还要工作,因为她们要攒更多的假期等生完孩子之后喂奶。我们提倡母乳喂养,纯母乳喂养6个月最好,但是只给女同胞4个月的假,你让她们怎么母乳喂养7”

海清公司的女员工怀孕,海清会给6个月全薪长假。除此之外,她还为公司的女员工设立了“姨妈假”。“我拍戏的时候就在现场晕倒过。但是你没有办法请假,也没有这个假,不像感冒发烧都可以说,也不好意思,就说自己肚子疼,别人还以为你闹肚子昵。”

“最麻烦的不仅仅是这个(生理上的限制),还有整个社会对女性在职场上的要求不比男性低,但是女性同时还承担着家庭方面的工作,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要求,你要孝敬父母、抚养孩子、管理家务、支持老公……”

海清经常是早上6点起床,给儿子做完早饭,送他到学校,然后再去拍戏,或者忙自己的事情。下午儿子放学后,她要协调自己的时间,更多地去陪伴他。晚上9点儿子睡觉后,她要继续工作到凌晨两点。

“我知道我作为母亲的身份是没有办法替代的,但我不希望因为母亲这个身份让我的生活有所缺失。我一直跟周围的人说,一定要善待女性。女性很大程度上在社会属性上,与男性是持平的,但是我們受到的待遇、关怀,其实没有那么理想。”

Daniel很小时,海清告诉他,要对女生谦让:“因为你力气大,你谦让是gentleman的表现。”现在母子俩一起出门,Daniel会主动给海清开门,对她说:“妈妈请把包给我吧。”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每次他做这个我都会表扬他,鼓励他,跟他说,‘非常感谢你,太懂事了’。”

Daniel就读于北京一所国际学校,8岁时,他用英文完成了一份作业,提出“教育平等,让女孩也能够受到教育”的观点。海清惊讶于他能有这样的思考,“身为联合国妇女署亲善大使,我真的为他骄傲。”

向善的天性

海清说自己像一只乌龟,“做事很慢”。但她也有着急的时候。

2017年9月,海清资助40个西藏孩子上学.钱已经打了过去.有几个孩子却无法上学。其中一个孩子成绩优异,上大学不成问题。海清让秘书了解了情况:“家里想让孩子出去打工,早点赚钱养家。”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海清感到很无力:“不知道怎么办,就是觉得很可惜。”

从2005年开始,海清断断续续地资助西藏的一些孩子上学。“当时是一个朋友在当地做志愿者,他在学校里当老师。后来他离开了,我们这条线就断掉了。最近几年在西藏有一些比较可靠的朋友,就请他们帮忙协助,一直到现在。”

2018年下半年,海清资助的40名西藏学生即将完成3年的中专课程,其中有6个孩子想要考大学继续读书。“这批完了以后,我就再从中专开始资助,就是一拨儿一拨儿,帮助他们读完中专。”

海清上大学时资助过一个贫困大学生读书。“我妈总问我钱花哪儿去了,我说买书了。的确是买书了,但是买书也花不了那么多。”她不认为自己受到谁的影响。“人向善的心都是有的,看到别人需要帮助就伸伸手,这是人的天性。”

2010年玉树地震发生后,海清是第一批前往灾区的女演员。是时她正在浙江象山拍电影《赵氏孤儿》,得知地震灾情非常震惊。“通航第一批航班我就飞过去了。”带上被子、卫生巾、卫生纸、碘酒、帐篷。晚上海清和志愿者们一起睡在帐篷里,“狗一直在叫,很冷很冷,根本睡不着。加上有高原反应,喘不过气来。”

到灾区第一天,海清负责盛饭,一个义工悄悄告诉她:“一勺饭不够.要给三勺。”海清觉得三勺那么多,吃不完浪费多可惜。义工告诉她:“所有人一天只吃一顿饭,每天就是下午5点多这一顿。”海清一听,心里一紧,“难过死了”。

玉树地震救灾后,香港乐施会邀请海清做形象大使。乐施会是一个国际扶贫、发展和救援机构,先后在全球超过60个国家和地区推行扶贫及救灾工作。在答应乐施会的邀请前,海清申请和对方一起做几次救助,再决定是否加入。“他们邀请我我很感激,但我也想看一下他们的运营,因为我们做代言需要谨慎。”

海清第一次参与乐施会的活动是到甘肃靖远县若笠乡升阳村,因为连年干旱,这个小村子粮食减产非常严重。在前期安排中,海清发现“乐施会的工作人员几乎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机票是打折的,只能坐经济舱,为了减少人员的开销,不能带助理,下了飞机还要坐几个小时的汽车,一辆越野车上连加座都坐着人。“他们问我介意吗7我说没问题。”海清记得,“有一天没有饭,因为当天没有吃饭的预算,最后还是我请大家吃的饭。”

在当地,乐施会和村民一起修建保水梯田,修蓄水水窖。“那个地方的土豆特别好,给他们(村民)土豆的种子,让他们种土豆。然后,我记得很清楚,我们买了100只羊,让他们抽签抓。但是不能自给你,你自己也得付一点钱。如果一点钱都不付,就会觉得是自给的,死了也没事。这样的救助才会可持续。”

从项目的选择、决策到组织执行,海清全程参与其中。“我当时想,这样细致专业的项目,至少也要几百万元吧,没想到全部项目做下來,乐施会的投入只有32万元。”

海清后来了解到,后期乐施会会通过网络平台把进度报告定期发到捐款人手中,并在官方网站及微博平台和大家分享管理经验以及项目明细。同时,乐施会还会定期组织捐款人实地探访项目点,捐款人在走访的过程中会把他们的所见所闻所想,通过新媒体平台和更多朋友分享。“正是这种及时有效的沟通,使捐款者和乐施会之间建立起充分的信任。”

通过这次活动,海清对于乐施会非常放心:“把钱花在有用的地方。”2011年6月,海清成为乐施会的形象大使,这也是乐施会在中国内地委任的首位形象大使。

同在这一年,海清受联合国环境署邀请,到肯尼亚难民营探访。在贫民窟的一所小学.工作人员告诉她.难民营里的很多人都是艾滋病毒携带者,“但是他们并不会告诉你谁是谁不是,就请你保护好自己”。在那所小学,海清抱起一个一直哭闹的幼儿。“他发高烧好几天,他的姐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就背着他上学。”海清拿出一块大白兔奶糖,让孩子舔了舔,很快他就在海清的怀里睡着了。后来海清了解到,姐弟二人都是艾滋病毒携带者,“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人世”。

作为一个母亲,本能的反应就是孩子最需要保护。2015年.海清探访北京春苗儿童救助基金会的项目“小花之家”,看望重症孤儿,并为腾讯公益平台募捐的重症孤儿项目捐赠50余万元。直到春苗基金会在官方微博上发文,海清的这一善举才被公众知悉。

2017年10月,海清成为“小水滴新生基金”形象大使。“小水滴”是一家致力于为孤残儿童(患病孤儿及困境家庭患儿)提供医疗救助、术前术后护理、家庭多方位支持及愈后回访等服务的慈善机构。之前海清资助这个机构已经多年。

“我一直在做。小水滴’,很心疼他们(那些孩子),跟他们有感情,看到他们一期二期心脏病手术成功,三期被领养,然后有新的家庭,就觉得非常欣慰。心理上把他们当成我的孩子,觉得生命有无限的可能。”

现在,海清把很多精力都花在“小水滴”。“每天都面临经费紧张的问题,除了这一部分,包括后续孩子的很多问题,比如领养、上学等,都要考虑。”

海清拒绝透露她提供的捐赠:“这个就不说了,我始终认为自己做的就是一个义工的工作。”

以下是《中国慈善家》对海清的一段采访内容:

《中国慈善家》:为什么想到做女性权益这方面的公益?这类公益并不“讨巧”。

海清:女性在社会上承担很大的压力,会遇到很多不平等的对待。比如女同胞进了公司,你什么时候结婚?你打算生孩子吗?什么时候生?都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休产假的时候,钱拿得很少,回来重新工作以后老板会说“她家里有小孩很麻烦”,在升职加薪方面都会受到影响。你要在职场上有所作为,你又必须管家,因为老人会说你要守妇道,要管孩子的学习.要管孩子的成长,要管一家子的事情。我觉得要呼吁社会关注女性公平、女性权益,让大家知道现在存在的这些问题。

包括家庭暴力的问题,在很多地方家庭暴力是非常严重的,很多女同胞甚至不认为这是犯法的,当地派出所会说是家务事不便干预,这样的事情很多。我知道有一个案例,一个农村妇女被她公公和老公两个人一起家暴,后来就把她老公杀了,被判刑。这是极端案例,但是具有一定的典型性。

《中国慈善家》:你参与联合国妇女署的活动多年,你觉得这种现象如今有没有改善?

海清:联合国妇女署有时会和一些地方机构合作,我们每年都会做一些宣传,做一些普及课。因为我们的人力物力在这边(北京),所以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呼吁、倡导社会要有男女平等的意识,因为就目前来说,这个更迫切一些。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很少听到这样的声音,很多人对这件事没有辨别的能力,所以我们现在大量地发声,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事情。

《中国慈善家》:你在国内外都参与过一些公益活动,中国的明星到国外,明星本身的光环可能会有所削弱,你觉得你的影响力能给他们带去什么?

海清:首先一点,我是个演员,我不是明星。很多人都能成为明星,在网上很红.也可以成为明星.但是演员是一种职业,要靠作品说话,二者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所以演员在做公益的时候,其实某种程度上和自己的职业没有关系,什么职业的人都可以做公益,演员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在做公益时更便捷。而且做公益可能是一个比较大的概念,联合国妇女署大使的身份对我来说也是义工的工作,还原到一个很小的点上,我就是去做义工,只是性质不一样。

其实每一个明星都是自媒体,作为演员来说,有明星的属性,所以我们像自媒体平台一样,我们发声会吸引更多人来关注这件事情。第一步要求是关注,第二步要求是帮助,第三步履行实施这些东西,就像公益的一个生产链条。

带着这些光环去做公益,在某些程度上会有帮助,但是有的时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中国慈善家》:比如说?

海清:比如說更多人会关注你的明星光环,而不关注你在做什么。

《中国慈善家》:事实上明星、演员做公益,很容易遭到质疑。

海清:你真正做公益的时候害怕遭到质疑吗?你真的想做公益吗?只要是发自内心在做,我觉得这个东西不会对我有干扰。另外我觉得公益被人过多地概念化了,过多提及未必是件好事。你要知道自己的发心是怎样的,公益不要掺杂太多的东西,所以我说我不是做公益,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

《中国慈善家》:李连杰说,在中国做公益,如果没有自己的信仰根本就坚持不下去。你怎样认为?

海清:是,非常难。而且我说做公益有很多种,有人有这个心,但是他没有这个时间;有人有这个时间可他没有钱;有人有钱却没有精力。我也很佩服那种有时间、有心、有精力的人。

《中国慈善家》:这三个要素你占了几个?

海清:我觉得我有心,我有一定的精力,我也有一定的钱。在公益这件事上,我不觉得它给我很大的压力。我一想到做这个事情就很兴奋,有时候它给我的感觉是很开心的。就是有时候我会有一些沮丧,比如项目进展缓慢,我会比较着急。

持续关注一件事情需要更多的精力和心力,我现在做不到这个,因为我实在是很喜欢表演,还没有办法放掉这个去全身心地投入到帮助别人的行列里面。

《中国慈善家》:你之前在一个颁奖典礼上说非常想做一个好公民,你对“好公民”这个概念的理解是怎样的?

海清:最重要的,要有是非观,简单来说就是做事情得对得起自己这颗心,有的时候做这个事情你知道会伤害别人,自己的心会难过,就不要做,或者心怀愧疚都不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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