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宫的壁画世界

陈洁

壁画是对色彩表现力要求最高的绘画形式之一。作为寺庙壁画杰出代表的永乐宫，现存元代民间画家创作的壁画作品，因其卓越非凡的艺术价值、举世瞩目的搬迁工程享誉华夏大地。

永乐宫建于13世纪至14世纪初，距今已有700多年的历史。其原址位于黄河北岸的山西省芮城县永乐镇招贤里水竹墟兴仁巷，始称“大纯阳万寿宫”，明清后改称“永乐宫”。

历经10年的搬迁

上世纪50年代中期，“三门峡水库”修建规划确立，而永乐宫旧址正处于规划内的淹没区。根据周恩来总理作出的“要不惜代价保护好它”的指示，国务院决定对永乐宫进行整体搬迁。这堪称是中国文物保护史上的一次创举，开创了我国古代建筑及壁画拆迁重建的先河。

自1957年开始，经过勘察、测绘、设计、选址、临摹、加固、揭取、迁运、复建等过程，至1966年永乐宫搬迁工程全部竣工，历时10年。几十名专家、技术人员和600余名匠师、民工组成的搬迁队，将永乐宫古建筑及壁画整体搬迁到芮城县城北2.5公里的古魏城遗址龙泉村附近，即永乐宫现今所在的位置。

現在的永乐宫根据搬迁之前的布局和样式建造，由一门三殿组成，一门为无极门（又名龙虎殿），三殿即主殿三清殿（又称无极殿）、纯阳殿和重阳殿，在1961年入选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距今700多年的永乐宫壁画为何能留存至今？首先，与其地理位置有关。永乐宫地处黄土高原，属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昼夜温差悬殊，年蒸发量普遍高于年降水量，这为壁画的保存提供了非常良好的自然条件。其次，绘制永乐宫壁画所采用的颜料大多为天然矿物质，性质非常稳定。良好的自然条件和使用颜料的稳定性，为永乐宫壁画的保存创造了先决条件。

色彩“保鲜”的奥秘

色彩如何是人们欣赏壁画时最直观的感受。众所周知，中国传统壁画在上色材料的选择上以矿物质颜料为主，因其色彩最为厚重稳定，不易褪色，不易受光照和气候变化的影响，覆盖力强，耐保存。这些颜料经选矿、粉碎、研磨、分级、精制制作而成，主要分为五大色系：蓝色系（石青、扁青、曾青、白青、沙青），红色系（朱砂、铅丹、朱标、银朱、赭石），黄色系（石黄、雄黄、雌黄、土黄），绿色系（石绿、孔雀石、铜绿、沙绿），白色系（白垩、铅粉、蛤粉、黑石脂）。而金粉、银粉、铜金粉、铝银粉则是天然矿物经过一系列化学反应加工合成。由此可以看出古人选择颜料的广泛性。更重要的是，说明古人调制颜料是有选择的。比如，以石青、石绿为代表的矿物颜料和以螺青为代表的有机颜料，性质就比较稳定。从目前发现的壁画来看，大部分重彩壁画所用的颜料历经千年，色彩依旧鲜明。

百年壁画的诞生过程

永乐宫在搬迁过程中保存下来了少量壁画残块，这些残块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永乐宫壁画的原始状态。依托敦煌研究院组建的国家古代壁画保护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的李娜、于宗仁等专家学者，对永乐宫墙体壁画残块的制作工艺及材料进行了详细的调研。由研究结果可推测，工匠们在永乐宫土坯建筑的支撑墙体上，先用掺有粗糙切割麦秸的泥土填充墙体缝隙，修饰平面后，再施以掺有大量棉质或纸筋纤维的细砂泥，使墙面更加平整光滑，并根据需要在表面涂抹以高岭石为主的白粉层打底，之后在其上作画。从残块上获取的矿物质颜料主要包括红、棕、蓝、绿、白五色。抽样结果显示，永乐宫壁画残块使用的蓝色颜料为石青，红色颜料包括朱砂、铅丹，表层白色颜料的成分为水白铅矿和硫酸铅矿，棕色颜料主要成分为铅丹，绿色颜料为氯铜矿、副氯铜矿。与此同时，多个样品都检出含有一定量的高岭石、石英和生石膏，应为颜料层中用以调色的调和材料，或是取样过程中混入的部分下层白色粉层。

一般壁画所使用的颜料中，红色颜料铅丹的变色相对严重，均变为黑色的二氧化铅。目前在已分析过的壁画颜料中，很难找到未变色的铅丹。但永乐宫壁画颜料的分析结果显示，当稳定性更强的朱砂与铅丹混合时，可有效防止铅丹氧化变黑。当铅白中混有其他颜料时，混合后的颜料不易变色，原因是这些用来调配的颜料对铅颜料起了遮挡作用。这个发现对永乐宫壁画的色彩保护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五色的历史

“五色”在中国传统色彩中极其常见，《现代汉语词典》中对其解释是“五彩;原来指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后来泛指各种颜色”。五色理论始于先秦，在几千年历史演变中，有含义与象征上得以的延伸，但本质并没有改变，并且其核心与“五行说”存在着紧密关系。《周礼﹡考工记》曰：“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黑色在古代中国为众色之主，黄色是中国人的肤色。古人在五行中，把黄色定为中心正色，象征大地的颜色，称为“中和”之色。“五行说”中的“金、木、水、火、土”最初源自“五材”，是基于古人对于物质世界的朴素认识。“金”代表各种金属和矿物，“木”代表树木、花草等植物，“水”代表海洋、湖泊、河流，“火”代表火焰、闪电、太阳，“土”代表山川、大地等。而“金”与“白”相对应，金属本身的金属质地加上光的反射，某种程度上有耀眼炫目的白色感受;“木”与“青（绿）”相对应，树木、花草等植物多是绿色;“水”与“黑”相对应，较深的水呈现出的便是幽黑色;“火”与“赤（红）”相对应，太阳的颜色、火焰的颜色均呈现出红色;“土”和“黄”相对应，如大地、土壤、岩石的颜色大多为黄褐色。宁静致远的青（绿）、吉祥夺目的红（赤）、华贵崇高的黄、美丽纯洁的白、神秘包容的黑共同构成了中国传统色彩的“五色”，形成了中国独特的感知方式和认识方法。

色彩的生命力是永恒的，在永乐宫壁画的艺术创作过程中，创作者们充分展示了其超强的色彩驾驭能力，最终使成品色彩庄重、瑰丽神奇、气势恢宏，让每一位到访者都深刻地感受到中国传统壁画艺术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