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得总统意外去世，增加地区安全不确定性

余文胜

2021年4月23日，乍得士兵驱车驶过一幅广告牌，上面张贴着前总统代比的竞选广告。

4月20日，乍得军方发言人在国家电视台宣布，总统代比在该国北部前线指挥军队与武装组织作战时负伤去世，“代比总统为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在战场上留下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呼吸”。代比战死消息一出，震惊世界。代比去世对乍得和地区反恐形势的影响倍受各方关注。

总统亲征意外战死

代比今年68岁，1952年生于乍得北部的牧民家庭，扎卡瓦族，早年投身军旅，曾在法国军校受训。1990年12月以武力夺取政权，并于1991年3月就任总统。代比执政30余年期间，反政府武装于2006年、2008年、2019年发动大规模武装行动，试图推翻代比政权，均被挫败，代比也一贯亲赴前线指挥作战。此次进攻的反政府武装系“乍得变革与协和阵线”，2016年创建，规模约1500人，总部在利比亚南部邻近乍得边境的地区。该组织近几年为利比亚地方武装充当雇佣兵参与利比亚内战，获得不少精良武器。4月11日，乍得独立选举委员会宣布代比在总统选举中以79.32%的得票率第六次当选总统，同一日，“乍得变革与协和阵线”自利比亚南下进入乍得。4月17日，该武装在离乍得首都恩贾梅纳不足300公里的西部加奈姆省与忠于代比的乍得政府军发生武装冲突。和以往一样，代比亲赴前线视察并指挥，但却意外在作战中受伤，最终不治身亡。乍得军方发言人宣布，政府军4月17日在加奈姆省打死300多名武装分子、俘获150多人;政府军5人战死、36人受伤。

4月20日，乍得军方宣布，解散政府和议会，成立军事过渡委员会，由代比之子穆罕默德·伊德里斯·代比·伊特诺（小代比）领导，在18个月过渡期内掌控政局。过渡期结束后将重新举行选举。4月21日，军事过渡委员会发布过渡宪章，小代比被任命为新总统和军队总司令。小代比今年37岁，曾在法国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的一所军校受训，多次参加针对乍得叛军的军事行动。2013年他担任乍得在马里打击恐怖分子部队的副指挥，2014年起领导乍得“国家机构安全服务总局”，管辖总统卫队，在军中享有较高威望。4月27日，小代比发表任职以来首次电视讲话，呼吁民众团结一致、共渡难关，并表示乍得将继续打击恐怖主义，履行国际义务。他表示，计划在过渡期内举行全国包容性对话，将由日前任命的过渡政府总理组建一个有利于全国和解的过渡政府，由即将建立的过渡期立法机构——过渡国家委员会制订新宪法。

新总统面临四重挑战

小代比在其父意外离世、政治安全局势不确定的情况下担任新总统，将面临诸多挑战：一是打败反政府武装的进攻。“乍得变革与协和阵线”4月17日与乍得政府军作战后虽然力量有所受损，但仍然是重大威胁，很可能再次发动进攻。4月21日该组织发布声明称将继续南下，进攻首都地区。此外，老代比总统的外甥领导的另一反政府武装“抵抗力量联盟”4月18日表示，支持“乍得变革与协和阵线”，但未说明是否将参战。

二是平息政治反对势力。代比总统执政30年间实行强力统治。2018年代比取消总理和副总统职位，并修宪规定总统任期从5年延长至6年，总统可连任一次（任期数量从下次选举计算，代比如当選可连任总统至2033年），导致反对声音剧增。小代比担任新总统后，30多个反对党指责代比之子“即位”是违反宪法的“政变”，因为根据宪法如果总统去世，应由国民议会议长担任临时总统，直到下次大选。4月27日，乍得部分反对党和社会组织在首都恩贾梅纳和第二大城市蒙杜举行抗议活动。据媒体报道，乍得军警驱散了抗议人群，造成了人员伤亡。

三是实现国家经济复苏。乍得石油资源丰富，已探明石油储量16亿桶，2003年油田投产，目前日产原油约14万桶，为非洲第十大产油国。但该国经济社会发展滞后，为联合国公布的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2019年在189个国家和地区人类发展指数排名中列187位。人民生活水平低，超过一半的民众生活在贫困线以下。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后，乍得经济财政状况恶化，经济增长率由2019年的3.2%转为-3.1%，公共财政紧张，债务负担加重。总统去世更增加了该国经济的不确定性，标普全球评级机构就担心，代比去世可能在该国和整个中部非洲地区造成动荡，并对石油业造成潜在影响。

四是应对恐怖主义威胁。2015年以来，之前主要在尼日利亚东北部活动的极端组织“博科圣地”将活动范围扩展到乍得等周边国家。乍得政府军长期致力于打击地区内恐怖势力。2020年3～4月，代比总统指挥大规模清剿行动，宣布打死约1000多名“博科圣地”成员，但此后袭击事件仍不时发生。4月27日，乍得西部湖省发生恐怖袭击，造成12名乍得士兵死亡，另有30多名恐怖分子被军方打死。

五是回应外部“恢复民主”的呼声。尽管国际伙伴均支持乍得政权平稳过渡，但同时希望乍得恢复民选政府。法国总统马克龙就表示希望乍得能尽快成立民选政府。美国支持“按照乍得宪法对权力进行和平过渡”。非盟轮值主席、刚果（金）总统齐塞克迪4月27日在访问法国时亦表示希望乍得“尽快恢复民主秩序”。

地区反恐事业的损失

乍得所在的萨赫勒地区是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一个宽320公里至480公里的区域。该地区饱受贫困、武装冲突和自然灾害的困扰。乍得是萨赫勒地区打击恐怖主义的重要力量。今年2月，作为萨赫勒五国集团（成员国包括布基纳法索、乍得、马里、毛里塔尼亚和尼日尔）新一任轮值主席的代比宣布，乍得将向布基纳法索、马里、尼日尔三国交界地带派遣1200名士兵参与反恐。代比的去世，是该地区反恐的重大损失。代比去世后，国际社会多方纷纷表示哀悼，充分肯定代比为区域反恐事业做出的贡献。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表示，代比是联合国的重要伙伴，为区域稳定做出了重大贡献。法国总统马克龙表示，代比为维护国家稳定和地区安全做出了极大贡献。马里过渡总统巴·恩多表示，代比的去世不仅仅是乍得的巨大损失，也是萨赫勒地区乃至全非洲的损失。

乍得军队被认为是西非、萨赫勒地区最有战斗力的军队之一，代比总统又积极参加地区安全事务，因此代比一直是法国和美国等西方国家在维护萨赫勒、乍得湖地区安全方面的重要盟友。代比领导下的乍得军队参加了多项地区反恐机制（行动）：一是西非多国联合特遣部队。2015年2月，乍得与尼日利亚、喀麦隆、尼日尔、贝宁宣布组建一支8700人的多国联合特遣部队（MNJTF），对极端组织“博科圣地”实施军事打击，乍得曾派兵2000人参加该部队。2016年随着“博科圣地”在乍得湖地区再度猖獗，乍得等尼日利亚的邻国开始进入尼日利亚境内打击恐怖势力。二是萨赫勒五国集团部队。2017年2月萨赫勒五国集团在马里首都巴马科举行特别峰会，宣布建立5000人的联合部队，合力应对跨国恐怖主义、有组织犯罪等安全威胁。2021年2月，代比宣布乍得将向布基纳法索、马里和尼日尔三国交界区域派遣1200名军人。三是法国发起的反恐行动。2013年代比派兵支持法国对马里北部极端组织的军事行动，2014年又派兵支持法国对中非共和国的军事干预。2014年8月1日起，法国发起“星月形沙丘行动”取代之前的“薮猫行动”，行动范围也由马里扩展至整个萨赫勒地区。从2014年起，法国“星月形沙丘行动”的指挥总部一直设在乍得首都恩贾梅纳。四是联合国维和行动。乍得派兵参加了联合国马里多层面综合稳定特派团（马里稳定团），据联合国数据，目前乍得派兵1421人，是马里稳定团的第五大出兵国。

2021年4月23日，乍得前总统代比葬礼在首都恩贾梅纳举行。图为出席葬礼的法国总统马克龙与乍得新任总统穆罕默德·伊德里斯·代比·伊特诺（前左）。

代比去世后，法国、美国等西方国家和非洲尤其是萨赫勒地区国家对其去世可能影响地区反恐努力表示担忧。4月23日乍得为代比举行葬礼，包括法国总统马克龙、除乍得外的萨赫勒五国集团成员国领导人等多国代表出席。他们一方面表示对军事过渡委员会领导下乍得权力和平过渡的支持，另一方面也表示希望乍得新领导人继续履行对地区反恐的承诺。

4月27日，小代比发表任职总统后首次电视讲话时表示，乍得将继续打击恐怖主义，履行国际义务。尽管新领导人已经做出承诺，但乍得能否真正践行仍取决于其国内政治安全形势是否会出现大的动荡，以及新冠疫情影响下该国经济和财政状况是否会继续恶化。如果自顾不暇，乍得可能会减少向外派兵的数量甚至无法继续向外派军。而早在2017年，在国际油价低迷、乍得深陷经济和社会危机的状况下，代比就曾表示在国外保持這么多军队，“已经到本国能力的极限”。在当前包括萨赫勒、乍得湖地区在内的非洲恐怖主义形势日趋严峻的背景下，代比去世增加了地区反恐的不确定性，可能影响乍得参加地区反恐行动，进而给反恐事业带来不利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