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某种意义上说是改出来的(创作谈)
2021-07-06谢克强
谢克强
时间可以追溯到1996年12月,我有幸头一次参加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除了见到我从小在银幕上和舞台上见到的许多艺术家之外,印象较深的就是观看了一台《青春的旋律》舞蹈晚会。以前在部队做文化工作,每年去北京参加文化工作会议、或者在《解放军文艺》帮助工作期间,零星看过诸如贾作光、白淑湘、刀美兰的个人演出,而这次舞蹈演出的阵容,在我的记忆里,恐怕是空前绝后的。参演的有杨丽萍、刘敏、黄豆豆等二十多位舞蹈家,所以这次舞蹈晚会我欣赏得特别认真,甚至还用笔在节目单上记下点滴的即兴感受。第二天,趁大会空隙,我就写了一首诗《杨丽萍:<雀之灵>》,从北京回来后,我就根据我观看舞蹈晚会的即兴感受,陆续寫了《刘敏:<向天堂的蝴蝶>》《黄豆豆:<醉鼓>》等十几首诗,题为《生命之舞》。
一切都是机缘,就跟不早不晚总会遇到一个人一样,你躲也躲不掉。我与这场舞蹈晚会相遇后,似乎触动了我久贮的某种东西。我从七岁上学开始接触唐诗、十六岁初中毕业那年读到贺敬之的抒情长诗《雷锋之歌》之后,我就开始不知不觉爱上诗了。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活法,但你只能选择其中的一种。如果你只要坚持,打开那扇门,不断地走下去,你会看到更多更美更深的风景。也许是一种宿命吧,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与诗相遇了。从此,我就带着生命的微光,带着时而清晰时而糊涂的思绪与我生活的这个世界对话。我相信一个人的写作,肯定与他的生活经历或内心经历,多多少少会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关系,这不仅是对内心的坚守与重构,也直接呈现出其灵魂与生活和世界的某种情怀与格调。
几十年来,由于我一直与诗歌相守,自然也爱上了诗歌的姊妹艺术,诸如音乐、美术、舞蹈等,以至出差、开会、旅游,每到一地,只要那里有美展我必定要抽空看看,有文艺演出我也要想方设法去欣赏。2004年我率领湖北作家代表团访问俄罗斯,在圣彼得堡,正逢芭蕾舞剧《天鹅湖》上演,我们几个诗人硬是想方设法花了一百二十美元买了张票进了剧场。不久我们又去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几个美术博物馆,一脸惊奇地欣赏列宾的《伏尔加河纤夫》和克拉姆斯柯依的《月夜》等等俄罗斯画家的原作。
艺术创造的实质,应该说是审美思维与审美建构的具象化实现,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人对世界的艺术掌握,是人观察世界和评判世界的一种特殊方式。而文化,则是在民族传统和时代精神的基础上对思想、道德、智慧与美的全方位的综合、凝聚与延伸。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一切艺术创造都是文化所绽放的花朵。正是有这样的认识,也由于这次舞蹈晚会的触动,我开始有计划地创作《世界名画》《中国画意》《中国音乐》和《中国诗人》等组诗。也就是说我有意识地在审视音乐、美术、舞蹈和诗歌中,以我的艺术创造或者说审美视角,让其产生美学效应和文化感应。一个人的选择与挚爱是有其归属与体现的,我需要用诗歌的意象、意蕴、语言等等来充填我的内心世界,解读灵魂在诗意的文字里的充盈、炽热与重构。比如我写《陶潜》时,不仅研读了他的诗作,了解和体悟人的生活际遇,还融进自己的情感和生活体验,才有了这样的诗句:“没有官场失意的不快/自然不想点头哈腰的事”。
能遵从内心的表达是幸运的,能完全契合自己心灵领域,体现最真切的感受是快乐的。但在创作过程中困苦和艰辛,也许读者未必能体会到。这部题为《艺术之光》的诗集匆匆写完后,还没来得及修改,刚好有一个出版机会,我就拿出来出版了。诗集印出后,等我打开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书页重新再读时,越读越后悔不该就这么匆匆出版。所以后来只是将我重新读后比较满意的诗作拿出来发表,而不太满意的诗作,有了想法后就再次修改。改,比写难,有的改来改去两三次,仍不满意,我就放着。像杜牧,我七岁坐在牛背上就读这位曾任我们齐安郡(黄州)最高行政长官的“牧童遥指杏花村”;还有苏轼,这位因乌台诗案而贬谪黄州的大诗人,我十岁就读他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因为比较熟悉,反而不知从哪个角度下笔。《杜牧》《苏轼》我都改过三遍,今年才拿出来发表。因为我想,艺术创造要为文化的建构提供滋养,就必须使艺术与文化在互动的感应中,使诗既获得文化底蕴又产生艺术魅力。所以我就这样不慌不忙地改着,改得稍稍满意一点我才拿出来发表。近两年来我发表在《诗刊》《星星》《诗选刊》《上海文学》《诗潮》上的这些诗作,至少修改了一次,有的修改了三次。正是一种无法拒绝的缘分,我才以如此平静的心情,不急不躁地修改着。这部《艺术之光》应该说是我花费时间和精力比较多的一部诗集,所以我想以新貌出现,这就有了这部重版的《艺术之光》。
一半茫然,一半清醒。虽然我已七十有余,但我还依然走在这条寂寞和孤独的路上。我知道,这是一条永远没有终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