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的日出
2021-07-01吴健
吴健
一大纪念馆开馆。
一百岁算不算年轻?
论生理年龄,这叫“人瑞”,和“年轻”不沾边。论政治生态,在那些竞选口号、动员手法、广告策划花样百出的西方国家里,活跃这么久的党叫“长寿”,甚至变成难以吸引年轻人的“负资产”。但在东方,刚满百岁的中国共产党却风华正茂,它的理论依旧魅力无穷,让亿万中国人为之信仰,而它的实践更是史无前例,催人奋进。
“经历新冠疫情冲击的世界,再次凸显出‘生存还是毁灭的终极课题。”上海档案馆馆员、党史专家李红告诉笔者,这跟一百年前中国共产党诞生乃至世界范围内共产主义运动兴起时的时代背景十分相似,那就是人类社会经受着“要么过渡到社会主义,要么退回野蛮时代”(恩格斯原话)的考验,“而中国已经作出选择,我们坚持共产党的领导,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前进,力争成为兼具中国特色和国际重要性的社会主义强国。”这位党龄20年的研究者强调,在中国,生命的意义和对有价值的社会主义的追求,让共产党人始终“不忘初心,永葆青春”。
经受最残酷的社会检验
仲春的一個早晨,笔者和李红来到上海苏州河畔,公共步道上,人们健身赏景,间或有红男绿女摘下口罩,摆起自拍。“熏得游人醉吧?”李红幽了一默,“若是一年多前发生疫情的时候,我们真难想像幸福时光会这么快回归。”
离开步道,进入虎丘路,街对面有家改成优雅咖啡厅的店面,两个剪了时髦发型的年轻人停好SUV后信步闲逛,“中国现在富裕了,人们生活更好了,但最重要的是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李红指着路边一幢深褐色面砖的建筑物说,“瞧,那里大概能算作我们探秘的起点吧。”那是广学大楼,原为西方人士举办的广学会,所创办的《万国公报》曾在一个半世纪前因介绍各类域外信息、社会思潮而声名大噪。
“纠股办事之人,其权笼罩五洲,突过于君相之范围一国。吾侪若不早为之所,任其蔓延日广,诚恐遍地球之财币,必将尽入其手。”李红给笔者出了一个考题,“这是迄今有案可查最早的马克思学说中文介绍,出自《共产党宣言》,你能译成白话吗?”笔者只琢磨出跟“资本”“市场”“阶级”相关。李红笑着说,“这段话发表于1899年《万国公报》第121期的文章《今世景象》,署名的作者是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里面对应1848年马克思、恩格斯发表的《共产党宣言》第一章,今天的通译是‘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资产阶级日甚一日地消灭生产资料、财产和人口的分散状态,它使人口密集起来,使生产资料集中起来,使财产聚集在少数人的手里。”李红进一步说,李提摩太还转译了“然万一到此时势,当即系富豪权尽之时”,白话文是“资产阶级再不能做社会的统治阶级了,……就是说,它的生存不再同社会相容了”。“可以说,这段粗浅的介绍,既提出了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产生的原因,又提出了它们的政治主张和斗争目标”。
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中共一大代表群像铜雕。摄影/孙中钦
诚如马克思所言,先进理论在任何国家的实现程度,“决定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马克思主义并非一开始被中国知识界继而亿万民众接受。“不管什么理论,都须在‘国家与民族需要面前,为自己的存在作辩护或放弃自己存在的资格。”上海大学历史系教授徐有威告诉笔者,“自从1840年鸦片战争起,我们这个千年古国遭受帝国主义侵略,‘救亡图存,振兴中华是全民族最紧迫的课题,中国社会各阶级、派别、集团都以各自理论和实践拿出方案,提供路径,在‘救亡图存这一试金石上经受最严酷的社会检验,马克思主义也不例外。”
山重水复疑无路
有着5000年悠久文明史的中国,到了近代已被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超越,当清廷做着“天朝上国”迷梦时,西方已完成工业革命,开始对外扩张,倚仗“坚船利炮”轰开中国大门。从1840年鸦片战争到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列强逼迫中国签订超过300份不平等条约,形成美国汉学家费正清所说的“不平等制度”,“列强不仅将(殖民)特权以法律形式固化,更在中国建立皇权之外的准统治权”。当中国被动卷入资本主义世界市场之际,维系千百万人生计的自然经济解体,可封建主义枷锁却没能打碎,应有的生产力与社会发展聊胜于无,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严峻的是,资本主义在19世纪末进入帝国主义阶段,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潮,“国将不国”的空前危机笼罩在4亿人的头上。1898年,香港《辅仁文社社刊》登出漫画《时局图》,把切割国土的列强与“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清政府刻画得淋漓尽致,其旁题词曰:“沉沉酣睡我中华,哪知爱国即爱家!国民知醒宜今醒,莫待土分裂似瓜。”
“其实在马克思主义进入中国前后,从封建士大夫到草莽英雄,都有‘炼石补天的尝试。”徐有威向笔者展示了一本1925年法国出版的《世界百科辞典》,里面惊人地列出从清朝洋务派到太平天国领袖,再到辛亥革命先驱的条目,“透过法文叙述和炭笔画描绘,我们从另一个维度意识到积贫积弱的中国如何从死胡同里走不出来”。例如,介绍晚清洋务派重臣李鸿章时,条目用了“精明”一词,可这位“一生风雨裱糊匠”眼睁睁看着三十年心血打造的淮军、北洋水师、天津机器局在侵略者铁蹄下化为泡影,“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浅层思维和“揭露社会停滞而又维护封建统治,要求变革又畏惧根本变革”的悖论心态,注定了“李鸿章”们是“历史的叹息”。
以洪秀全、朱红灯、白郎为代表的农民起义领袖,在传统反对封建压迫之外,也勇敢地扛起反帝反侵略大旗,他们提倡的平等思想和平均要求,更传递着身处死亡边缘的农民群众的革命本能和求生欲望,然而千百万人流血牺牲的结果,只是震撼了沉沉黑夜,由于起义队伍的内里蛀空和中外反动势力的联合绞杀,19-20世纪交替之际的数百次旧式农民起义都失败了,这严峻地警示着人们:小农经济反不了封建经济,在小生产的基础上搞绝对平均主义,只能重回封建生产方式的轨道,农民政权反不了封建政权,或者被封建王朝残酷镇压,或者蜕变成新王朝,两者必居其一。“占总人口90%左右的中国农民是最大的革命民主派。”1949年,随解放军打到广西并参观太平天国起义旧址的苏联记者康斯坦丁·西蒙诺夫了解到天王洪秀全用《天朝田亩制度》设计了农民世代梦想的“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未来社会,却把理想大厦建筑在小农生产和绝对平均主义的沙滩上时,坦然地说:“问题是旧式农民革命摧毁不了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也完成不了救亡图存任务。在中国是这样,在别的国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