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批评对中学生素养发展的作用探析
2021-07-01王洪伟
王洪伟
文学批评是文学活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文学批评从文学实践出发,又反作用于文学实践。作为中学生,如果能掌握一些基本的文学批评的方法和技巧,再从文学批评的角度带着审视的眼光去阅读文本,既能提高个人文学审美素养,又能培养独特的审美个性,从而建构丰富的学理体系。
一、文学批评对中学生人生观、世界观的影响
(一)教育目的观——培养公民意识
无论是早期神学的教育目的论、社会本位的教育目的论,还是后来个人本位的教育目的论,亦或是教育无目的论,在教育的目的这个问题上,都不应该脱离人的发展和人类社会的发展。
文学批评正是这样一种以美学、哲学、人类学、语言学、心理学等人文和自然科学为基础,在文学接受的基础上,以一定的理论和方法,对以文学作品为中心的各种文学现象进行研究和评价的文学活动。
从文学接受的角度谈,文学批评可以帮助接受者深入理解作品,对接受者的文学价值观念具有重要的影响和塑造作用。《管子》中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这话有一定道理,但并不全对。这句话只强调了物质对精神的基础作用,但在“仓廪实”或者“衣食足”转变为“知礼节”“知荣辱”的过程中,还缺少一个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教育。没有良好的教育,再丰足的物质基础也难造就“知礼节”“知荣辱”的公民,而文学批评作为一种特殊的意识形态话语,它能让人明晰是非、懂得对错,让人从文学作品中接受人类普遍认同的意识形态和精神价值。
因此,文学批评能让人懂得个人生存的意义,或者说,文学批评能使人懂得一个人天赋的权利和他所应尽的义务,也即是公民意识。一个人也只有拥有公民意识,才会懂得维护和尊重自己和他人的权利,尽自己的义务,对自己的成长负责,对社会的发展负责。
(二)中学生思维发展状况——培养辩证思维和独立人格
中学阶段的学生,生理和心理都处于重大变化时期,这一阶段也是人生观、道德观形成的关键期。这个阶段的学生对自我和他人以及外界事物的认识有了一定的客观性,但总体来说还相当片面,具有超限制性和不稳定性。对于现当代文学作品,比如《白鹿原》《废都》《红高粱》《活着》等等,如果没有一点意识流、陌生化、审丑、魔幻现实主义、后现代主义等文学批评的理论基础,就连我们成年人有时都难以把握文本本身所传达的精神内核,又怎能苛求一个中学生不会把这些优秀作品中的某一方面夸大,进而只看到作品的情色、暴力的一面?
且不说上述现当代优秀文学作品,甚至《水浒传》《红楼梦》等历经岁月洗礼的名著中也同样有一些消极因素,缺少辩证思维、不懂文学批评精神和方法的学生欣赏这些作品,难免会放大作品中的消极因素,进而对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产生负面影响。而文学批评则能够起到预警和防范的作用,提醒不良的倾向的产生,并指导正确的阅读价值取向。
运用一些文学批评的方法观察和看待周围事物,能使学生发展想象能力、思辨能力和批判能力。在阅读完一篇优秀的課文之后,如果学生能够相应地运用自己已有的思维积累,对文章进行辩证、深刻地评论,从而形成对课文的个性化解读,那么这对学生的独立人格的形成有很大的积极意义,有助于学生长远的发展。
二、文学批评方法在语文教学中的运用
(一)审美体验与理性分析——从“皮”到“骨”鉴赏文学
由表及里,由现象到本质,这是唯物主义的理论,文学批评的方法也遵循这一认识发展的客观规律。
文学的载体即语言,就是文学的“表”,亦即客观存在的文本符号。语言作为文学的外显性的表现载体,使得文本意蕴具有了生成的可能性。要运用文学批评的方法认识文本,首先就要从文学的语言入手,分析文本的语言特点。比如萧乾先生的《吆喝》中乞丐的吆喝声:“老太太(那个)真行好,给个饽饽吃不了。东屋里瞧(那么)西屋里看,没有饽饽赏碗饭。”[1]这样的语言就具有一种合乎音乐韵律的语言美。而老北京人从早到晚、一年四季的吆喝声就交织出了一幅幅真实、质朴的生活画面。莫言的粗犷、陈忠实的大气厚重、贾平凹的古朴典雅等等,这些代表着北方文学文本语言的外显性特征;而钱钟书的幽默智慧、张爱玲的小资、王安忆的温婉细腻等等,这些则标示出南方文学的独特语言表征。语言文字所独具的美学特性,也是绘画、音乐等其他艺术形式无法替代的。对文学语言的认识与批评,能够让我们学会客观分析,学会辨别真善美,增加审美体验,增强直接的审美感受。
俗语说“画皮画虎难画骨”,而文本语言所传达的精神内涵或价值能指便是文学的“里”,这是文学更重要的部分。需要运用文学批评方法对文学作品进行深入、客观、理性的分析,才能揭示文本语言背后的精神所指或价值取向。
如我们可以运用社会历史批评方法,从社会历史角度观察、分析、评价文学现象,揭示生活,探寻真理。如《范进中举》《孔乙己》《老王》《变色龙》等人教版初中语文教材的课文,对人物命运的探析就要涉及社会历史的批评方法。范进中举后为何会疯?杨绛先生为何独对生活中那样一个拉车的小人物记忆深刻?奥楚蔑洛夫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变化,我们现在身边有这样的人吗?孔乙己在当下是否还会落魄,最后命运如何,是否会惨死?……学会运用文学批评的方法对文本和社会生活进行理性分析,这是鉴赏的更高层次。
(二)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发现美,欣赏美,创造美
文学批评是文艺学中最活跃、最经常、最普遍的一种研究形态,它以文学鉴赏为基础。因此,从课文或者生活中发现美是第一步。没有对美的发现,还何谈欣赏美、创造美?尤其是在语文这一独特的学科上,需要无功利的目的性,正如康德美学所提倡的“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审美本身是一种愉快,但这愉快,既非经验派所说的个体官能快感,也非理性派所主张的是由客体“完善”造成的主体满足,而是由客体无目的或似无目的特征作为诱引,唤起的一种偶合性的目的感,是主体在一种没有任何明晰利害观念和理性前提束缚的自由自在的想象活动中得到的愉快。[2]文学的阅读与接受,甚至文学的创作也应遵循这一美学原则。
也就是说,语文这一学科重要的并不在于教师在讲台上讲得一流,更重要的应该是引导学生在积极的思维和情感活动中获得对文本及生活独特的感受、体验和理解,形成主动意识,带着非功利的目的性进入“发现美——欣赏美——创造美”的良性循环之中。
我们所讲的这个“欣赏”,应该既包括对文本精彩之处的赏阅,也应包括对文本不足之处的理性分析。比如,我们在读到人教版九年级语文上册的《事物的正确答案不止一个》时,经过对文章的分析便会发现一些问题。全文共分十三个自然段,由四个图形引出话题。但是全文只有前三段所说的跟题目“事物的正确答案不止一个”有关,而后面第四到第十三段都是在说“创造性思维”与“创造力”的问题,这样看来文章的题目拟得是否合适?这就需要学生在阅读的过程中运用批判性思维去发现问题,并提出自己的观点,避免在作文过程中出现类似的问题。
再如,人教版初中语文教材有一篇课文《落日的幻觉》,是一篇科普小品文,文章描写的是落日在大气作用下显现出来的各种形态变化。落日的变化对人来说是一种客观存在,而所谓“幻觉”概念指的是没有相应的客观刺激时所出现的知觉体验。那么,“幻觉”一词运用得是否合适呢?换成“错觉”是否会更合理一些呢?这也需要学生调动自己的批评学理知识辩证分析问题,并创造性地解决问题。
(三)回到经典——阅读优秀的文学评论
文学批评是以文学理论为指导,对作家作品和文学现象进行分析、研究、认识和评价的科学阐释活动,它也是文学鉴赏的深化和提高。因此,在中学语文教学上,如果能在鉴赏的同时学习一些文学批评的基本理论和方法,对一个人的个人学理体系构建,应该说大有裨益。
《文心雕龙》中讲到:“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声文,五音是也;三曰情文,五性是也。五色杂而成黼黻,五音比而成韶夏,五情发而为辞章,神理之数也。”[3]当我们读了这样一段精辟的理论后,是否会突然明白,莫言的散文《母亲》开篇精彩的场景描写——“生活留给我最初的记忆是母亲坐在一棵白花盛开的梨树下,用一根洗衣用的紫红色的棒槌,在一块白色的石头上,捶打野菜的情景。绿色的汁液流到地上,溅到母亲的胸前,空气中弥漫着野菜汁液苦涩的气味。那棒槌敲打野菜发出的声音,沉闷而潮湿,让我的心感到一阵阵地紧缩”[4]中,那些色彩、气味儿、声音给人感官带来的强烈视觉、味觉、听觉冲击,以及作者对这些童年画面的心理感受,不正是《文心雕龙》中讲的五色、五音、五性的文学理论?在阅读了《文心雕龙》这样的一个章节以后,学生一定对《母亲》一文的这种写法的评论更加明晰,因为这正是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之后,学生对此类问题的回答一定是游刃有余的。这样的理论对于学生自己的写作也有非常大的指导作用,学生在描写某个场景时,可试着调动一切感官来表现和丰富自己的写作。
再如,我们讲《智取生辰纲》《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时候,很多学生反映看不懂,原因之一是小说独具个性化的地方性语言给阅读造成了障碍,其二是小说人物以及故事情节的繁杂给阅读接受造成挫折。如果我们给学生看金圣叹点评版的小说相关章节读本,是否更利于学生对课本内容的理解?是否也更利于老师对课文的讲解和学生对内容的吸收?并且趁此机会,学生也可以见识金圣叹对名著的点评,这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学习分析作品的好方法。也只有通过这些优秀的文学批评理论著作,学生才可以跳出个人相对狭隘的阅读视野,从更高层次对文学文本有一个全新的阅读和接受视角及超越性的审美体验。
为此,教师应该鼓励学生阅读一些優秀的文学评论,感受优秀的评论家是如何由自己的情感态度、审美经验、阅读视角去评判作品的优劣,对作品作出个性化的解读,引导学生在个性化阅读的基础上,充分调动已有的知识积累和生活经验,对文本作出相应的评判,提出自己的见解,从而在阅读鉴赏过程中培养创造性思维能力,提升综合素养。
注释:
[1]萧乾:《北京城杂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第9页。
[2][德]康德:《判断力批判》,彭笑远译,北京出版社,2017年,第42页。
[3](南朝)刘勰著、龙必锟译注:《文心雕龙全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381页。
[4]莫言:《母亲》,《人民日报》,2008年1月14日第16版。
(作者单位:广东省深圳中学初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