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嬅:依旧勇
2021-07-01惠智茹
惠智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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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歌合一
“说好的新歌终于开录了,这次是由我自己监制的全新音乐作品。”疫情以来,经历了两次巡唱被叫停和两次隔离观察,重新回到人群中,杨千嬅很笃定地告诉自己,时机来了。这个时机不是说发片的机会来了要把握住,她早就不再为了做而做了,而是从内心需求出发,这些年来始终未能找到的那个最恰当最骨干的记叙主题逐渐浮现出来。
疫情改变了很多事,人们的生命轨迹、生活习惯,甚至喜怒爱恨的生成,都在悄悄变化着。但反向去想,在这个陷入停顿后又重组的世界里终究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杨千嬅很明确地知道,是心性和初心,以及时不时扪心自问的那两个问题:自己的热情究竟在哪儿?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到底是什么?以这些切身感受出发去构建新作,记录全心活在当下的样子,展现四十几岁的真相,让她感到说不出的兴奋。一个人要付出多少代价才可以不惑于事?纵使无从想象,但这种镌刻着普世情感的表达,杨干嬅向来是极具说服力的。
杨千嬅开始自己做监制,大概要从2004年发行的那张《电光幻影》算起,紧随其后的《Single》《Unlimited》亦由其担此大任,这三张兼具美感、意境、气势和哲理的专辑曾成功击破了很多人的心理防线。对于那些情路未必顺遂、单身未必快乐的女生来说,杨千嬅就是她们这一群体的首领。那时的她刚刚三十出头,还未遇到将来要嫁的那个人,歌里呈现的姿态既有点恨嫁,又有点清高,给人快乐的单身贵族之感。将自身处境与作品充分嵌套,一直是她入歌的常用方法之一,那一阶段的杨千嬅走起了复古摩登女郎路线,她努力跳脱出方丽娟式的灵动少女的刻板印象,唱着三十岁的自我意识,从不在歌里一味卖惨或终日顾影自怜,而是最终落脚到一处积极的地方,永远也不会贬低自己地向往着幸福的模样。
对于喜欢杨千嬅的粉丝而言,她的歌给人以陪伴感,与所有人共享着一种对话性和脆弱性;而对这位歌手来说,歌之所以成为歌,就是要以这样的形式去到大家身边。
5月13、14日连续两天,杨千嬅完成了第一首新歌的配唱,累瘫之余更大呼过瘾。五年没发片,为呈现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作品而潜入录音棚细细打磨的感觉已经久违了。“听这首歌的demo时,我觉得还是非常容易去唱的,但实际却用了两天时间才录完。每天五个小时不间断地站在那边唱,好辛苦,好累,但又真的好开心啊。”杨千嬅最近在内地工作,录唱的过程都是和“老伙计”于逸尧用微信视讯进行溝通的,两人再讲点有的没的,一聊能聊到半夜三点半去。“我跟他说这首歌真的很难唱,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开心了这么久。如果有一天我说唱一首歌太容易了,唱完就算了,那只能证明我不再爱唱歌了,也到了该退休回家的时候了。人生就是这样一个犯贱犯傻的过程吧。”据说于逸尧就听着,一直对着屏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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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尝试追问更多细节,杨监制放出催泪预警——周耀辉写的这最后四句词生生把她给唱哭了。这首关于爱情的歌一曲两词,广东话版为《你会爱的人》,由中国香港知名词人周耀辉填词,普通话版为《爱过我的人》,“词作者是一个叫夏飞的同学”。杨千嬅特意强调,两个版本并非一方对另一方的翻译,而是一种因果关系:广东话版是因,普通话版是果,就像每一段感情都是有因果的一样,人生中充满了因果。
如果你曾被杨千嬅歌里澎湃的真情所动,又囿于当下众多贩卖浪漫和焦虑的泛泛情歌,想来无论是广东话版还是普通话版,都将处处引发认同和共鸣。时至今日,杨千嬅仍是港乐中的一种坚持,亦是保持港乐超高水准的稳定防线。
琴瑟和鸣
此时此刻,哪怕杨千嬅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娇憨的邻家“师妹”,而成了经过岁月磨练的港女范本、防疫期间回归厨房的Cookina Mami。有些东西却也永远不会变,比如,她的笑。“你可以说我是一个脾气比较大的潮州女人,我不懂输的,哈哈哈哈哈哈……”“丁先生说教我的时候,虽然我的样子是很驯服的,但灵魂往往已经飘去了其他地方,他拿我没办法的。哈哈哈哈哈……”
《志明与春娇》系列三部曲里所描述的松弛的都市男女爱恋给内地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个性熟女余春娇这一角色深入人心,屡屡成为广大女性自我投射的客体。随着剧情的开展,春娇早已经不止于一个角色了,她成了凌驾于角色之外的文化符号,即一种恋爱态度或爱情经验。而杨千嬅的过人之处在于,她既是她自己,又是余春娇。
如果没有遇见丁子高,没有亲身经历一段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姐弟恋,杨千嬅说自己肯定会不假思索地推掉这个剧本,她语气笃定。“后来在拍摄过程中,彭浩翔导演得知我结识了丁先生,并已经瞒着所有人悄悄结了婚,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说难怪你这么会演这个角色,还能给出那么多意见,我暗暗地就很开心。可能因为我们剧组上下都相信这个剧本,也愿意全情投入,所以才会拍出‘地道的爱情感觉。”
“你看这部电影看到一个小时以后,就会发现张志明心里住着一个女生,而余春娇心里住着一个男生。”杨千嬅一边对人物性格进行解构,一边咯咯地笑着,她也承认,这种设定放在自己和丈夫身上,也成立。三十岁之后至遇到丁子高之前,杨千嬅甚至一度不相信自己最后会进入婚姻,但和丁子高相恋后,又相信了缘分、时序和双向奔赴带来的力量与改变。狮子座的丁子高可靠专一,相比水瓶座的杨千嬅更落地。“我作为水瓶座是非常情绪化的,也比较虚,还有飘,所以我觉得上天给我一个家庭就是要我好好重新做人的。”
如今结婚十二载,恩爱如初。杨千嬅强调除了愛情,“经营”二字对于这段结合同样具有不可忽视的意义。“说到底这个世界是没有天生—对这回事的,也没有‘最这个字,不存在‘最好‘最差和‘最漂亮,你还没有走到人生最后的一秒钟,怎么会知道‘最是什么?所以我只能用力所能及最好的态度去经营所有的情感和关系,而不是浪费时间去追求所谓‘最好的东西。”
杨千嬅曾保持着连续16年每年发行至少一专的劳模速度,也在2000-2004年的五年内豪夺三届“叱咤乐坛女歌手”金奖,风头一时无两。该冲事业的时候,毫不含糊;结了婚就将重心转移,一切以家庭为重,这是潮州血统带给她的。潮州人家庭观念重,合群互助,凝聚力强,这些品质在杨千嬅身上也都看得到。她后来主动将工作交由丈夫打理,也是出于兼顾事业和家庭的考虑。丁子高公关行业出身,“是一个了解演艺工作的伴侣”,完全可以胜任文书、策划、宣传等各种事务。“这就是个夫妻分工合作的过程,当然他会更懂得心疼我工作上的辛苦,也更担心我遇到舆论压力受批判。看到一些不好的报道,他都会很伤心。我跟他说,你知道你老婆是什么人,遇到一点不开心,我不会维持很久的,因为我是一个永不放弃也不懂输的潮州女人。我哭一天或者连续哭一个月也好,但是回来后一定是一条好汉。还有孩子给我的力量也很大,每当我很沮丧的时候,看到Torres的样子,我就说妈妈不能这样脆弱,不然怎么把你继续教育养大呢。所以我一旦沮丧或者没力气的时候,就看一下他的照片,然后突然就醒过来了。”
夹心世代
4月6日,杨千嬅入驻小红书并开始更新隔离日志,问她为什么管控期间仍从香港举家来到内地,得到的答案不可谓不暖心。“Torres很久没见到爷爷了,正好又赶上爷爷70岁寿辰,就带他来上海了。”亲子沟通一直被杨千嬅看作是人生一大课题,她曾在人生规划的问题上因与父母发生重大分歧而在两代人的相处上走过不少弯路,直到结婚生了孩子,才渐渐明白为人父母的苦心。“从前我是一个很自我的人,也有一点点叛逆,很希望在工作上有所突破。但爸爸妈妈是比较传统保守的,所以我当年辞掉稳定的护士工作去当歌手,与他们教育的观念有很大的不同。但我后来发现其实爸爸妈妈都是为自己好,不想自己那么辛苦,那么多烦恼,只是希望孩子可以简简单单去生活就好。我在演艺圈的这25年,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还有成功,牺牲了很多家庭的时间,也牺牲了跟他们之间的感情沟通,真的挺自私的。后来结婚以后,我明白一个家庭的压力,作为一个太太、一个母亲的压力,所以当子女不明白父母的辛劳时,我真的会很伤心,所以我很抱歉这些年忽略了他们很多。”
夹心世代,顾名思义,是指上有高堂、下有儿女的“三明治”一代。在社会新闻里,这个词常常被异化为委曲求全又肩负重任的中年人族群。而套用在杨千嬅身上,画风立马变了,她俨然是个快乐的“夹心”族。近几年,杨千嬅在《春娇救志明》《多功能老婆》《人间·小团圆》等一系列影视剧中频繁诠释太太和妈妈的角色,这些人物往往内心强大,撑得住“痛苦”二字,她们愿意为自己的家庭付出所有,但作为一个个体,又能让人看到自信成熟的独特气质。杨千嬅总在抽离角色之际不自觉地对照和修正着自己,走到现在,她懂得了踏实满足,并习得了一种适应能力,这种能力可以帮助她好好保护自己的家人,把他们都照顾得好好的。她不惧老去,也不想延迟老去,因为那是很自然的成长过程。
时间拨回至2019年9月7日,这天是上海媳妇杨千嬅首登虹口足球场的日子,全家人都到齐了,爸爸妈妈、公公婆婆全来捧场。开场时半轮月亮高挂于体育场正上方,她鲜衣热舞紫发,笑靥如花地和大家分享这无上的幸福和对小笼包的喜爱。红衣换白裙再换回端庄黑礼服,杨千嬅唱到“最后却苦恋蚂蚁”,月亮也落出场边。
在杨千嬅看来,“我自己就是个平凡人,也最怀念别人平凡的目光”,现在回不去了,但“只要你还有心跳,你的梦想和坚持都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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