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香烟

李建国

叮铃铃，叮铃铃……下课铃终于响了。我条件反射似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风卷残云般收拾好书桌上的课本和作业，正准备提起书包就走人……老师还在不紧不慢地布置作业，我嘀咕着极不情愿地放下书包，心不在焉往窗外张望。

老师布置完了作业。我刚要走，李小宇走过来碰了一下我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嘿，难得周末，今晚上网吧，约不约？我请客！家中刚寄来生活费，可以去犒劳犒劳一下。”我心里痒痒的，但今天已经和家里说好要回家，只能选择拒绝。小宇一脸惊讶地说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一脸不耐烦地说：“去你的吧！”说完便推开小宇径直走出了教室。

出了教室的我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情不自禁地在人行道上奔跑起来。跑累了，于是就在马路边停了下来，看着那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车辆发呆。无数辆车迎面驶来，一双一双眼睛在闪动，所有的车辆顺着弯曲的公路，连成一条发光的长链。有时车挤成了一疙瘩，司机们烦躁不安，喇叭声响成一片。每天这个时候，过往的车子好像约在一起聚会一样，久久都不愿离开。

渐渐地我看得入迷了，思绪飘荡到了远方。过了一会儿，一阵暖风把我的思绪从远方吹了回来。我收起了思绪走向了车站。到了车站，发现离发车还有很长时间，于是我就在旁边散逛起来。车站旁边有许多人，他们都在等车，这里面有等待回家的学生，有打工回来的农民工，还有一些不知道是要去哪里的。他们有的玩游戏，有的在抽烟，有的在聊着天。

这时，一个很闪眼的影子从我旁边掠过，看着他那脏兮兮的衣服好像刚从工地回来。他的手上有许多的老茧，脸上布满了皱纹，双鬓上的头发斑白了，嘴角还有一些长短不一的胡茬，像是好久没有修理过——他的身上潜藏着父亲的影子！我的余光一直在他的身上，从未离开过。

过了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名牌香烟，漫不经心地抽出一支，可能是折断了的缘故，抽出来时其实是半支烟。那个男人一看那根烟只有一半，一脸嫌弃地说道：“真晦气！竟然是断的！”于是随手一丢便重新拿出了第二支，点燃香烟，猛吸几口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突然，那个脏兮兮的农民工脚下生风似的跑了过去……正在我惊异发生什么事情时，他停下来了，停在那半截烟跟前，只见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半截香烟，如获至宝般收进了自己那满是水泥灰的衣服口袋中。这时他看见我在注视着他，便朝我憨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把头转了回去不敢看我……

这时，农民工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扯开外衣，从内衣兜里掏出来一个屏幕破碎、外壳老旧的智能手机。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想要接听电话，但是由于屏幕碎了，所以划了半天还是没有划到接听键。他急得满头大汗，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地急促了起来。过了一会终于划到屏幕了，他开心得像一个小孩。

我仔细听着他们的聊天，原来是他孩子的电話。他的孩子与他聊着家常，他也和他的孩子谈论着他的工作。他说：“孩子啊，我的工作很轻松，工资还高，你在学校有什么要买的尽管和我说，你爸我有钱！”我看着他那脏兮兮的衣服，听着他的话，我的心像有什么东西刺着一样隐隐作痛。

犹豫了一会儿，他说：“小宇啊，爸爸现在有点忙，就不跟你聊了。过一会儿发一个视频给你看看。”

“小宇！……爸爸！”我心里一颤，不知怎的就把这两个字连起来了。

“爸爸”挂了电话，急急忙忙脱掉了外面脏兮兮的衣服，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件崭新的衣服穿在身上。

只见“爸爸”仔细地打理着衣服，然后擦了擦自己满脸的水泥灰。不知什么时候他点燃了那半截香烟，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说道：“孩子，你看你爸爸在外面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努力学习就行。”说完举起那半截名牌香烟对着镜头比了比，一脸幸福的模样。

这时，发车的时间到了。坐在车上从车窗往外看，我仿佛看见了许多农民工，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他们叼着一支烟，脸上的表情若隐若现。

责任编辑：李军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