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阿德军感慨:“我们太幼稚了!”
2021-06-29
德国《明镜》周刊网站6月23日文章,原题:在阿富汗的士兵:“我们太幼稚了!” 死去的战友,烧伤的孩子,手榴弹的袭击……作为一名志愿兵,杜尼娅·纽卡姆(图右者)四次在阿富汗的兴都库什服役之后,知道了战争意味着什么。在德国联邦国防军从阿富汗即将撤离之际,她有一个愿望。
2015年5月的一天,纽卡姆第一次真正地哭泣。这是在波茨坦附近的“记忆森林”,即德国联邦国防军阵亡将士陵园。与她相拥而泣的还有弗洛里安·保利的母亲。这位战友2010年10月7日死于阿富汗北部巴格兰省的一次自杀式袭击。一个乔装成农民的当地男子引爆了身上的炸弹,也让这位年仅26岁的战士命丧黄泉。当纽卡姆在野战医院目睹保利尸体的惨状时,却不再能为他做什么。就在即将合上棺木的瞬间,纽卡姆握住了保利的手。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他的母亲是握住这只手的第一人,我是最后一个。这让我们联系在了一起,我终于放下了,让眼泪肆意流淌。”
自2002年1月以来,在阿富汗执行海外任务的德国士兵前后约16万人,59人在袭击和战斗中丧生,数百人受伤,数千人被诊断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未报告的病例数量要高得多。纽卡姆对《明镜》周刊的记者说:“对于身体残缺的归国将士,德国国防军、社会团体以及政府机构均会提供帮助,但那些心灵受伤的人却无法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一位德国退伍军人安置办的董事会成员对此做出批评,认为这些人的真实境遇几乎无人问津。
2001年12月22日,德国联邦议院以绝大多数票赞成的结果,决定让联邦国防军参加阿富汗国际维和部队。纽卡姆以护士身份先后四次参与德国联邦国防军在阿富汗的海外行动。在2002-2010年期间,她每次海外执勤均持续5个月左右。自己虽毫发无损,但战争的真实画面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纽卡姆于2002年6月抵达喀布尔。当机舱挡板打开时,热浪像拳头一样打在她身上,嘴里立刻刮进了沙子。她看到的一切都是棕色的,背景是白雪皑皑的兴都库什山。虽然之前在巴尔干驻扎过3次,但当地的贫穷和破坏程度还是令这个职业军人的女儿感到震惊。
纽卡姆参与在当地建立野战医院,不仅治疗士兵,还接待平民。她和战友开着敞篷吉普车穿过喀布尔时,路边会有人友好地挥手。纽卡姆说,德国人起初是受欢迎的,与美国人不同,后者通过轰炸把国家从塔利班手中解救出来。“我们非常乐观,”她说,“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认为正在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但2003年6月7日,一切都变了。
一辆载着联邦国防军的大巴开往喀布尔机场。车上的士兵结束任务,准备返回德国。突然,一辆出租车追了上来,引爆车内的150公斤炸药。在这次针对驻阿德军的第一次自杀式袭击中,有4名士兵丧生。不久前,纽卡姆和其中的3人一起庆祝了她的31岁生日。“突然间所有的信任都消失了,我们只能冒险乘坐装甲车出去。”她说,“每一个当地平民都可能是潜在的袭击者。”很快,恐惧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从2003年开始,位于喀布尔的德军营地遭到的炮击越来越多。然而,5000公里外的阿富汗似乎离德国的现实太远了。当纽卡姆结束任务回家时,她在乌尔姆联邦国防军医院的同事们无动于衷。
2010年,在学习心理学并完成危机干预训练后,纽卡姆最后一次飞往阿富汗。在那里,德国士兵在喝了几杯啤酒后向她吐露心声。他们饱受冲突、睡眠问题和恐惧之苦,有些人甚至对行动的意义产生质疑:“我为什么要在这儿?这里没有赢家。”“我们的愿望是给阿富汗提供援助,给他们带去和平与民主。我们太幼稚了!”纽卡姆苦笑着说。
纽卡姆于2010年退役,目前仍为重度伤残者工作。她非常期望德国从阿富汗撤军:“我希望这个美丽的国家不是我现在看到的那样。”然而,20年来那里的人们变得更加苦难深重,大家好像都一直在与风车搏斗。纽卡姆说:“民主是无法强行移植的。”苏联曾花费十年时间试图以军事力量在阿富汗建立新的社会秩序,却徒劳无功。1989年,苏联撤出最后一批士兵,现在轮到了北约。▲
(作者卡特娅·伊肯,寇瑛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