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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影响

2021-06-28李胡扬柳学信孔晓旭

改革 2021年5期
关键词:国有企业

李胡扬 柳学信 孔晓旭

摘   要:选取2009—2018年我国A股国有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手工收集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数据,借助文本挖掘法构造管理者认知指标,实证检验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影响机制。研究发现: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管理者认知发挥着中介作用,即党组织成员通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领导体制参与董事会和高管层的治理,将政治性目标或社会性目标内化到决策过程中,影响管理者认知,从而促使企业更好地实施非市场战略。此外,管理者背景特征正向调节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管理者认知之间的关系,制度环境压力正向调节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非市场战略;管理者认知

中图分类号:F27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543(2021)05-0102-16

与其他所有制企业相比,国有企业承担着更多的社会功能和政治责任,是帮助政府提升社会福利、支持公益事业、緩解就业压力、改善生存环境、参与脱贫扶贫工作的重要力量[1],并在特重大自然灾害和重大突发事件中发挥了支柱作用,维护着国家的政治社会稳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是我国公司治理发展中的一种创新。我国《公司法》等从法律上确保了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主体资格[2]。党组织参与国有企业治理存在合理性基础和法理支撑。国有企业党组织能够代表国有资本所有者的根本利益,履行应有的治理职责,保障和监督党和国家相关政策的贯彻和执行[3],监督和制衡公司高管层,抑制企业的短视和不当行为,弥补市场调节的缺陷,促进经济社会稳定发展。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能否有效促进国有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和政治使命等企业非市场战略实施呢?其影响机制是什么?是否受到内外部环境的影响?这些是本文研究的主要问题。

一、相关文献综述

近年来,学者们对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影响效应进行了研究,发现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具有监督、制衡作用,影响了企业的发展决策、治理水平、运营效率[4-7],降低了代理成本,抑制了大股东掏空行为,保护了企业利益不受损害[8],并调整了高管薪酬,抑制了薪酬分化[9-10]。就国有企业而言,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能提升国有企业并购溢价水平,提高国有企业对高质量审计的需求,防止国有资产流失,提升企业市场竞争优势与企业绩效[11-13]。柳学信等通过手工整理董事会成员在董事会会议中的投票情况,探究了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董事会决策影响的内在机理[14]。Chang & Wong指出,在政府干预和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下,企业的发展目标可能会发生调整,由最初经济利润导向转变为维护社会稳定等[8]。党组织成员通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方式内嵌到企业董事会、监事会及高管团队中,将社会性、政治性目标内化为企业组织目标,从而影响企业的经营决策[9]。目前学者们关于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研究多侧重于企业市场战略的影响和效果,缺乏社会责任和政治目标等企业非市场战略的研究,较少对国有企业微观决策过程和作用机制进行探讨。

企业非市场战略由Baron、Mahon等学者提出,指企业针对各级政府、媒体、专家学者、社区、公益团体等利益相关者而构建的有利生存空间的战略[15]。高海涛和田志龙、林淑和顾标认为,企业非市场战略是企业与政府机构、团体组织、社会公众以及新闻媒体等利益相关者之间产生的互动行为以及为维系这些关系所开展的活动,是企业主动对外部非市场环境产生影响,进而稳固和优化企业外部生存空间的战略[16-17]。从目前研究来看,企业非市场战略可分成两个子战略:社会子战略和政治子战略。前者针对企业社会责任,而后者针对企业政治活动[18]。以往研究侧重于以企业社会责任战略和企业政治活动战略两条单独的主线探究企业非市场战略行为对企业经营绩效的影响。McWilliams等学者从利益相关者理论、制度理论和企业资源基础理论等角度证明非市场战略能促进企业绩效提升[19];而Hadan利用代理理论得到了相反结论[20];Ahuja证明非市场战略可能会弱化企业的生产能力,由此降低企业获得其他形式租金的机会。虽然党组织参与国有企业治理天然具有非市场战略的特性,但是基于企业的经营环境和竞争压力,有必要权衡企业的市场战略和非市场战略[21]。

在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关系的研究中,一些学者基于社会活动视角进行了验证。有学者证明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促进了企业的捐赠行为,同时这种促进作用受到外部法治环境的影响[22]。余威认为,党组织能影响企业高管层决策,党组织成员的管理层任职比例对企业慈善捐赠决策有积极促进作用[23]。此外,党组织减少了国企社会责任履行的缺失,提高了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水平[24-25]。目前研究关于企业非市场战略的研究大多基于单一的非市场行为,鲜有将政治活动和社会活动予以整合的系统分析。

认知是人们对信息加工处理的思维过程,是对外界刺激的接收转换、概念形成、价值判断等能力的体现,是指导决策和行为的前提。目前学者们对管理者认知的研究,大多聚焦于企业战略选择和组织行为[26]。管理者认知对企业战略决策的影响主要基于高阶梯队理论和注意力基础观,是管理者进行战略决策时所运用到的认知模式和信念,这些影响了管理者对环境变化的判断以及对不同战略选择内涵理解的偏差和探索,决定了管理者将注意力聚焦于企业哪些发展目标和议题,并有选择地关注和筛选相关信息,最终影响企业战略行为选择[27]。Kluckhohn指出,价值观是一套关于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的认知理念,它会影响人们对待事物的态度、行为以及选择。企业管理者的伦理承诺和道德观念作为个人认知的重要方面,对企业的社会责任行为会产生深远影响。Julian认为管理者对利益相关者的诉求反应与管理者认知反应密切相关[28]。企业家对社会的态度和价值观能直接影响企业的社会责任表现[29]。吴建祖等通过引入高管团队注意力这一中介变量揭示了高管团队特征对企业国际市场进入模式决策影响的内在机理[30]。Buyl等学者也证明了高管团队认知是解释高管团队特征对企业战略决策影响内部机理的中介变量[31]。这些研究为本文探讨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影响内部机制的研究提供了一定的理论基础。

综上可以发现:第一,以往针对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研究较多关注党组织对企业经营绩效等市场战略行为的影响和干预,较少研究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之间的关系。本文基于国有企业的特殊属性和职责,跳出以往企业非市场战略研究的利己思维,将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子活动予以整合,从动机、制度环境和战略决策机制视角出发,分析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影响企业的非市场战略的机制和机理。第二,以往研究大多基于外部和宏观层面,分析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对于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如何影响企业战略决策的微观机制缺乏分析。为此,本文以管理者认知为视角试图打开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非市场战略影响机制的“黑箱”,探究党组织发挥决策作用的机制。我们认为,在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关系的内在机制研究中,应考虑到企业内部和外部环境的影响因素。因此,本文将企业内部组织特征和外部制度环境作为调节变量予以分析,以期深化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之间的内在机理分析。

二、研究假设的提出

(一)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影响

企业的经营和发展会受到非市场力量的影响,如政府干预和社会网络。国有企业作为一种制度安排,其所有者和经营主体是政府,在建立之初实际上已经被赋予历史责任。国有企业管理层的战略决策有时是基于行政逻辑而进行的,具体表现为进行非市场战略行为,包括实施政治活动和社会责任活动,承担诸如释放更多就业机会、改善社会公共福利、保护环境等政策性任务,在弥补市场机制资源配置缺陷、提供公共产品服务等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

根据资源依赖和利益相关者理论,政府是企业最具影响力的利益相关者,由于政府的主要职责是管理社会公共事务,企业的政治活动策略也会受到媒体、环保组织、社会民众等其他相关利益的影响,因此企业会帮助政府承担一定的社会职能,与公众建立良好的互动关系。以往研究中,企业采取非市场战略的目的是获取更多的制度资源和更大的竞争优势,以创造更多的利润空间,因而企业选择非市场战略的初衷是基于自身利益。但国有企业具有为完成政策性目标而履行社会责任的动机,如维护国家安全、社会安定等。有学者指出,国有企业应该比民营企业更讲社会责任,更多地是要着眼于非经济目标的实现。因此,国有企业非市场战略同时整合了政治活动和社会活动两大子战略。

国有企业党组织发挥着领导核心和政治核心作用。1999年党的十五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提出了“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领导方式,明确了党组织参与国有企业战略决策的具体途径,为党组织参与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提供了依据。该领导体制将先进党员内嵌到企业的核心机构中,先进党员通常以维护社会稳定、促进民生改善为目标,监督和制衡企业高管层,遏制企业非社会责任行为,将国有企业政治性、社会性目标内化到企业的组织目标中。企业非市场战略是国有企业社会责任和政治责任的实践,是国有企业社会属性的体现,符合企业长期战略目标与党组织政治嵌入目标。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非市场战略决策有正向影响。

(二)管理者認知的中介作用

根据高层梯队理论和注意力基础观,管理者在企业战略决策过程中发挥着决定性作用。管理者的决策倾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管理者对外界环境的关注焦点和关注程度,而这种注意力受到管理者认知水平的影响,并最终影响管理者决策和企业行为选择。有关战略的决策都是复杂繁琐的,面对庞杂的外界信息,高层管理者不可能全面客观地理解和把握所有信息点,由此来看,高层管理者在战略决策中是有限理性的。基于这种有限理性,管理者凭借自身价值判断、情感分析、理念重塑等一系列认知能力,决定将有限的注意力配置在哪些议题或项目上。因此,管理者认知水平是决策过程中至关重要的因素,能掌控特定主题项目进入企业战略议程的可能性,最终影响企业战略选择和实施。

企业高层管理者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态度,是预测他们是否履行社会责任的重要参考因素,二者之间具有正向相关关系。高层管理者对企业社会责任的认知,在很大程度上正向促进了企业伦理文化的构建、利益相关者管理导向的形成,以及社会责任战略的实施。在战略决策过程中,党组织代表国有资本所有者的利益,主张国有企业承担更多的社会功能和政治责任,如提升社会福利、支持公益事业、缓解就业压力、改善生存环境等。国有企业党组织通过“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领导体制进入企业的核心管理团队,提升管理者对环境、社会、民众等方面的认知水平,促使管理者将有限的注意力配置在完成政治使命、维护社会稳定、履行社会责任等非市场战略的议题上。管理者认知揭示了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影响的内在机制。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管理者认知在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之间发挥中介作用。

(三)管理者政治背景和制度环境压力的调节作用

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影响机制同时受到企业内部和外部环境因素的调节。内部调节主要针对管理者政治背景特征,外部调节主要针对制度环境压力。

1.管理者政治背景对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管理者认知关系的调节效应

高管的政治背景特征会影响其认知基础和价值观,进而影响战略决策选择和企业行为。具有政治背景的高层管理者代表国家、政府和公众利益的形象,社会地位比较高。具有政治背景的企业管理者,通常在社会责任、行为准则、道德规范等方面被社会民众赋予更高的要求和期望。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等政治身份通常由企业管理者主动竞选获得,表明企业管理者具备较高的社会声誉和良好的社会价值观,并受到各界的肯定。因此,具有这类政治身份背景的企业管理者往往会比较注重自身名誉和公众形象,拥有较强的服务社会、服务大众的精神追求,并发挥自身力量影响和改变企业的管理者认知水平以及整个管理团队的文化信仰。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3:管理者政治背景正向调节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管理者认知之间的关系。

2.制度环境压力对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关系的调节效应

新制度主义观点认为,组织行为不只是自身发展的需要,还受到外部环境因素的影响和形塑,这些环境因素包括文化、价值观、法律、舆论等。市场化程度差异可以反映地区的制度环境差异,如各地区的法制完善程度、环境保护意识、公共服务效率等,市场化程度不同的地区,其政府对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监管强度也有所不同。当地区的市场化程度较低时,政府可凭借资源的配置权,增强对企业战略决策的干预。政府制定的一系列政策体现了政府的态度和取向。企业受到地方政府的行政干预越强,制度环境压力越大,这会正向影响企业对企业社会责任、政治责任议题的关注。高管在对与企业社会责任、政治责任有关的议题进行决策时,有很强动力将其与法律法规的强制力、政府的文件精神保持一致。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4:制度环境压力正向调节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关系。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09—2018年A股国有上市企业为初始样本。数据来源包括国泰安CSMAR数据库、润灵环球CSR数据库、上市公司年报。通过手工计算和整理。样本筛选按照以下标准:剔除ST、*ST股票的公司等,剔除金融行业的上市公司,剔除数据缺失、不完整的样本,最终得到7512个观测值。为避免极端值对实证分析造成影响,对连续变量在1%水平上作缩尾处理。

(二)计量模型与变量定义

1.计量模型

为了检验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影响,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NMS=β0+β1PARGOV+β2Control+industry+year+εi(1)

模型(1)用于检验研究假设H1,考察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PARGOV(分别为pardir、parman、party)对企业非市场战略NMS(exemploy、EPI、donateamo)的影响。Control为控制变量。

cognitive=β0+β1party+β2Control+industry+year+εi(2)

NMS=β0+β1party+β2cognitive+β3Control+industry+year+εi(3)

模型(2)(3)用于检验研究假设H2,考察管理者认知(cognitive)对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party)与企业非市场战略NMS(exemploy、EPI、donateamo)关系的中介效应。

cognitive=β0+β1party+β2political+β3party×political+β4Control+industry+year+εi(4)

模型(4)加入管理者政治背景(political)与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party)的交互项,用于检验研究假设H3,考察管理者政治背景对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管理者认知关系的调节作用。

NMS=β0+β1party+β2mar+β3party×mar+β4Control+industry+year+εi(5)

模型(5)在模型(1)基礎上,加入市场化进程(mar)与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party)的交互项,用于检验研究假设H4,考察制度环境压力对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关系的调节作用。

2.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为国有企业非市场战略。国有企业除了要完成一般私营企业应实现的经济目标和社会责任外,还要实现其独特的政治目标,这是区别于一般私营企业的显著标志。国有企业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维护人民共同利益的重要力量。结合国有企业的特殊目标以及政治社会责任,国有企业非市场战略同时整合了政治活动和社会活动两大子战略。政治活动主要针对政治责任,以维护社会稳定为主,包含缓解就业压力。社会活动主要针对社会责任,包含环境保护、公益行为两个方面。这里利用冗余雇员(exemploy)、环保行为(EPI)、慈善行为(donateamo)三个指标来衡量国有企业非市场战略。

冗余雇员(exemploy)的度量:以回归方程的残差作为冗余雇员的衡量指标。回归模型为Y=α+β×size+θ×capital+ω×growth+∑γ×industry+∑λ×year+ε,估计正常雇员数量Y*,超额雇员数量exstaff=Y-Y*。该回归模型控制了影响企业雇员人数的主要因素:公司规模(size)、资本密集度(capital)、公司成长性(growth)、行业(industry)、年度(year)。估计冗余雇员采用绝对指标(绝对雇员数)、相对指标(单位资产雇员数、单位主业收入雇员数)。当三个指标同时大于零时,该企业存在冗余雇员现象(哑变量exemploy=1),否则不存在冗余雇员现象(哑变量exemploy=0)。

环保行为(EPI)的度量:与环保治污费用不同,环保投入可以被视为对企业自身绿色化发展的一种投资行为,也是企业主动参与环保活动与社会责任承担的表现。这里选取环保投资规模作为环保行为的衡量指标。

慈善行为(donateamo)的度量:选取财务报表附注中的慈善捐赠规模作为慈善行为的衡量指标。

(2)解释变量。解释变量为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党组织成员与企业董事会、高管团队成员的重合程度越高,党组织参与程度就越深,对战略决策影响越大。本文采用党组织成员进入企业董事会、高管层的比例情况,即“双向进入”程度来衡量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水平。分别采用党组织成员与董事会成员重合比例(pardir),党组织成员与高管层成员重合比例(parman),党组织成员与董事会、高管层成员重合总人数比例(party)来衡量。

(3)中介变量。本文采用文本挖掘方法,测度高管团队价值观以反映管理者认知水平。上市公司年报不仅反映了公司的经营方向和发展议题,而且反映了高管团队的战略倾向和价值观特征。因此,使用公司年报测量高管团队价值观的效度是有保障的。参考陈守明、吴建祖等学者的做法[30],使用pdfminer+pdfplumber将年报pdf文件中的文字表格部分转为txt。对于少量出现乱码异常的文件,使用深度学习目标检测和ocr(cnn+lstm+ctc)识别。将年报txt文件作为基础语料库,使用Jieba全模式分词,汇总所有年报文件中的词语构成年报文件词袋模型,并通过加载停用词表进行过滤。计算提取到的词语在所有基础txt文件中出现的频次并排序,剔除频率较低和语义不通的表述,得到初级词典。将初级词典分别交给8位公司治理研究方向的教师和博士研究生,要求他们按照主观理解对词语进行过滤,筛选出与企业价值观相关的词语,保留票数过半的词语,并设定李克特5分量表(1代表完全不符合,5代表完全符合)。将评分表交给这些教师和博士研究生,对保留词语评分并剔除掉得分低于平均分的词语,最终确定能反映价值观的词典:理念、道德、精神、作风、价值观、凝聚力、责任意识、责任感、使命等。这样的方法能尽可能把有关词典都涵盖进去。使用python编程对上市公司年报进行文本挖掘,得出词典在文本中出现的频率以及年报总字数(以万字为单位),计算词典占比作为管理者认知(cognitive)变量。

(4)调节变量。国内大多数学者采用虚拟变量衡量的方式来定义高管政治背景,以企业高管是否担任过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以及曾经是否在政府部门任职作为衡量标准。本文以董事长或总经理是否担任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作为管理者政治背景变量,如果“是”,political=1;如果“否”,political=0。选取市场化进程(mar)作为制度环境压力的衡量指标。采用王小鲁和樊纲公布的中国各地区市场化指数来衡量市场化进程,但该数据只公布到2016年,2017—2018年数据通过计算平均增长率的方法得到。

(5)控制变量。控制变量选取企业规模(size)、董事会独立性(outradio)、企业业绩(ROA)、资产负债率(lev)、两权分离度(sep)、股权制衡度(balance2、balance5)、董事会规模(board)、董事会会议次数(meeting)、机构持股比例(organ)、公司年龄(age)、流动比率(flow)。同时,控制年份和行业虚拟变量。主要变量定义如表1(下页)所示。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展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党组织与董事会重合程度最大值为22.2%,最小值为0;党组织与高管层重合程度最大值为25%,最小值为0;党组织与董事会、高管层之间总重合程度最大值为17.6%,最小值为0;有17.8%的样本企业存在冗余雇员;环保投资规模最大为0.003,最小为0;慈善捐赠规模最大为17.550,最小为0,捐赠水平差异较大;管理者认知水平最大值为3.072,最小值为0,标准差为0.621;有16.5%的样本企业高管具有政治背景;市场化进程最大值为11.360,最小值为2.870。从控制变量的情况看,样本企业规模、董事会规模、董事会会议次数、两权分离度、流动比率标准差较大,其他变量标准差较小。

(二)回归结果分析

1.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影响

本文以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pardir、parman、party)为解释变量,企业非市场战略(exemploy、EPI、donateamo)为被解释变量进行回归,检验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影响(见表3)。结果显示,党组织与董事会、高管层重合人数占比与冗余雇员、环保行为、慈善行为显著正相关,验证了H1,即党组织通过采用“双向进入”的领导体制参与企业的战略决策。“双向进入”程度越大,对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影响越大,企业更倾向于采取非市场战略行为。在控制变量中,企业规模、资产负债率、董事会独立性、企业业绩、两权分离度、股权制衡度、董事会会议次数、公司年龄、流动比率与冗余雇员之间显著相关;股权制衡度、流动比率与企业环保行为之间显著相关;企业规模、董事会规模、董事会会议次数、公司年龄与企业慈善行为之间显著相关。董事会规模、机构持股比例与企业冗余雇员、环保行为、慈善行为之间均不存在显著相关关系。

2.管理者认知对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关系的中介作用

本文以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party)为解释变量,企业非市场战略(exemploy、EPI、donateamo)为被解释变量,检验管理者认知(cognitive)对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非市场战略之间的中介作用,结果如表4所示。在加入中介变量管理者价值观后,党组织“双向进入”程度对企业冗余雇员、环保行为、慈善行为的影响显著下降,证明管理者认知在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之间具有部分中介作用,验证了H2。在企业的战略决策过程中,党组织成员通过“双向进入”的领导体制进入企业的董事会和高管层,通过价值观传递,将社会性目标或政治目标内化为企业目标,从而促使高层管理團队实施非市场战略。

3.管理者政治背景特征对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管理者认知之间的调节作用

表5中列(1)为管理者政治背景特征对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管理者认知之间的调节作用分析结果。党组织“双向进入”程度与管理者政治背景特征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即管理者政治背景特征正向调节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管理者认知之间的关系,说明具有政治背景的企业高管更可能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拥有较高的服务社会、服务大众的精神追求,可以影响和改变企业的管理者认知以及整个管理团队的文化信仰。H3得到验证。

4.制度环境压力对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之间的调节作用

表5中列(2)、(3)、(4)为制度环境压力对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之间的调节作用。党组织“双向进入”程度与市场化进程的交互项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地区市场化程度越低,企业受到地方政府的干预越强,制度环境压力越大,企业对社会责任、政治功能等方面的议题关注越多。因此,制度环境压力正向调节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之间的关系,H4得到验证。

(三)稳健性检验

1.控制样本选择偏差问题

本文采用Heckman两阶段回归法控制样本选择偏差问题,第一阶段的选择模型如下:

Probit(Ii)=α0+α1groupi+α2controi+α3X+ui(6)

其中,Ii为样本企业i中党组织成员进入董事会或高管层的选择变量,若Ii=1,表示进入;若Ii=0,表示没有进入。本文选择第二阶段出现的所有解释变量(用X表示)作为第一阶段的识别变量。同时,参考马连福等学者的做法[9],选取两个外生性工具变量:母公司是否为集团公司(用group表示,如果第一大股东为集团公司,group=1,否则group=0);最终控制人是国资委还是政府部门(用contro表示,若最终控制人为政府,则contro=1,若最终控制人为国资委,则contro=0)。表6(下页)展示了Heckman两阶段法回归结果。第一阶段选择模型获得imr,将其加入原回归方程中,结果显示imr系数不显著,说明不存在样本选择偏差,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三个指标系数依然显著为正,即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具有正向影响。结果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2.替换核心变量的检验

党组织“双向进入”替换成党组织“交叉任职”董事会、高管层:若党委书记兼任董事长,parchair=1,否则parchair=0;若党委书记兼任CEO,parceo=1,否则parceo=0;若党委书记兼任董事长或CEO,partycc=1,否则parycc=0。回归结果均无实质性差异①。

第二,替换被解释变量,将企业非市场战略替换成润灵环球企业社会责任评价系统中对我国上市公司社会责任表现的评分(social)。回归结果均无实质性差异②。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选取2009—2018年A股国有上市企业为研究样本,借助文本分析法,实证检验了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影响机制。研究发现: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对非市场战略决策有正向影响,管理者认知在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之间发挥中介作用。在企业的战略决策过程中,党组织成员通过“双向进入”的领导体制进入企业的董事会和高管层,并影响其管理者价值观,将社会性目标或政治目标内化为企业目标,从而促使高层管理者实施企业非市场战略。此外,管理者背景特征正向调节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管理者认知之间的关系,制度环境压力正向调节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与企业非市场战略之间的关系。本文研究为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相关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将研究视角从企业经营绩效等市场行为拓展到政治活动、社会活动等非市场行为,丰富了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影响范围和效果,为进一步深化国有企业改革提供了借鉴。

基于上述结论,可得到如下启示:

第一,在管理实践中,国有企业要有效协调其市场战略和非市场战略。国有企业的发展目标具有双重性,既要完成经济目标以谋求自身发展,又要承担非经济性的职能以维护公共利益。然而,在企业经营过程中,这两种目标难以全面兼顾,甚至会产生冲突和矛盾。因此,要对国有企业的政治目标和社会性目标予以明晰和界定,针对不同领域和行业,赋予不同的职能。制定相关法律法规,厘清企业党组织与决策管理层之间的关系,明确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职能、权责边界等内容,为党组织在企业中发挥有效的公司治理作用提供合法性支持。

第二,为了实现国有企业的非市场目标,应加强管理者培训。管理者认知是企业管理层顺应企业发展规律、提升市场竞争力而表现出的正向价值观。除了依赖法理基础和政策要求外,还应加强管理团队的认知培训,提升管理者的道德修养和企业家精神。加强党组织的核心价值观建设,协调推进思想政治建设、制度建设、作风建设和文化建设等,从而影响整个企业文化,使国有企业具备良好的精神内核,承担更多的社会功能和政治责任,维护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大局。

第三,重视外部环境压力对国有企业非市场战略的影响作用。政府通过政策环境和制度压力对国有企业战略行为产生影响。政府应加大对国有企业环保行为、社会责任履行等方面的监管力度,从制度层面约束企业的短视行为,使其形成进入良性发展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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