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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云乡丛稿》编校指谬

2021-06-28刘运峰

中国图书评论 2021年6期

刘运峰

【关键词】《云乡丛稿》  编辑加工  版本比较

十几年前,曾买到一本《云乡丛稿》,是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11月出版的(以下简称“河北教育版”),这是该社所编“邓云乡集”中的一本。书印得很漂亮,装帧、版式、用纸都堪称上乘。遗憾的是,由于在这部书出版的时候,邓云乡先生已经去世,既不可能回答编辑的疑问,也不可能再亲自看一遍校样,因此,书中就出现不少的差错,而且,有的还是明显的知识性差错。每当看到这本书,笔者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就内容来说,这本书的确有用,值得保存,但就编校质量来说,这本书又实在难以恭维,因此,就一直盼望此书能有重版或修订的机会,不再以讹传讹下去。

前些日子去学院的资料中心,偶然发现了新版的《云乡丛稿》,是中华书局2015年4月出版的(以下简称“中华版”),非常高兴,连忙借了一本,心想这部书改由中华书局出版,原来的那些差错应该能够改过来了,中华书局毕竟是以出版文史类图书著称的出版机构,其编校质量非一般出版社可比,以文史掌故享誉学界的邓云乡先生的书,在中华书局出版也最为合适不过。

根据前些年阅读河北教育版记录下来的差错,和中华版对照,发现在编校上的确有不少的改进,比如,《陈师曾艺事》一文中提到“花卉则视华新罗(清代华岩)为乾劲”,河北教育版排为“华岩”是错的,当为“华喦”,尽管“岩”和“喦”同义,但本着名从主人的原则,是不能改成“华岩”的,对此,中华版则改为“华喦”;“十年前去世的陈兼于丈其在《兼于阁诗话》补遗中录有诸家题画诗”一句,“其在”应为“在其”之误,这个错误在中华版中也改正了过来;程穆庵为《叫卖切糕图》题诗中的第二句“驱车绕街歌一声”,河北教育版将“绕”字错排为“骁”,中华版做了改正;该文结尾处“金北楼大画家”,河北教育版刊落一“家”字,中华版也将这个字补上了。

在《姚茫父与陈师曾》一文中,“有些古老的风俗画”,河北教育版将“风”字排成了“凤”;在《常熟才子杨云史》一文中,河北教育版将“嵩岳龙蟠”的“龙”排成了“九”,将“北洋政府曹锟”的“锟”排成了“馄”;在《史学家柯昌泗》一文中,河北教育版将“近五十年的沦陷时期”中的“沦”排成了“沧”,“柯老夫人名吴芝芳”中的“夫人”排成了“夫子”。这几处明显的差错,中华版也都改正了过来。

在《〈北平笺谱〉史话》一文中,邓云乡先生多次提到木版水印中的“饾版”“拱花”,也许河北教育版的编辑不知何意,竟擅自改成了“逗版”“烘花”,令读者不知所云。对此,中华版也纠正了前者的差错,可以说是一个明显的进步。但有一处仍作“烘花”,大概是失校所致。

《夏、叶〈文章讲话〉》一文中,有“书前有陈望道先生的序,序中提到‘文章的静境‘文章的动态等篇,也包‘句读‘句子的安排等篇”一段话(见河北教育版第353页),“包”后面丢了一个“括”字,对此,中华版把这个字补了进来。

总之,作为在原基础上再版的《云乡丛稿》,中华版较河北教育版有一定的提高,值得肯定。但有些明显的差错,依然没有改正过来。

试举几例:

《陈师曾艺事》一文中在谈到鲁迅和陈师曾的友谊时,有这样一段话:“鲁迅先生找他写字、刻图章、代买东西,要他画帧,要怎样就怎样,全不分彼此,甚至临时的、带有勉强性质的事情用‘捕的办法都能做到,可见二人交情的深厚程度了。”(河北教育版第263页)这里,“画帧”应为“画帖”之误。因为,作者在这段文字的前面,就提到了鲁迅日记中向陈师曾“索得画一帖”的记载。“帖”是“幅”的意思,“画帖”即为“画幅”。这属于文字中的形近致误,中华版未能改正。

同一文中多次出现了一本书——《鲁迅的故事》,初看让人有些迷惑,因为《鲁迅的故事》是“文革”期间中共上海市委写作组以“石一歌”为名编写的一本书,当时多次再版,印量颇大,但在具体史实的表述上有许多人为拔高和神化鲁迅的地方,“文革”结束之后,这本书的命运也就终止了,人们写文章、做研究,都不会以这本书为依据。那么,邓云乡先生的文章中为什么会多次出现这本书呢?直到看了文中“周遐寿在《鲁迅的故事》”的表述,才恍然大悟:“《鲁迅的故事》”原來是“《鲁迅的故家》”之误。《鲁迅的故家》是鲁迅二弟周作人以周遐寿的笔名写的一本回忆录,邓云乡先生应该很熟悉,不会引错,因此有可能是编辑的擅改或是手民之误。按道理说,周作人的这本书并不生僻,是不难发现这个差错的,可惜,中华版也仍然排成了《鲁迅的故事》。同一文中还提到陈师曾的《北京风俗图》,其中第一幅题为“旗下仕女”,“仕女”当为“妇女”之误,其依据一是原画即为“旗下妇女”,二是河北教育版第281页在提到这幅图时注明的也是“旗下妇女”。这个错误,中华版也没有改过来。文中在提到诸多名家在陈师曾《北京风俗图》题诗时,河北教育版和中华版均为“在陈大镫(止)、程穆庵(康)、青羊居士(何宾笙)、金拱北(城)数人题句”,根据上下文判断,“在”应为“有”。

《陈师曾艺事》中还有一段话:“京俗凡遇婚事,必于亲友家择一寿考多福之妪,先乘花轿诣女家迎新婿,谓之压轿。”(河北教育版第273页)只要从字面上顺一遍,就会发现这种表述是自相矛盾的,到女家迎接的应该是新娘,不可能是新婿。“娘(孃)”“婿”形近,因此“新婿”当为“新娘”之误。可惜,中华版也没有发现这个差错。

作者文中引述的程穆庵为《抽粪图》题诗,其中的一句,河北教育版排成了“携飘荷桶往来勤”,“飘”当为“瓢”,瓢和桶都是淘粪工随身携带的工具。值得注意的是,陈师曾画册上程穆庵的题诗第一句是“长瓢高桶往来勤”,作者有可能误引,但无论如何“飘”肯定是错字。即使不对照原画上的题诗,也能够判断出来,但是,中华版依然把这个差错保留了下来。

在《姚茫父与陈师曾》一文中,作者有一句话:“当时多么想有一套《弗堂论稿》呢?”“呢?”应为“啊!”另外,文中有“父亲桌上就放着一个姚茫父颖的大墨盒子”,“颖”应为“颖拓”。所谓“颖拓”,即用毛笔(颖)画出金石拓片的效果,此为姚茫父的“绝活”;作者在谈到姚茫父的业余爱好时说:“公馀研究《说文》金石,好篆隶,习绘事。”“《说文》”和“金石”之间应以顿号隔开,因为“《说文》”和“金石”属于两个领域;文中还有一句“过去也绿树成阴”,“阴”当为“荫”。这些文字性、知识性的差错,中华版也都没有更正过来。

在《〈北平笺谱〉史话》一文中,作者谈到《十竹斋笺谱》的编者时,其中有“胡正言,字日从”,“日”当为“曰”,可惜,中华版也错成了“日从”,这是很不应该的,因为,胡正言(字曰从)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只要对出版史、对《十竹斋笺谱》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哪怕在百度上查一下,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对于作者文中的漏排或缺失现象,河北教育版没有处理,中华版也一仍其旧,如在提到《北平笺谱》的规模时,文章段落中的开头即为“共三百四十幅”,应该是漏排了“《北平笺谱》”四字;在介绍齐白石所画人物笺时,文中为“一曰‘何妨醉”,应为“何妨醉倒”。因为,齐白石所作的笺画题字就是如此,再者,“何妨醉”意思也不完整。

《夏、叶〈文章讲话〉》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先讲句子,逗点,句号。‘读在此也读作‘逗,因为我国传统教育,读书时自己在老师指导之下,点句读断句子,这叫‘句读之学。”(见河北教育版第352页)这句话中开头的“句子”应该是“句读”,否则就不会出现下文的“‘读在此也读作‘逗”。这个错,中华版也让它跑掉了。

整体而言,在《云乡丛稿》的编校上,中华版的确胜过河北教育版一筹,也可以说后来居上,但仍不能令人满意。假如编辑再认真一些,有些弄不懂的地方再去查阅一些资料,也许,就不会将这些差错保留下去了。

作者单位:南开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 魏建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