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笔琐谈
2021-06-28王振
王振
对绘画的认知,我一直信奉优秀的作品必须具备“意”的表达。这个“意”概念很广泛,狭义上可以是画面中笔墨、肌理等技法的呈现,更深层的还包括绘画所传达出的意境甚至是理念。纵观古今,我们会发现,中西所有好的艺术作品多与画家的品格相称。画中的一人一物、一树一石、一草一木无一不彰显着画家的品性、人格乃至人生体悟。倪云林画中高贵脱俗与孤傲远逸并存的树木,朱耷画中幽绝冷逸与孤独无依的怪鸟,西方画家凡·高笔下汹涌躁动、激流旋转的星云,蒙克那仿佛梦魇般充满绝望与不安的呐喊……与其说我们是在赏析传世名作,不如说是我们在窥探前人多重命运的一生。作品中那看似简单内容的描绘,实则是作者通过“意”来传达的自我表述以及对外物的一种态度和期许。
我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工笔人物画。工笔人物画难就难在其“意”的体现。相比其他画科而言,它更是对综合绘画素质的考验,我们要通过表象来表达人物内心的世界。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在创作中综合运用各项绘画技能方可赋予作品该有的魅力与灵魂。这是人物画的难点,更是人物画的要点,同时也恰恰是我喜欢研究人物画的一个重要方面。在创作上我始终不愿安于现状,一直要求自己尽全力去做各种新的尝试与探索。这对于画者本身无非是一种挑战,但是这种自我挑战同时又激发着我对绘画本身探索深究的乐趣。艺术通常是一个矛盾体,在我笔下的人物虽多是具象乃至倾向写实主義风格,但与此同时我又努力尝试着用某种抽象因素来打破现有的具象。当面对同一个具象的人物形象时,观众能够在观看的过程中产生某种自我的认定的共鸣,那这件作品就必然是成功的了。所以这就促使我在整个绘画过程中,必须始终在造型、色彩、肌理、人物心理捕捉以及最终画面效果呈现等重要环节上严格地要求自己。
工笔画的特性让其自身具备了更多无限的可能,正因如此,对材料的探究也就成为工笔画发展的必然。伴随着其他艺术种类的冲击,传统工笔画三矾九染式的绘制方法已经无法完全满足当今画家与观众的视觉需求。在这一背景下,对材料上的再探索也就成为现在工笔画的另一条出路。高质量绘画的完成度无非是内容与形式的创造与升级,不论是综合材料还是装置艺术等多种其他艺术种类,糅进工笔画中后,再呈现出的艺术面貌必然会是新鲜多样的。在这种情况下,将情绪隐匿在各式各样的外衣下,更是成为我在绘画上的一种追求。工笔画的材料属性决定了它不能像水墨画、油画那般具有更多的可能性与偶然性,但是它对于材料上的最大包容度让工笔本身具备了更多无限的可能。不论是对纸张绢帛以及颜料的选择,还是对综合材料、装置艺术的借鉴,它总能够在更多方面去施展自己的长处。创作者能做的无非就是将这些长处最大化。而这最大化的过程实则是对绘画整体综合素质的考验。这也就要求我们既要有东方绘画的精湛技术,又要熟悉西方艺术,整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每一个画种都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如果我们从某一点出发努力突破这个局限性,那呈现出的作品必将会是独特且具有创造性的。正如工笔画,它的局限性更多在于它的“工”。所以我一直去尝试从材料与绘制方法上去突破这个“工”,也就是要做到上文所说过的工笔画的“意”。诚然,这只是一方面,从人物画的角度而言,它所包含的意还包括人物的情绪方面。这点在我的画里同样也是很重要的。在人物本身的塑造上,情绪的捕捉是对“人”表达的重要因素。当“她们”跃然纸上,迷离的眼神透露出忧郁,又或彷徨的身躯传达种种的思绪,似乎“她们”的内心都深藏着某段故事。这种对神韵的追求和探寻始终让我深深着迷。我努力让画中的“她们”立起来,不论背景留白与否,都尽可能地用情绪带动画面,从而营造出更加神秘空灵的意境。近几年我的工笔画创作一直游走在平衡材料与意象关系之间的这样一个结合处,将人物情绪的表达附上材料的变化,从而创造一种既“工”但又很具意象的画面。
当今的工笔画可谓“百花齐放”,传统与当代齐驱,现实与浪漫并存。不论它以哪种方式存在,我一直深信工笔画必须有意象的表达。有了“意”的存在,便会使细腻的工笔画被赋予几分抽象的成分,从而让每一幅精致的画面更具内涵与想象的空间。在近期的工笔画创作上,我更多地尝试运用近乎同系的色彩加以描绘,力图以简洁的色彩形块来呈现浑厚朦胧且具有抽象美感的画面,愈走近愈能发现拨开一层层云雾之后的一种意境的升华,进而无限接近工笔画的意味。诚然,打破常规并突破原有熟悉的因素来创新是件很艰难的事情,但是任何好的艺术作品的出现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画中的“她”只有在经过不断的挑战与实验后才能慢慢向“你”走来。绘画对画家而言是毕生的事业,此中的艰难也好,快乐也罢,个中滋味只能画家本人慢慢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