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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意识与话语权威的建构

2021-06-25王艳蓉

青年文学家 2021年12期
关键词:格蕾丝乔丹叙述者

王艳蓉

加拿大当代女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第九篇长篇小说《别名格蕾丝》以真实历史事件为背景,运用女性主义叙事策略为读者再现了以格蕾丝为代表的下层阶级女性在十九世纪中期加拿大的生活状态。作者在批判当时男权文化主导的社会不公时,也赋予了女性观察和言说的权力,从而帮助女性获得自我意识与话语权。通过运用女性主义叙事学相关理论,从叙述视角和叙述声音两个方面探讨阿特伍德对女性主体意识以及话语权威的建构可知:阿特伍德利用多重叙述视角颠覆男性凝视传统,唤醒女性主体意识,在不同叙述声音中通过性别话语争夺,团结女性群体,表达女性话语权威。

一、多重叙述视角下女性意识的觉醒

在以男性为主导意识的传统文学作品中,女性意识往往为以男性为中心的叙事视角所压抑。因而女性主义叙事学家致力于探讨“作者为何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中选择特定的叙述模式”以及“如何运用不同的模式来达到特定的意识形态的目的”。而在《别名格蕾丝》中,阿特伍德不仅打破传统男性视角的规约,创作女性视角的中心意识,而且将不同的视角进行结合,在多重视角模式转换中表达女性主体意识。阿特伍德在《别名格蕾丝》中采用全知视角、第一人称内视角、外视角以及第三人称内视角的叙述模式。其中第一人称内视角和外视角是以故事女主人公格蕾丝兼故事内叙述者为载体的双重聚焦,同时结合全知视角以及故事人物乔丹医生的内视角实现多重视角的转换下的女性意识表达。

(一)格蕾丝双重聚焦下颠覆男性凝视的传统

阿特伍德在这部小说中赋予格蕾丝聚焦者的权力。小说开始是以格蕾丝第一人称倒叙的方式向读者交代对乔丹医生所回忆的谋杀事件,格蕾丝一边作为叙述者以第一人称外视角向读者叙述整个故事,一边以第一人称内视角向乔丹医生叙述故事中的自己所经历的波折。而在整个叙述中,格蕾丝始终拥有观察他人的权力,而其他男性人物却沦为被观察的对象。这样一来就改变了女性作为传统凝视对象备受压迫的地位,打破了男性凝视的传统,颠覆传统权力关系,从而使女性主体意识得以体现。这种聚焦者与聚焦对象之间形成的性别权力斗争在小说文本中有多处体现。例如,当格蕾丝在狱长太太家里被一位医生强制量头围时,那位医生的虚伪形象在格蕾丝的凝视下暴露无遗,面对强权格蕾丝不再退缩,虽然她看到了那位医生不怀好意的笑脸,但她却可以“从他的嗓音里听出他害怕我”,甚至敢于“直盯着他的眼睛看”,尖叫起来反抗性别压迫。此外,虽然格蕾丝作为聚焦者拥有的一定权力,却也面临着被故事中人物眼光凝视的威胁,但她仍然可以通过对他人眼光的阐释获得一定的主动权,进而重申女性主体意识。这一点在文本中也有多次体现。格蕾丝面对媒体和社会各界人士给自己所贴的女杀人犯、女疯子,甚至是“女魔鬼”的标签时,会在私下里反思“我怎么能同时能有这么多大不相同的特点”。面对他人的凝视,格蕾丝并没有逆来顺受而是敢于表达自己的不满,努力争取自己的私人空间。因此格蕾丝始终在观察他人与对他人眼光的阐释中保持着自己独立自主的女性意识。因此,在格蕾丝作为第一人称内视角和外视角的双重聚焦下,通过观察他人和对他人眼光的阐释,颠覆男性凝视的传统,而女性主体意识始终保持独立。

(二)不同视角转换下表达女性主体意识

小说除了运用第一人称视角外,还交替使用全知视角和第三人称内视角相结合的视角模式来表达作品的意识形态。接下来主要通过探讨这部小说的另外一种全知视角和乔丹医生内视角相结合的视角模式,来推断作品所表达的女性主体意识。这部小说全知视角叙述的内容达到二十章,主要是从第四部分介绍乔丹医生的背景开始,然后一直与第一人称视角交替进行。同时在全知视角的叙述中往往伴隨有乔丹医生的内视角,读者不仅可以通过故事外叙述者得知整个故事的情节,还可以透过乔丹医生的眼睛感受故事人物的思想意识,从而体会阿特伍德所表达的思想情感。例如,读者可以从乔丹医生对房东太太女仆多拉粗鲁、野蛮、丑陋等歧视性甚至侮辱性的形象描述中,看出他对多拉身为下层女性的不尊重,但同时作者笔下多拉并没有对此示弱,而是“对他的不敬以牙还牙”,由此可看出阿特伍德对乔丹医生这一男权专制形象的不满,而对女性敢于为自己争取平等地位的支持。同样,当乔丹医生看着印有格蕾丝和麦克德莫特的肖像的小册子时,想象见到格蕾丝的情景,一开始格蕾丝在乔丹医生眼里是一个无辜受害者,转而她突然变得高大、镇静,而且用“眼睛在坦率地评估他。好像他在思考某个未经解释的实验题目;好像是他,而不是她,在受审查”。乔丹医生眼里格蕾丝的形象之所以发生变化是因为作者给予叙述者一定权力来推翻男性权力的压迫,从而帮助女性实现自己的独立平等地位。由此可见,作者在全知视角和乔丹医生内视角这一视角模式转换下对女性意识的积极表达。

二、叙述声音中女性话语权威的建构

兰瑟在《虚构的权威》一书中主要讨论三种叙述声音,分别是作者型、个人型和集体型。每种叙述声音模式代表不同的权威。而“每种权威形式都编制出自己的权威虚构话语,明确表达出某些意义而让其他意义保持沉默”。然而,不论是哪种类型的叙述声音,如果赋予其女性声音,那么每种类型都会表达一定程度的女性话语权威。此外,根据受述者是在故事外还是故事内,不同的叙述声音还可以分为公开型和私下型。《别名格蕾丝》的作者型叙述声音主要表现为故事外叙述者的公开型声音和乔丹医生的私下型声音,男性话语在这两种声音的结合中逐渐沉沦。小说中的个人型叙述声音主要通过格蕾丝作为故事内叙述者的公开型和私下型声音来积极表达女性话语。最后的集体型叙述声音主要表现为格蕾丝作为叙述者和人物代表女性群体所发出的声音。而小说文本在这三种叙述模式的运用下会最终建构女性话语权威。

(一)作者型叙述声音中男性话语的消沉

兰瑟用作者型叙述声音表示“一种异故事的,集体的并具有潜在的自我指称意义的叙事状态”,这一叙述声音在小说中主要以故事外叙述者的公开型声音出现。其中,因为涉及故事人物乔丹医生的内视角,因此会偶尔听到叙述者对乔丹医生内心声音的转述。而这两种声音向读者所传递出的男性话语总体上是逐渐消沉的。有关男性话语的叙述主要围绕社会各界对格蕾丝案件的调查展开,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乔丹医生的声音。乔丹医生最初的声音出现在向友人诉说自己初到金斯顿近况的信件中,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对未来理想的期盼。然而紧接着在第三人称对乔丹医生背景介绍的叙述中,读者感受到了他对自己未来的不安,面对女仆多拉的粗鲁态度和脑海里对格蕾丝的想象,这种不安更是多次打断了他对母亲自欺欺人的回信,“他写不下去了;他感到说谎说得太多了”。尽管在乔丹医生的逐渐追问下,格蕾丝开始回忆自己的早些经历,但是这些信息对他的研究进展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使他的心情感到越来越压抑。尤其是听完格蕾丝在故乡和漂泊在海上的苦难生活后,乔丹医生甚至梦到有关自己童年和海水的情景,格蕾丝的记忆正一点点瓦解他的精神自我。此外,在对格蕾丝谜团不解之余,乔丹医生被房东太太病态的美所吸引,陷入对她的性幻想而逐渐失去意识。“他走出去,无目的的闲荡。他的身体此时感到毫无实质,像个把意志抽空的膀胱”。当他竭力控制自己集中精力回到格蕾丝的关键线索时,却又陷入唯恐漏掉关键信息的焦虑之中。最终,乔丹医生的精神和身体在格蕾丝和房东太太汉弗莱夫人双重施压下,男性话语彻底消沉,甚至最后读者只能从叙述者转述乔丹夫人的信件中得知乔丹医生的最终结局——在战场上受伤失忆。因此,以故事外叙述者为主的作者型叙述声音所表达的男性话语逐渐消失,而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女性话语的霸权,却是试图凌驾一切之上的男性自己的声音。

(二)个人型叙述声音中女性话语的崛起

当男性话语在作者型叙述声音中逐渐消沉时,女性话语随之逐渐在个人型叙述声音中崛起。兰瑟用个人声音“表示那些有意讲述自己故事的叙述者”,其中故事内叙述者同时也是故事主人公。而这一叙述声音主要围绕格蕾丝作为叙述者和故事主人公的公开型和私下型声音展开。通过对比这两种声音的差异,读者可以从中体会女性话语的产生过程以及阿特伍德对这一叙述声音的应用。纵观格蕾丝的声音在小说的分布,小说开篇以格蕾丝面向广大读者的公开型声音引入,随后在向乔丹医生的叙述中逐渐掌握话语的主动权,其间两种声音不断交织达到巩固和增强女性话语的效果,最终两者在小说的结尾汇聚在一起以标志女性话语权威的成功构建。格蕾丝的公共型声音主要表现为她在狱中和狱长太太家的缝纫室里自己独处时的心理活动。格蕾丝通过模仿狱长太太、教养所监管、牧师等上层统治者说话的声音讽刺那些权力机构的虚伪,将他们的话语中的力量转移到自己的声音中。当格蕾丝忍受着被囚禁的饥饿时,想象着自己最终被饿死都没人发现的情景时,一个声音响起,“这是谁啊,我们一定是把她忘了。好吧,把那些骨头和其他脏东西扫到角落里。但是把扣子留下了,不该浪费”。上层阶级的伪善在格蕾丝充满讥讽的声音中流露。面对监狱看守对自己的侮辱性的调戏,格蕾丝更是直接借用好朋友玛丽·惠特尼的声音勇敢回击:“如果你们真认为我是这样,就应该管好你们的脏舌头,要不,哪天黑夜我会把你们的舌头连根从嘴里拔出。”格蕾丝公开挑战不平等的阶级和性别下的权威声音,为自己争取话语权。此外,格蕾丝在对乔丹医生的叙述中采用沉默、欺骗和抵抗的私下型声音来争夺性别权力,同时结合对广大读者具有控制性的公开型声音来增强自己的女性话语权威。面对乔丹医生多次试探性地提问格蕾丝与案件相关的细节以唤醒她失忆的关键性部分时,格蕾丝总是消极回应,要么说自己不记得了,要么会对自己知道的有所保留甚至会加以改编。乔丹医生因为渴望窥探他人内心而逐渐陷入格蕾丝对他的话语权的控制。相反,格蕾丝通过公开型和私下型声音为自己赢得更多平等和自由的权力。

(三)集体型叙述声音中女性话语权威的建构

兰瑟用集體型叙述声音表示“一种群体的共同声音,或者各种声音的集合”。而在这一声音的叙述过程中“某个具有一定规模的群体被赋予叙事权威;这种叙事权威通过多方位交互赋权的叙述声音,也通过某个获得群体明显授权的个人声音在文本中以文字的形式固定下来”。兰瑟将这一叙述声音分为三种形式,分别是单言、共言和轮言。其中《别名格蕾丝》中主要运用单言形式,即格蕾丝以“我”代表整个受压迫的女性群体为她们发声。在格蕾丝讲到她在帕金森家当佣人时的经历中,格蕾丝成了好朋友玛丽·惠特尼的发言人。而这个率真,有着民主和平等观念的女孩给予格蕾丝母亲般的温暖,使她学会向权威统治阶级和男权挑战,敢于为自己争取平等和独立。可是,正是这个告诫格蕾丝不要轻易相信任何男人的女孩最后还是上了一个绅士的当,而且最终因怀孕被抛弃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格蕾丝为朋友的遭遇而深感悲愤,于是才化作玛丽的灵魂在催眠术的“治疗”下,直接揭露乔丹医生肮脏的心,“说真的,医生,你真是个伪君子!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吻过他,跟他睡过觉,是不是他的情妇!是不是?”。格蕾丝最终在玛丽的灵魂伪装下为那些受阶级和性别压迫的广大女性群体发声。此外,作为小说双重受害者(既是故事中谋杀案事件的受害者,也是父权制统治下的牺牲品)南希·蒙哥马利也是在格蕾丝的叙述中得到女性声音的表达。同玛丽的遭遇类似,作为女管家的南希希望通过金尼尔先生而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甚至不惜成为他的情妇并且怀孕,然而现实的残酷依然将她扼杀。为此,格蕾丝将同所有受压迫女性团结起来,缝制出以格蕾丝、玛丽和南希为代表的属于她们自己的天堂树图案百纳被。只有这样,女性话语权威才会最终建立起来,从而对抗一切不公平势力。

三、结语

总之,阿特伍德在多重叙叙事策略的运用下表达女性主体意识和女性话语权威。其中叙述视角主要围绕格蕾丝第一人称外视角和内视角的双重聚焦以及全知视角和第三人称内视角相结合的模式,通过观察他人和对他人眼光的阐释,颠覆男性凝视的传统,同时在两种不同视角模式转换下表达女性主体意识。此外,不同类型叙述声音结合在一起,在不同性别话语表达中建构起女性话语权威。

基金项目:海南省普通高等学校研究生创新科研课题:“话语权威与女性意识的建构――女性主义叙事学视角下解读《别名格蕾丝》”(bys2020-2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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