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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文视角下《安娜在热带》的人物形象改写

2021-06-25郭星妤

青年文学家 2021年12期
关键词:伦斯基奥菲利帕罗

郭星妤

尼鲁·克鲁兹于1960年出生于古巴的一座海滨城市马坦萨斯。1970年,年仅9岁的他便随父母乘坐由美国和菲德尔·卡斯特罗批准的著名自由航班飞往迈阿密,移民美国。和其他的古巴移民一样,他随父母也聚居在“小哈瓦那”区。到八十年代,他开始从事戏剧方面的工作,最初是当一名戏剧演员,随后便开始从事戏剧导演事业。他曾在迈阿密代德学院学习戏剧,1994年获布朗大学艺术硕士,随后在布朗大学及耶鲁大学教授戏剧写作。2001年他担任了佛罗里达州科勒尔·盖布尔斯市新剧院驻院作家。作为美国为数不多的古巴裔戏剧家,他十分关注美国古巴裔群体的生存与生活情况,其作品大多也反映的是该群体的生存状况。他本人也曾在《安娜在热带》获奖时说过:“我感到极大的震惊,希望我的获奖将为其余的拉美裔作家敞开大门。”(克鲁兹80)尼鲁·克鲁兹的作品中充斥着独特的古巴移民传统特质,其作品的广泛传播使更多的人开始关注古巴裔移民的生活与文化传统。

《安娜在热带》荣获2003年普利策戏剧奖,美国戏剧评论奖和斯坦贝格新剧奖,具有很高的艺术成就,此后便成为提到尼鲁·克鲁兹不得不提的一部作品。素有诗人、戏剧家之称的尼鲁·克鲁兹在创作戏剧时使戏剧语言优美生动,含有诗意化的韵味。戏剧发生在美国南部传统的古巴雪茄作坊,桑提亚戈和他的妻子奥菲利亚经营着手工卷雪茄的烟厂,按照古巴传统,主人要邀请朗读人读一些故事来娱乐卷烟工人,消遣时光。剧中开篇便是奥菲利亚一家焦急等待朗读人胡安的到来,胡安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切齐是桑提亚戈同母异父的兄弟,因妻子之前与朗读人私奔所以一开始便对胡安很不满,孔琪塔与帕罗默之间的婚姻问题重重,她为了报复丈夫出轨胡安,玛莉拉是这家的幼女,在《安娜·卡列尼娜》的耳濡目染下,向往书中的浪漫生活,幼小的心灵中爱情渐渐萌芽,暗暗喜欢上了英俊潇洒且风度翩翩的胡安。切齐一心想要窃取烟厂,并以机器大规模生产取代手工卷烟,但屡次遭到了哥哥的拒绝,他的不满情绪不断累积,最终竟发泄到朗读人胡安身上,在胡安为大家朗读时开了致命一枪,胡安倒在了血泊中。

胡安朗读的正是《安娜·卡列尼娜》,小说中的细节通过朗读人之口娓娓道来,戏剧人物塑造与情节发展也与小说紧紧相扣。他在成功借用经典作品的基础上,既完成了对小说中人物形象的创造性改写,又传达出少数族裔作家重视本族传统,希望获得广泛关注,在主流文化中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一、互文性理论

互文性一词最早是由朱莉娅·克里斯蒂娃提出的,“互文性通常被用来指示两个或两个以上文本间发生的互文关系”(陈永国)。在她之前就有许多批评家和评论家的论述中就包含了互文性这一概念,例如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和艾略特的《传统与个人才能》均有提到。巴赫金认为我们说的语言绝不是我们自己独创的,因为我们使用的每个单词都是基于对先前知识的认知上。艾略特指出:“没有任何诗人,没有任何艺术的艺术家,能够单靠自己获得全部意义,他的意义,人们对他的欣赏就是欣赏他和已故诗人以及艺术家的联系。……他要遵从传统、需要承前启后,这种必要性不是单方面的;一件新的艺术作品诞生后,同时会影响到他以前的所有作品。”(朱刚60)艾略特的观点在互文性的初始阶段起着一定的作用。

茱莉亚·克里斯蒂娃继承了巴赫金的对话理论,运用到其关于符号学的研究中,并创造了“互文性”一词。“任何文本都是由种种引文镶嵌而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吸收与转化其他文本而成的”(Kristeva 66)。她指出文本的形成是建立在已经形成的话语中,文本绝不是个人的或原创的东西。作者通过改写、改编、重写的方式,把经典以不同的方式讲述出来,表达了他们追求多元化、消解权威、颠覆传统价值观等观点。“所谓互文性批评,就是放弃那种只关注作者与作品关系的传统批评方法,转向一种宽泛语境下的跨文本文化研究。”(陈永国)互文性关注的是文本和文化表意实践之间的关系,把文本置于更广阔的文化语境,在很大程度上拓宽了文学研究的角度。

二、传统夫妻爱情的续写

托翁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是以19世纪的沙皇俄国为背景,当时俄国正处于从农奴制向资本主义的过渡时期。《安娜在热带》里的工厂处在一个转型时期,传统的雪茄作坊正面临着艰难的抉择,以帕罗默为代表的先进生产力要求用机器取代当前的手工卷烟的生产方式,但桑提亚戈和奥菲利亚极力反对,表现出传统手工业和现代工业文明之间的冲突。不同的是,《安娜·卡列尼娜》以俄国的酷寒与隆冬的冰雪场景为自然背景,叙述了俄国贵族的爱情故事,尼氏所写的是生活在美国南部的热带地区普普通通的古巴移民家庭。

桑提亚戈和奥菲利亚婚姻关系与凯蒂和列文的婚姻有很大的相似性,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尼鲁·克鲁兹所写的桑提亚戈和奥菲利亚的婚姻是对凯蒂与列文婚姻的续写,两对夫妻的婚姻生活有争执,但更多的是建立在理解与支持上的美满幸福的生活。第四幕中,奥菲利亚因桑提亚戈在酗酒之后随意把作坊抵押给帕罗默而气愤,夫妻二人也不直接对话,反而通过玛莉拉这个“传声筒”沟通交流。当玛莉拉不再愿意为父母传话时,夫妻俩不得不直接对话,他们谈论的内容也正是《安娜·卡列尼娜》中凯蒂与列文的故事。桑提亚戈说:“这个列文使我想起了我的青年时代以及父亲留给我经营的这个工厂。列文似乎一生都专注于他的农庄。”(克鲁兹115)我们可以看出,列文和桑提亚戈都是父辈产业的继承者,列文和桑提亚戈分别经营着一家农场和雪茄卷烟作坊,一生辛劳。夫妻俩“同情列文这个老派正直的人,同时他也是小说中传统价值观的守护者”(woo 73),这一点和尼氏所塑造的桑提亚戈的形象也是一樣的。在剧中,桑提亚戈和奥菲利亚通过谈论小说中列文和凯蒂的故事而与对方和解。桑提亚戈问:“我失去你了吗?”奥菲利亚答:“如果你失去了我,我就不会还在这儿。如果你失去了我,我就不会还守在你身边。”(克鲁兹 118)两人推心置腹,互相表明心事最后重归于好。

这两对夫妻感情深厚,在社会转型发展时期相互扶持,全身心投入农场或卷烟厂的经营中。桑提亚戈和奥菲利亚的婚姻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克鲁兹对列文和凯蒂美好爱情的续写,虽然在日常琐事中还有争执和摩擦,但更多的是互相理解与支持,共同为美好的生活而奋斗。

三、对安娜的改写——女性身份的重构

在塑造孔琪塔和玛莉拉姐妹俩时也有明显的互文性,其实是尼鲁·克鲁兹对托翁小说中安娜这一形象的改写。正处于社会变革时期的俄国,贵族思想也随之发生了巨大改变。安娜出身于贵族家庭,端庄美丽,在十六岁便嫁给了同是贵族的卡列宁。直到遇到沃伦斯基,安娜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安娜内心渴望自由与解放的灵魂被唤醒了。随着资本主义的日益发展与壮大,作为社会经济体系中新兴的力量,安娜这一形象的出现,代表了当时女性受到新思想的影响,寻求解放,反对禁锢个人自由的封建体制。通过对封建社会的反叛,安娜冲破一切阻挠,与沃伦斯基在一起,体会到了充满爱的幸福生活。单从这一点来说,她比孔琪塔要幸福得多。但安娜后来也生活的并不幸福。

(一)女性意识萌芽

孔琪塔与并不爱她的帕罗默结为夫妻,但经过朗读者的洗礼与教诲,孔琪塔从一个可怜的妇女转变成为一个独立与自信的人。这一点引起了她的丈夫帕罗默的注意,他说:“我记忆中我娶你是因为我掰不开你父亲掐在我脖子上的那双手”(克鲁兹 109)。孔琪塔也反驳道:“你从未真正关心过我。”从这里可以看出,帕罗默对父亲的包办婚姻耿耿于怀,他自始至终没有爱过自己的妻子,孔琪塔也知道他与别的女人有染,但只能自己默默忍受一切。她是有名无实的婚姻的受害者,还得为其承担后果。但自从遇到朗读人后,孔琪塔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小说人物故事中汲取营养,并用其经验来解决自己婚姻中遇到的问题。她对帕罗默说,“我只想同你心平气和地谈谈。就像这部小说中的人物那样。这本书使我懂了许多。”(克鲁兹 110)但她的丈夫回避孔琪塔的问题,仍不愿解决矛盾,拯救婚姻。积极解决无果后,孔琪塔便出轨朗读人,既是出于对丈夫的报复也是寻求肉体快感。

还有一点相同的是,其丈夫知道她的婚外情。对于帕罗默来说,他很好奇妻子与朗读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好奇心驱使他尽可能多地打探妻子的隐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理,控制孔琪塔。另一方面,正如帕罗默所说:“你似乎不一样了。你变了”(克鲁兹 136)。正是由于孔琪塔的一系列改变引起了他的注意。“朗读人就是艺术能力的符号,他的作用就是释放欲望,影响那些接受它的人,以及影响日常生活中为文化投资的人们,进而影响这种文化”(Aiello 22)。这个朗读者试着去理解她,揭示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并告诉她如何表达对丈夫的爱。朗读人以小说中的人物故事为例,改变了孔琪塔对婚姻和爱情的认知,她已经从一个卑微到乞求被爱的妻子,转变成为一个独立且魅力十足的女人。

而安娜的丈夫是一位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虚伪且只关心自己的仕途,从未关心过安娜的内心。他只重视自己是否居高位要职,安娜提出要和沃伦斯基在一起后,他只在乎妻子带来的问题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升迁,因为他一直是一位背景清白的政府官员。安娜本以为遇到沃伦斯基便遇到了真爱,在聚会上她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真正的快乐和甜蜜。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流言四起,她必须与沃伦斯基一起直面前所未有的挑战。在道德评判的重压下,安娜坚决与其离婚,抛弃自己的孩子与沃伦斯基再婚。沃伦斯基带来的快乐是短暂的,之后安娜的痛苦和之前的快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沃伦斯基仍旧不停地参加聚会,在聚会中与其他的女子把酒言欢,安娜无法忍受他的行为,经常与之争吵。两人的关系也变得愈发紧张,从前的浪漫甜蜜了无踪迹,再也无法忍受的安娜选择在滚滚车轮下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二)女性思想的彻底转变

如果说孔琪塔与安娜的境遇最相似,那么尼氏所塑造的孔琪塔完成了自我转变,免于一死,而孔琪塔的妹妹玛莉拉这一形象的塑造是对安娜这一形象的全新改写,完全颠覆了安娜这一形象,玛莉拉成长于这一和谐幸福的家庭,父母相爱。

玛莉拉生性天真单纯,当他第一次见到朗读人的时候竟然尿湿了裤子,当她的妈妈奥菲利亚问其原因时,她天真地回答道,“我憋不住,妈妈”(克鲁兹97)。对于朗读人诵读同一段小说情节,她与母亲和姐姐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奥菲利亚说:“一定是个噩梦。”孔琪塔也说:“安娜自己也这么说。她说,它像一个诅咒。结尾时她说,他的吻是用她的羞耻换来的。她必然是痛苦的。”但玛莉拉却说:“痛苦?应该是欢乐”(克鲁兹 106)。她觉得安娜和丈夫生活在一起很凄苦,所以她才和关心她、爱护她的沃伦斯基生活在一起,与丈夫相比,沃伦斯基更加关心的是她的内心的真实感受,她的灵魂。玛莉拉的想法天马行空,表达也像诗一般的语言,“一辆单车梦想成为男孩,一柄布伞梦想成为细雨,一颗珍珠梦想成为淑女,而一把椅子则梦想成为猩猩回到丛林”(克鲁兹 107)。“我们该享受生活给我们的一切,生活就是许多短短的时光。那短短的时光就像小小的紫罗兰花瓣。我可以把那短短的时光珍藏在一个瓶子里永远不忘,就像现在同你交谈”(克鲁兹 147)。她的灵魂有着超越尘世的纯真与率性,其言语表达看起来很不切实际,这正是克鲁兹把安娜的浪漫精神延续到了他所改写的玛莉拉身上,生活在热带的“安娜”,环境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女性主义运动已得到了极大的发展,玛莉拉的形象塑造完成了女性身份的重构,实现了女性的独立与解放。

在下文中,玛莉拉又说,“从胡安开始朗读起,那故事就和我融为一体,我也成了故事中的人物”(克鲁兹 107)。尼氏这样写的原因就是指明她对安娜这一角色的颠覆性改写,玛莉拉就是在热带的安娜,但和安娜的命运截然不同,从稚嫩的女孩成为雪茄的商标女郎,赢得大家的一致赞赏,前途光明且幸福,同时也暗含着克鲁兹作为少数族裔作家,通過改写经典作品的女性形象,在主流文化中赢得一席之位的诉求也尽如所期。

四、结语

《安娜在热带》是对世界经典作品《安娜·卡列尼娜》的创造性改写,通过朗读人之口,戏剧家打破了文本之间的界限,把经典作品与所创作的作品置于共时性维度,为戏剧创作提供了新的方法。任何文本都不能脱离其他文本而存在,两部作品中的主要人物,跨越不同时空和地域限制,体现出相似的气质。尼鲁·克鲁兹倡导在婚姻中互帮互助,像桑提亚戈和奥菲利亚,同时他也提倡女性的自由和解放。他创造性改写玛莉拉这一形象就是期望女性自爱、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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