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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守生态本体:艺术设计助力乡村振兴之思*

2021-06-22袁志准

艺术品鉴 2021年17期
关键词:乡民本体艺术设计

袁志准

乡村振兴是我国农村在解决脱贫问题的基础上,迎接新时代抛出的诸如生活品质提升、经济社会文化永续发展等新课题而采取的社会治理行动。因此,乡村振兴不仅指农村经济振兴,还包含乡民的思想观念、生活习惯、行为方式、文化娱乐等全方位的提质,而实现这些目标的前提是延续并维护好乡村的生态本体。艺术设计的生态趋向本质以及作为一种生态文明建设的加持,入乡的首要任务就是为乡村振兴塑造生态人,赋予生态文明之魂,持守乡村生态本体,助力乡村振兴。

一、乡村振兴的根基是其生态本体

中国的许多乡村魅力退化,再也不是人们美好生活空间需要的当然首选,原因之一在于乡村参照城市,没有寻求到适宜自身的发展方式。一方面,农业试图复制工业,这种生产方式无视土地、生物等农业资料的有机生命周期律,将其视同为机械化工具,任意更改其时空存在性而追索其价值的最大化,并过度依赖工业技术与产品的农业效率提升功能。“人类把自然还原成一种工具,把人类凌驾于其他的物种之上,这是我们目前占主导的神话模式,所有的问题都由此而来”。[1]当下农业对农村生态的侵蚀教训颇多,如土地的自然肥力退化以及局部的环境污染,直接的后果是反噬农业,如大米重金属超标等。另一方面是乡民的生活方式对标市民。在诸多研究中,乡民的生活方式被选择性过滤,也被绿色化书写。

现实生活中,无拘束的生活方式在乡民那里已然习惯。“在发达国家中,很多基本的人类的需要和享受,是在与日俱增地付出环境损失的代价下得到满足的”。[2]近年来,消费主义、现世享受之生命态度在新生代农民身上同样开始盛行,使其将生活目的看成金钱与物质的“愈富愈好”。

“生活中最主要的不幸就是误以为生活目的是某种结局或某种可以完成的目标”[3],部分人沉溺于日常基本生活需求之外的其他需要,尤其是区别于他者而凸显自我身份与独特性的需要,这些激进需要多会通过对自然资源与物质的无情追索而实现,也势必助推其非生态化生活方式的养成,其破坏性后果最终都会传导至农村整体生态空间。

既然工业化模式造成了乡村人与自然的部分紧张,从而直接为乡村产业的永续发展造成阻滞,造成乡村生活空间的美感退化,那么如何重构农业模式与生活方式,成为乡村振兴的基础性问题。那么这是要摒弃人类中心主义并回复到生物中心主义的深生态文明?当然不是。而是要倡导尊重自然就是对人类最为持久的关怀,就是人获得美好生活的基本前提的思想。我国当下提出的乡村振兴只能在生态文明建设的总体布局中展开。乡村振兴是全面修复以往农业造成的生态伤痕,从而探询“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的生态文明发展之路,其重点在于建设农村产业的生态化、生活方式的绿色化。简言之,乡村的一切存在都应该持守在助生与促生之中。《周易·系辞下》说:“天地之大德曰生。”“生”在方东美看来含有五义:“第一,育种成性义;第二,开物成务义;第三,创进不息义;第四,变化通几义;第五,绵延长存义。”[4]“生”既是世界的基源与本质,也是世界持久存在的前提,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生命的不断接续与更新的过程,人作为被生者与促生者就在这个连环之中。由此可见,乡村永续发展及美好生活愿景的前提是维护并发展好农村生态本体。艺术设计尤其是环境设计的本质是一种创生,即在生态持存的背景下进行新的生命塑造,其进驻乡村适宜适切。

二、艺术设计对乡村生态发展灵魂的塑造

维护好乡村的生态本体关键在于塑造乡村生态人。生态人的塑造必然是生态行为主体在行动过程中的主动建构,而设计艺术即为这一行动多元结构中的辅助力量。换言之,入乡的设计艺术必然肩负着生态文明思想的传播功能。

首先,培养生态意识。既要培养村民的生态权益意识,更要培养生态责任意识与生态审美意识。生态权益生成于生态需求。生态文明时代从不否认人是世界的主体,因为这既代表着人之为人的尊严,也意涵人的生态权益。“处在生态系统的每一生物物种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参与这个共同体的物质循环与能量流动的”。[5]当然,生态文明时代更注重人的生态责任,人只不过是生态圈中的一份子,人与他者的差异性与依赖性是无法消弭的,“任何一个美好社会的想法,都应该建立在对我们生存的基本物质条件——那些自然给予我们和那些我们创造出来的——有充分的认识的基础上”。[6]人的主体性应体现在创造一种环境或者方式让世界万象同时为人所用。人人因此而必须承担维护圈内平衡发展的责任。设计的智慧就在于启拨人与自然的和谐,维护二者的平衡,阐明人的生态权责,或者给出一种路径、一把钥匙,采取理性、科学、艺术的方式去把捉生态之律,从而建构出新的生态系统。设计当然不能解决所有的困难与问题,与其说设计给人一个物理性空间或场所,不如说给了人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从而开启人对自然、社会乃至自身的新的感知。设计将人的存在放置在生态链环中就是在为乡村社会的所有参与者提供这样的观念导向。中国设计强调尽物性,即设计是在对物性的充分认知的前提下展开的,物尽其用而不糟践,更不是用过了就扔,而是促成其效用的最大化及消耗的最小化,这样的设计无形中就在培育人的生态责任意识。所谓生态审美意识,是指设计同时带来乡村治理的现代化发展的审美路向。“当代人追求发展进步的主旋律是美的旋律、审美理想的旋律。这一旋律使得社会发展染上了浓重的美学色彩”。[7]经由艺术设计,乡村环境组成物的价值与意义被凸显,更重要的是,它还能将乡民的创造即乡村产业活动及生活过程中蕴含的美呈现出来,对真善美的体悟与渴望展现出来,如此一来,人与自然生命的共同生存得以彰显。而这一审美呈现已然实现让人们体验到自然美不在人对它的统摄、赋形之中,而是在人与自然之间生命交流的生态律动之际,概言之,就是将生态理念灌注在设计中,从而启发人的生态审美观念的生成。

其次,引导生态行为。实践证明,没有人的积极干预与改造,乡村自然环境极易凋敝。因此,人的存在与行为对生态的优良必不可少,只是人的行为必然要切合自然生态。当下社会,人的日常生活行为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消费,而且在工业化中孕育出的消费主义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对生态的侵蚀。因此,我国政府于2015年颁布《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要求开展全民性绿色生活,尤其是消费行动。绿色消费的核质在于一方面须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另一方面又要克服过度消耗资源,尤其是对生态环境的伤害,即消费观念、方式、行为、习惯均须契合生态的总体平衡及社会的永续发展。现代社会“必须摒弃消费主义的异化消费观,倡导推广以适度、节制、合宜为核心的绿色消费”。[8]基于此,绿色消费首先得倚重科技发展,其次就是依靠艺术设计,因为当下消费方式在很大程度上系设计建构而出。入乡的艺术设计理应传播“够了就行”的生活方式,减少重包装、重炫耀、重堆砌等为消费的设计,恰如墨子所言“去无用之费,圣王之道,天下之大利也。”重视功能、实用、便捷且美观的设计必然会牵引乡民的消费行为。

入乡的设计艺术通过自我生态化以及生态思想的传播必能促成乡民生态生活理念的形成,“一个人真有生态智慧,就不会只说不做,他必然知行合一”。[9]生态人的出现,使乡村生态文明建设有了灵魂。

三、艺术设计对乡村生态本体的培植

乡村振兴能且只能依赖并诉诸其生态本体的持存,令人遗憾的是,诸多乡村的生态本体却出现了暂时性或间歇性的遮蔽。马克思说:“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10]美的规律即包含着善的目标与动力,即人有着最大的自由与智慧按照生态向善的原则规划自己的生存。设计入乡助成这种生态伦理取向生成势必要培植好可视化的乡村生态本体,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物质生态空间与文化生态空间。

设计艺术对乡村生态本体的培植最显明的当然是其物质性生态空间的应有形态之构作并使之永续,而这一设计的重点则在顺应生命节奏,促成多元生存。首先,设计艺术要对乡村既有生态资源合理安排,使之活力四射,呈现出生态魅力。入乡的艺术设计一旦物化,它就是一个特定的空间性生态场,但它的自我存在之展露却是时间性的,是一种悄无声息的自我生存与完善,这也正是设计的深远价值所在。在詹森看来,景观的形成过程与生命历程密不可分。生态设计是指生态过程应协调,尽量使其对环境的影响达到最小的设计形式。对于环境艺术设计而言,就是通过不同的具有生命意涵的事物,创造出一个具有新的统一性的内在生命之物。因此,设计须把握每一个事物内在的生命节奏,同时实现与空间内其他存在物的搭配与协调。由湖南棕榈浔龙河生态城镇发展有限公司设计兴建的Star Cabin Hotel 星空木屋,就将山林、建筑、石阶、小道、草虫、花鸟、柴扉以及人的聚会、聊天、锻炼创生为一个生命整体。其次,乡村设计要发扬乡村的生态遗产。艺术设计介入乡居场所必然要继承其设计传统,尤其是生态化的设计资源。依托自然聚落形成的传统乡村居住点,均是对人地关系优选的结果,多不大肆更改地形、植被,不能造成长时期的生态干扰;建筑材料以及老旧甚至废弃的材料的重复利用;独特的设计智慧,如建筑设计中的庭院布局、建筑朝向、门窗的设置中依赖自然本身的力量通风、取暖从而减少对空调的依赖;日常农作与生活的自然连接等。这些都是乡居场所中非自觉性的生态设计资源。艺术设计不但不能抛弃而要充分利用这些生态遗产,从而减少因现代生活需要的舒适而增加了碳排放等。最后,生态空间的设计拓展。借助自然生态环境来促发人的想象进而获得心理情境而弱化真实环境中的生存艰辛,这在中国古代的设计智慧中比比皆是,如“湘帘四垂,望之如入清凉界中”“前梧后竹,不见日色”[11]等。

乡村生态本体不仅包含物理性生态空间,还包括文化生态空间,乡村文化不仅是乡村经济振兴的基础,也是其借由发力的途径与手段之一。近年来,乡村文化生态出现退化的苗头,乡民生活方式对标市民,有意识贬抑与抛却乡村生活方式与活态文化。因此,乡村振兴中文化生态的发展格外重要。

设计入乡的文化生态辅助功能主要体现为以下几点。

其一,作为乡村文化载体。任一乡村都有独特文脉,也期待现代文明,这是其永续发展的前提。于前者,优秀乡村传统文化多数沉睡;于后者,现代文明如镜花水月。因此,设计作为一种媒介,可以使诸多优良的隐性文化传统视觉化,可以以乡民的视野与接受方式诠释现代生态文明。

其二,作为新生乡村文化。乡村文化的本质是通俗文化,作为大众艺术的设计就是通俗艺术。通俗艺术不重在生产文化的新内容,而在于生成文化的新形式。当下通俗文化更倾向于形式外观,外观的设计才是文化更生的核心所在,因此,设计创构新形式,形式本身的文化性凸显,生成形式的核心目标就是成为一种广为认同、雅俗共赏的新文化样态。设计无疑可以增加乡民的文化认知。

其三,赋予乡民文化身份。乡愁的实质乃原初文化身份因主体性生成情境迁移而遭遇比较或挤压造成的集体性记忆复生,即便长居乡民亦有此缺失,更被乡村集体性一度深埋。设计作为乡民文化身份的映射,就要重塑这种集体性。通过设计的乡村不仅是原初的物或环境形态,更是具有一定符号化存在的象征性空间而具有独具一格的价值所在,或曰它使乡村重新获得了一种集体性。这一获得感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提升乡民的文化自信感。设计艺术赋予文化以可感形态作用人,其功能显现在创构乡村社会和谐,从而反哺乡村产业,当然,它还可以将自身创生为农村产业中的核心构成。

四、结语

现代设计是城市化的产物,代表着城市性,城市性内蕴并体现着“现代性”所希求的一切美好人性与生活品质。因此,入乡设计必然会传播城市性,乡民也需求城市性。然而,乡村不能改造成城市,必须持守它的生态本体与多元样态。入乡设计因此要变身为驻乡设计,只有作为乡村生态场的一员,方能准确把捉乡村的生态脉搏,助力乡村的永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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