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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外景色新云中自古多英豪

2021-06-20李晟李大宏李大钧

文史月刊 2021年1期

李晟 李大宏 李大钧

传播马列主义点燃文明之火

马仲,1906年2月18日出生于山西大同喊内一个回族进步家庭。祖父与父母亲思想开明,乐善好施,与早期的同盟会成员李德懋、王虎臣等私交颇深。曾多次资助过革命党和宋世杰等革命志士,还出资兴建大同清真女寺。马仲自幼刻苦好学,少有大志。考入师范后,得良师授业,成绩年年第一。学习之余,他主动参与校内外各种有益活动,时刻关注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其性刚直,重情义,讲原则,为人做事光明磊落,诚实守信,加上长亲的身教言传,皆为其踏上革命道路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马仲带头冲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列。擎旗、司号、演讲,贴标语、散传单、呼口号,被誉为“冲锋陷阵的马仲”。运动中彰显了卓越的组织才能和领导才能。熟知其情况的同时代前辈们采访中讲述,皆对其有深刻印象。

马仲

当年,他果敢地把自绘的鞭笞黑暗腐败势力的漫画,张贴于兰池街晋北镇守使别墅的胡同口,热心的人们都在为这个有志气、有风骨的小后生捏了把汗,劝他不要这么干,免得惹祸招灾。

历经“五四”新思想、新文化运动的熏陶和历练,马仲逐渐成长为爱国运动的领头人。1921年山西大同学界成立第一届学生会,时任山西省立第三师范学生自治会会长的马仲先后被推选为筹委会主席和大同学生联合会主席。其师范的校友高应兰、杨德魁、曹汝谦、郑足、杨永颐和省立三中的王梦樵,省立第五女子师范的王振节等为委员。这期间,他联络了志趣相投的同学高应兰、任汝勤、郑足、杨德魁、秦丰川等,利用学校和学生会的钢板蜡纸等油印设备,秘密翻印了大量的《新青年》《前锋》等红色书刊,在进步学生中广为传阅,力争把校园和学生会营造成爱国主义思想阵地。不久,他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大同城内最早的秘密党员。其间,他还奋笔写了“读书不忘救国,是救国的志愿牢牢地存在心里,埋头苦读养成真正有益于国家的学识,以备遇机实行真正的报国工作。”“吃苦耐劳是行为的标准;节俭是度日的标准;手不停地写、脑不停地思是读书之标准。”“世界上什么都可以给予别人,可以被人夺去包括生命。唯有学问、知识是不能给予剥夺的。”“没有实际的思想是空的,没有思想的实际是瞎的。同样,没有实践的理论是空虚的,没有理论的实践是盲目的。因此,在实践中的人要研究,在研究中的人要实践,只有这样,人力才不致浪费。”等自律箴言,与同学们共励共勉。其中一些还被当时的文人墨客或有识之士所看好引用。教育界爱国名士,省立三师校长尹欲仁先生也被马仲严谨务实的治学态度、忧国忧民的思想境界和不懈追求人生价值的精神所感动,在稍后开展的五卅援沪爱国行动中,尹校长自告奋勇,甘愿给马仲做助手,担任大同各界后援总会的后勤组组长,为运动的开展提供后勤保障服务。

马仲任大同學联会主席时所书手迹:没有实际的思想是空的

1925年6月初至次年春,党组织委派马仲牵头,发动并组织领导了大同地区声势浩大的五卅援沪行动暨声援省港大罢工等革命行动,并将运动推向了高潮。此时的秘密党员马仲,作为“山西大同学生联合会主席兼山西省立第三师范学生自治会会长”,一致被推举为“大同各界沪案后援联合会”总会主席,成为此次大同地区爱国运动的总指挥。王振翼(王仲一,字壮飞,早期革命活动家,1931年牺牲)和京绥铁路车务同人会大同分会长张树珊等担任副总指挥,协助马仲工作。

马仲早年手迹:读书不忘救国

如火如荼的爱国运动中,他的胞弟马元和年仅八岁的胞妹马玉梅(马冰清),也在他的引领带动下,与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一道,投身到爱国热潮当中,呐喊助威,募款献爱。事后,马仲在日记中深有感触地回顾了当时的情景:

“由昨天的预告才知道今天是废历的五月初五端午节,因而想起了凉糕的凉,粽子的甜,以至于麻团愈嚼愈有味了。说起来真的寒酸,其实不知怎地这几样节品在我是好久没有口福享受的了。民国十四年的今天,正是哀声遍野、呼叫连天的五卅惨案,我中华民众们轰轰烈烈举行着爱国运动呢!那时我刚二十岁,在三师校里四年级读书。当时在这个怒潮中,故乡的农、工、商、学、兵组织了一个‘大同各界沪案后援联合会,我以小有聪明及好动故,被选为总会主席。除综理一切会内事务外,还要接见各地来同的宣传委员和代表,早六点钟起,夜十二点钟为止,一天到晚忙忙碌碌顾不了其余的事,最可笑的连自己吃饭都弄的忘掉了。所以这一年的端午是马马虎虎的过去了,心中就没有觉晓有这么一个节令。”(汇川《语痕》卷十三79页)

马仲忆述“五卅惨案”大同援沪行动手迹。因当时系铅笔书写,恐日后看不清楚,1931年复以毛笔重新抄写

2011年12月,中国作家出版社出版的《杨松青》传,也以一定的篇幅作了相关介绍:

“大同五卅援沪运动领导机构及其组成人员:

领导机构:大同各界沪案后援联合会总会

总会主席:马仲(又名马俊、赵革非、马革非。笔者注)

总会副主席:王振翼(又名王仲一,早期革命活动家,革命烈士。笔者注)、张树珊(中共秘密党员,京绥铁路车务同人会大同分会长。笔者注)、王梦樵(省立三中学生会主席)、王振节(女,省立女师学生会主席,王仲一胞妹。笔者注)。

总会下设六个办事机构(五人为一组):

运动组织组组长:杨永颐

宣传演讲组组长:高应兰

对外联络组组长:马仲(兼)

募捐活动组组长:郑足(革命烈士,1928年在广州牺牲。笔者注)

后勤服务组组长:尹欲仁(省立三师校长兼)

学生纠察队队长:杨德魁(又名杨松青,杨秀峰,徐向前元帅入党介绍人,解放战争时期任第二野战军敌工部长。笔者注)”

三天后,大同各界沪案后援联合会声援五卅运动民众大会,在城内最宽阔的公众活动场所大有仓广场隆重召开,学生、市民及城关工农商兵各界赴会者逾三千人。“向帝国主义讨还血债”“废除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等横幅标语满布会场四周。“总会主席马仲神情凝重,健步走向主席台,开始讲话……”(《杨松青》中国作家出版社2011年12月版39页)

《杨松青》传第39页对大同五卅援沪行动有较翔实记述

波澜壮阔的爱国运动,使反动当局恨得要死,怕得要命。遂于1926年元旦前后,在全城张贴布告、密布警宪,缉捕带头闹事的马仲。关于这一点,著名经济学家、山西省政协原常委、民盟山西省委原副主委、山西大学博士生导师刘钺(刘子威)教授,1988年2月6日82岁高龄时,在写给马仲胞妹马玉梅的信中这样叙述:“关于你兄马仲(当时号:幼雄)在三师同班读书时的情况我当然了解,他一度和邓绍(字:慕汤)兄同住一室,而且他们很要好,邓系广灵县贫农子弟,刻苦读书,你兄系高才生,这种结合也很自然;在当时,我和慕汤都是抱书本的学生,社会活动很少,而马仲则不然,他十分活跃。由于没有共同参加社会活动,他活动的内容我谈不上来。但有一事很清楚,就是未毕业的前一年夏天(大约民国十三年),忽然你兄偕同你父亲从绥远路经右玉县杀虎口来访我。据说,你兄由于在大同社会活动不能存在出走到绥远。”马仲的老同学、曾任大同市城区小学校长的李桂林先生、李炳文(李鸿藻)先生都清楚记得:“那时候,大街小巷上贴满了打倒马仲的标语和通缉捉拿他的布告,在大同他根本无处藏身。”(1984年秋访谈)从刘钺先生的信里和李桂林、李炳文先生的话语中不难看出,三位老者对马仲在省立三师期间的表现印象颇深。虽然时过已有60余载,仍记忆不忘,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了当时马仲的社会活动影响之大。否则,三位80多岁的老人又怎能把60多年前一位同学记得如此清晰。

《中国共产党大同历史》高度概括了大同援沪行动的意义及其贡献:“1925年发生的震惊中外的‘五卅运动拉开了全国大革命风暴的序幕。在革命运动中刚刚诞生的中共大同地方党组织,面临的主要任务是继续发动和引导工人、学生和广大人民群众进行反帝反封建斗争。在上级党组织的领导下,中共大同地方党组织,正确把握形势,因势利导,组织和发动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再次把大同地区的革命斗争推向高潮……”五卅运动的伟大实践中,马仲作为中共建党初期大同地区主要领导成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带头作用。运动中,他事必躬亲,废寝忘食,与爱国志士们一道,将革命的火焰再度在云中大地燃起。

1988年2月马仲师范校友、山西大学教授刘钺先生写给马仲胞妹马玉梅的回忆信件

《山西革命遗址通览大同卷》p24-25介绍马仲早期革命活动

播撒红色火种

1926年初夏,马仲因社会活动遭通缉在大同不能久留。根据党组织安排,他先后奔赴萨拉齐、包头、归绥、临河、五原、张垣、北平、天津、泰安、太原、商都、平地泉、丰镇等北方十多个地区开展学运、兵运和工农运动。始至绥远的萨拉齐县,在水涧沟门后湾学校任校长。那时,他常常爬山涉水走访学生家庭,问寒问暖,了解村民疾苦,适时传播革命理想。教导孩子们树大志、识大体,长大为国家和社会出力。1927年5月,打人绥远军中的马仲(此时化名马俊、赵振江),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利用发放护照之便,机警地掩护了许多革命者,通过秘密地下交通线转道苏联考察取经。目前许多资料中,常有提及党的一些早期领导人,通过“红色通道”,平安往来于中、苏之间,及时与苏联及共产国际联络联系,沟通交流,“红色交通线”发挥了特殊的作用,坚守在红色交通线上的勇士们,经历的风险可想而知。

马仲的手稿里有这样一段描述:民国十六年四月二十八日(1927年5月28日)的早晨,刚从床上起来,突然把同事梁君和我一齐看押,而且三道麻绳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送在护兵房里听候发落。后经详细探问,才知道是因蓋公章私发护照的事。五月端午的下午,大人们喝了两盅白干,一时的高兴,于是乎护兵老爷们也乘兴在那里磨刀呢!以为将来不久的一刹那,就要演一出很好的把戏。听着嚓嚓的声音,并且来了一个护兵把我的五花大绑更往紧收拾了收拾。问了护兵一句,只得到了一个哼字和一双白眼的凶视,默念不久我的头颅就和脖颈要分家了。但是等了很久,直待日落黄昏也没见什么举动。(汇川《语痕》卷十三83页)事后方知是组织上斡旋营救,并用银元贿赂了上面的贪官,方以“年轻荒唐,办事不小心仔细”搪塞过去。

面对凶残的白色恐怖,马仲愈挫愈奋,斗志更坚。“几年来,拼命对敌,争生争死庆今朝。半生已,坚志决心,再接再厉看异日。”(汇川《梦呓》之47)其间,他把握一切有利时机,积极宣传革命主张,唤醒爱国志士和热血青年走上革命征途。多次组织革命暴动,屡遭通缉。因组织上暗中保护,方次次临危脱险。其中较有影响的有1928年春季策动驻扎绥远的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骑兵独立第二旅郭殿丞所部第30团兵变。郭某察到风声,勾结步兵第三师将该团攻击至山西忻州地界。双方在距代县城仅五华里的一个叫五里村的地方展开了激战,此事大挫郭部锐气。1931年夏秋,马仲酝酿策动山西军官教导团革命暴动,因山西特委负责人丁楚源被捕变节而告吹。“九·一八”事变后,在中国共产党感召下,全国各地纷纷组建抗日团体,以各种形式声讨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扩张暴行。太原成立了抗日义勇军训练所,设在上马街农校。马仲被抽调担任军事及政治教官,主讲地形、射击、典范令及马术等军事常识和时事政治;鼓励学员们投笔从戎,参加反帝救国行动。参训的1000余名学员分别来自太原各大中专和中学校,时长3个月。后来,大部分学员在1937年卢沟桥事变前后参加了“牺盟会”“决死队”和“工卫旅”。

就在他担任抗日义勇军军训所教官的阶段,仍然冒着被捕的风险,数次趁着夜间天黑,潜进太原华闻晚报社,将大量抗日宣传品投向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报社舞池。其间还多次以“汇川”“铁汉”“冷风”的笔名,向《大公报》《时代日报》《生活周刊》等报刊投寄稿件,激励国人自强、自立。

翻览他在1932年5月8日始写的《语痕》第六册,有下面一大段文字,真可谓言之凿凿、感人至深。对国情的剖析一针见血,就时局的展望堪称一叶知秋:

“西方与东方——西方一切高鼻子绿眼睛的洋鬼子,除了野心政治家、新闻记者以及经营东方殖民地商业的人,大都对于东方情形是茫然的,尤其是对于中国,大家好像当作一个黑暗大浪看。英國最有名的《泰晤士报》上,虽然每天有一两节中国新闻,而且时时描着简单的中国地图——因为恐怕阅者不懂。但是阅报的人依然是不大了解。事实上,的确也难以懂得的。忽尔满南打满北,忽尔广东打广西。不要说是外国人,就是我们中国人吧,有时也不会懂的。然而西方人确有一共同之点,即对于东方人一切都藐视,除去日本人。日本于1894-1895年打败中国,1904-1905年打败俄国,而国内的政治、教育、实业、交通也的确有可使人佩服处,尤其是它的海陆军实力至少在法、意两国以上,所以洋鬼子便都佩服了。此外,在缅甸安南与我们模型完全一样的黄种人都是他们的一等奴隶。在南洋群岛的马来人与中国商人也都在任他们践踏,任他们蹂躏,自然不能邀得他们的尊敬。至于我们呢,自九十年前‘鸦片战争失了香港以来,不知吃了他们多少亏。沿海重要港湾都由他们分据着。英国人已经把西藏放口边了,法国人亦当云南是他们的份内食物。他们的商船军舰可以自由深入中国腹地直至宜昌、长沙等处。这样半殖民地的人民,他们哪里会看得起你!我们自己常常在夸有四千年的悠久历史,四万万的优秀同胞,纵他们看来,都是差得半口气的奴隶。我觉得中国有悠久的光荣的历史是可贵的,但因此而自己便堕落了是万万不成的。乞丐常夸他的母亲是女才子这有什么用处!西洋各国政治家现在常这样地喊着:‘以后世界的问题在中国了。中国或许会变成第二巴尔干半岛,中国问题或者会做世界第二战的导火线!实际中国之所以到如今不受瓜分者,只因列强均势不易瓜分之故。如均势的局面一破,中国不难立刻变成某一国的属土。如果各国能同意于分赃,则中国亦可遇着从前波兰所遇到过的惨祸。各国野心政治家都睁大了眼睛,在注视这一块肥美之土——我们的祖国!我们四千年来远祖所传授下来的可爱的祖国!”

马仲1932年所著《语痕》手迹影印件

“日本与中国——1894至1895年中日战争以后,日本即割我台湾澎湖,租我旅顺、大连,排除我国在朝鲜之势力。不久即并吞朝鲜为属国,并订立不平等通商条约,逼我日甚。从1904-1905年日俄战争以后,日本对于满蒙已经好像自己的领土一样,交通、实业、警察等都由他们在包办。欧战发生后,它又强占青岛,迫我承认二十一个苛条。他想蚕食山东、福建二省并攫夺中国的财政教育等权。1917-1918年间,日本为助长中国内乱,计又借给安福系段政府巨款,前后已七次,其总数达一亿八千余万元,此即所谓‘西原借款。1925年的五卅惨案起,因为日人屠杀工人顾正洪,同年冬日本又以保护侨民为名袭击郭松龄军于奉天,并陷郭于死地。1928年5月3日又有济南惨案之发生,日军前后枪杀中国军民达3500人。外交官蔡公时等,均被难于此。这一个惨痛深痕的奇辱,什么时候才能洗涤去呢?这最近40年中,中国真受够了日本的欺凌侮辱!”

“原来日本的对华侵略是很有步骤的,第一是攫夺朝鲜,第二是侵占满蒙,第三是把持华北各省及沿海一带,第四是择营中国南部。如今第一第二两步在日俄战后就已达到目的,现在正做第三步。济南惨案,是他第三步工作的露骨表现。可怜我们中国已经当着这样一个危险的时期了!至于日本侵占中国的方略,亦可分为两头说:第一是利用中国的分裂,第二是勾结中国军阀。中国内部分裂便不能一致对外,于是它便可应用诡计阴谋了。勾结了军阀以后则便可夺取中国权利了。因军阀势力行将崩溃时,一定是乞怜于帝国主义。这时它便可乘机诱胁,缔结不平等条约。军阀为保持自己地位计,便一一屈服甘心卖国!照过去的几十年历史看来,中日国交实在没有对等的可能。所谓‘共存,并荣完全是欺骗软化中国人民的高调。几乎可以武断地说:‘如果他们生了,我们便免不了死!”

“中国的将来——将来哪里能知道呢?谁能知道将来呢?但是无论何事预期推论与计划都是必要。譬如住在上海的人,想一星期后到南京或杭州去旅行一趟,这很可预期的。自然‘中国的将来问题很大,不是如此简单。但你冷静地想一想,也未尝不可得到一个相当的模样。日本只有短短六十年的工夫便由一个军阀专权的幕府制度的国家,一跃而为头等强国了。中国有如许肥沃的土地,如许丰富的矿产,如真能万众一心地合作,则三十年后不难变为一个呱呱叫的头等国家。建筑铁路以利交通,使滇、黔、陕、甘各省产物增加其效率。振兴实业、广设工厂,一方使各地人民有业可就,一方即此以抵制外货,以免利权外溢;研究科学以利用自然,整顿教育以开通民智。如此各方并进,三十年后,中国还不变成一个呱呱叫的头等国家吗?其实这些论调三十年前早就有了,不过我们的先辈没有去做,所以时至今日中国依然颓废的不堪收拾。我深深地希望以后三十年万万不可再走错了路,这是青年们大家的责任!中国人现在有一个共同的弱点,每次受到别国欺辱时,总想旁人发起义愤来研究援救。是的,这些蛇心狼腹的列强,他们嫉妒的时候或者会讲几句不负责的公道话。然而,如果对他自己无直接利害关系时,他绝不会旋转头来看你的,不管你如何受委屈。我们自己无准备与计划永远只有失败!我希望亲爱的青年同胞,努力做些预备工夫,来完成这重大责任——中国的将来!”(节选自马仲《语痕》第六册第12-18页)

1933年,马仲利用给绥西屯垦会办兼陆军70师师长王靖国充师部少校副官和中校参谋的良机,策动驻防绥远的陆军70师爱国兵士脱离反动阵营。10月,遭王通缉撤离绥远。是年底到次年春,马仲秘密搭乘22次列车往来于北京、张垣、包头、商都、丰镇、平地泉等地,与那里的同志秘密接头,开展工农运动和少数民族上层人士的工作。

在此前后,马仲曾多次与前来晋绥地区从事商务活动的宁夏回族进步人士马怀蔺(马相如)进行接触,启发引导其以国家和民族大义为重,跟着共产党,走革命道路。1934年1月,他们扮作商人,以经营清真食品、火柴、布匹、毛巾、蜡烛、牛羊皮毛、糖类等生意为名,进到绥远的平地泉、商都等地,收编散居于这一带的地方武装和出身贫苦家庭的散兵,顺势进到包头城北的大仙庙梁31号附近,探视孙殿英部动向,意欲联络孙军中的秘密党员韩致祥和进步士兵策反孙军,组建革命队伍。同年2、3月间,因晋绥军丰玉玺部联合马鸿逵、马步芳会剿孙军,孙军败退至宁夏被各部缴械,马仲、韩致祥、马怀蔺等人遭到通缉,计划随之取消。

残酷的战争岁月里,从事危险性极大的隐蔽战线工作,马仲曾用过马俊、赵振江、赵革非、马革非、马革、马克、马克非、赵克非等多个化名。因他的字叫绍宣,号幼雄,笔名汇川、冷风、铁汉,熟悉他的人们还常常呼作马幼雄、马绍宣、马韶选、赵汇川、冷风、铁汉等。近年来,笔者在走访调研中发现,马仲的化名远不止文中提到的这些名字。他在晋西北革命根据地抗战学院任教时的学生李茂春、关健等一些老同志,在回忆中说他还叫过赵举非、赵荣非(《山西文史资料》1999年第2期《抗戰学院风云录》)。

艰难的环境,艰苦的斗争,马仲从不退缩。用他自己的话说“只要心还在跳动,就不能终止奋斗。这个信念在我们心上是生了根的,现在不过是暴风雨,谁都知道暴风雨过后必有朗朗的晴空。我们相信总会有我们的时代到来,正如相信明早一定要出太阳那样坚确。”(汇川《梦呓》之47)

1934年春,马仲改名换姓再度潜回绥远,在丰镇县立第三小学以教员身份作掩护,组织丰镇等地的学生、教师及丰镇旅平同学会中的返丰人员闹学潮,传信息,出版油印宣传品,到1935年秋再次遭到当局悬赏通缉,只好速速离绥。几经辗转,安抵山西五台县,先后密宿于台怀镇和太原市的姑丈家。这一阶段,他经常不分白明黑夜深入工矿、学校,宣传并动员工人学生参加抗日团体。山西牺盟会建立后,他深入太原、忻州、朔州等地的县乡、工厂、学校,并在冀(河北)台(五台)砂(砂河)公路沿线,发动群众,开展抗日救亡。那时,家里人常说他是夜游神,整天神神秘秘,夜不归宿,风雨无阻,不知干啥。翌年9月,他参加筹组山西新军工人武装自卫总队,兼任供给部主任,随军征战于岢岚、交城、岚县、文水、五寨、临县、汾阳、离石等山西抗战最艰苦之区域。所到之处,组织群众,建立抗日民主政权,输送扩充兵员。为强化部队的正规化建设,他将所学军事专业知识,汲取并借鉴国外的经验,土洋结合,潜心译编了《步兵德式操典》,用于部队的实战训练。战斗间隙,请缨担任夜校和午校教员,培训驻地和邻近县乡贫苦出身的青年,选派他们充实部队基层干部,担任抗日民主政府的县区领导。陕西省公安系统离休老干部任述英(旭枫)老人曾回忆:“我就是那个时期在他的启发引领下参加革命工作的,在工卫旅开办的夜校、午校里读书、识字,学到了许多知识,后来我还担任了晋绥干部子弟学校的教员。”(1989年4月9日西安市委家属院访谈)

致力边区建设

1939年12月“晋西事变”发生,马仲随军转战到晋西北兴县的蔡家崖,与林枫、贺龙、龚子荣、关向应、续范亭、罗贵波、汤平等同志共同开创晋绥革命根据地,筹建了晋西北抗日民主政权,首任总会计师。鉴于新创立的民主政权人员构成复杂,出于安全考虑,组织上建议他启用化名赵革非。1940年2月晋西北行政公署成立后,马仲(赵革非)被行署机关授予会计师职称,这在当时革命根据地实属罕见。这一时期,他凭借丰富的财会知识,把行署财政处和民教处的财务工作做得可圈可点,得到行署续范亭主任的认可。于是在1940年底到1941年初行署举办财会干部快训班时,续范亭亲自指定由赵革非(马仲)和贾焕庭(铁道部第一设计院原院长)给大家授课,国家物资总局离休老干部陈继武回忆说:“因他二人会计知识很好,担任过行署财政会计训练的教员。”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离休老干部阎兆林依然清晰记得:“由于他对会计工作熟悉,机关给予他会计师职称。行署举办财会人员干训班,他给上课。”

财会班刚结束,他又兼任了抗战学院(后改称晋西北师范)干部班和师范班讲师,为红色根据地培养紧缺人才和后备干部。这一时期是他工作最繁忙的日子,身兼数职,工作忙碌而紧张,高度近视又给他的工作和学习带来诸多不便,但他从不叫苦叫累,一心扑在事业上。秋收季节,他与学员们一道抢收粮食,防止敌人蚕食。夜里伏案编写学校用的教材和教案,为行署报刊准备稿件。遇日军偷袭和扫荡,则需及时组织学员转移。为了保障学校的经费,他和行署财政、民教系统的同志们一道,下大力气整合全区的庙宇300余座。马仲这种席不暇暖的工作态度,为战友和同志们所钦佩。抗战学院学生、曾任中共雁北师范学院党委书记的解凤喜同志回忆:“赵老师(马仲,笔者注)平易近人、没有架子,他经常和我们一起谈心,问寒问暖,说说笑笑,学员们一点也不拘束。一年冬季,赵老师见我冻得直流鼻涕,就把他的棉帽摘下给我戴在头上,还拍着我的肩膀一再叮嘱,现在条件这样艰难,可一定要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啊!以后,我回到家乡一带搞地下工作,还时时想着赵老师的模样……”(1987年6月9日笔者在大同市安东营干休所访谈)

与此同时,马仲还悉心襄助刘少白先生经营边区政府西北农民银行总行,努力繁荣边区经济。消灭杂币、肃清伪钞,提高西北农币使用率,稳定根据地金融秩序,将有限的财力用在刀刃上,极大地满足了军事斗争的需要,有力地支援了中央陕北和抗日军民的供给。此外,他还为边区财政和民教工作制定和完善了一系列相应法规。

1945年秋,马仲率轻骑队深入雁门、绥蒙地区开展工作

献身解放大业

1944年底至1945年春夏,根据革命斗争的需要,馬仲到边区公安总局和中央分局城市工作部专事秘密工作。日本投降前夕,为夺取抗日战场的绝对主动权,捍卫抗战胜利果实,巩固和扩大解放区,组织上考虑选派一名既有丰富敌区工作经验,又熟悉当地情况,且具备相当社会声望的边区高级干部赶赴待解放区指导开辟工作。这样,马仲按照中央安排,以晋绥分局国军工作部和晋绥军区回民司令部(晋绥回民支队)负责人的双重身份,携关防,化名马俊、马革非、马革、马克非、马克、赵克非,代表晋绥分局和军区,率领一支骑兵队伍,深入雁门地区、绥蒙地区,指导城市工作,兼做国民党高层和少数民族上层人士的策反争取工作,配合主力部队收复归绥、解放大同。

同年10月,马仲亲往左云县城向分局和军区有关领导详细介绍了大同的情况,并对大同的对敌斗争形势做了细致的分析和评估。10月中旬,在左云县召开的收复归绥、解放大同动员大会上,马仲在发言中进一步向与会指战员介绍了大同方面的具体情况。此后,他按照上级部署与中共雁门区党委、绥蒙区党委及城工部和五地委的相关负责同志高克林、苏谦益、裴周玉、李登瀛等密切配合,开展对敌斗争。并先后派出敌工干部马启禹、贺三连(山西朔州人,1946年秋牺牲)、许剑宝(曾长期潜伏大同城青龙阁前街5号杨姓院,解放后曾任内蒙古乌兰察布盟公安处长,自治区民族事务委员会副主任)、李福元、李义、贺连龙等同志,利用合法身份打人敌方内部,侦察敌情、分化敌军,为晋绥、晋察冀野战部队联合发起晋北战役,攻克大同创造条件、扫除障碍。(朔州市公安局敌伪档案:马俊、马革非,贺三连,赵寿昌及其管家陈xx等卷宗)

其间,马仲在绥蒙、雁门及大同周边区域活动近700个日日夜夜里,怀着对家乡的挚爱,充分利用人熟、地熟、关系多的优势,辗转奔波于白马城、龙探头、高山、鹅毛口、常流水、黑流水、盘道、上下窝寨、马家会、丰镇、左云、右玉、怀仁、宁武、朔县、井坪、窝窝会等方圆数百里地区,及时收集敌特部署和相关情报呈报分局。无论走到哪里都和那里的人民群众打成一片,这给他的工作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和便利。据赵革非当年住过的大同城北安家小村房东老乡银梁子后来回忆:“老马和我们相处得就像一家人,他最喜欢吃我们做的莜面窝窝。”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部队原政委裴周玉将军在1984年2月27日的来信中说“马革非同志是绥蒙革命大家庭中熟悉的一员……”当年,马仲虽在大同外围活动,离城内自己的家近在咫尺,为了从事的神圣事业,为了严守党的机密,他一次也没有回家看看分别十余载、日思夜想的亲人们。据当时主持晋绥雁北地委城工工作的刘耀宗(化名白奇,曾任国家冶金总局局长)在1985年9月13日写给马仲胞妹马玉梅的信中指出:“革非同志是四六年我军第一次围攻大同时,由晋绥分局派往大同一带做地下工作的同志。他是由分局直接领导,工作的内容,由分局掌握,我们当时无权过问。”艰难的斗争环境中,马仲顽强地奋战在解放大同的对敌斗争前沿。1946年8月,马仲成功策动了国民党军驻大同城北的海福龙将军率部起义。海部起义,对大同守军是致命的打击,在政治上产生了极大影响。当年的解放区各大报刊都作了报道。

1946年9月解放军撤围大同后,上级决定马仲继续留任国军工作部部长,在分局直接领导下负责做国民党高级俘虏的思想感化和教育工作。他一丝不苟地执行党的方针、政策,说服、规劝、引导被俘国民党高官进行瓦解和策反大同国民党守军的工作。这一时期,他为1949年和平解放大同做了许多铺垫。

马仲以自己满腔的热血,谱写了壮丽的人生篇章。他忠于党的事业,信念坚定,爱憎分明,只要对国家和民族有益,就勇往直前。他崇高的理想和追求,就是人民的解放,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就是革命的胜利。他作风正派,严以律己,他将革命事业造就的才华和智慧,全部奉献给党和人民。他一生艰苦奋斗,无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始终奋斗不止,战斗不息,无畏赴汤蹈火,直到献出宝贵生命。他是中华儿女的骄傲,也是回族同胞的自豪,家乡大同的人民永远怀念这位功勋卓著的革命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