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三）

伊石

三十年如一日平凡的敲钟人不平凡的事

那时候学校是靠钟声催人起床、上下课的，严谨的校工陈德全老师就负责准点敲钟。

提起陈老师，至今在镇上也小有名气，三十年如一日的在城关镇中负责敲钟，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陈老师一直在这个岗位干到退休，一个平凡人做着不平凡的事着实让人佩服。据同村的姨夫回忆，陈老师全名陈德全，是个党员，又是返迁户（陆浑水库建成时，南街的一些住户需迁往外地，后又陆续返回），体型瘦小，走路很快，在校园里兼顾门卫保安敲钟收发等工作，勤勉唠叨，经常穿白色背心外罩灰色布衫，戴一顶草帽。

印象中的校钟是一个空炮筒，挂在山墙上（据说挂在这里是为了让路上的学生们能听到钟声加快脚步），上面系一根铁链子，洪亮的钟声传得特别远，就连附近的村民也根据钟声来调整作息。敲钟这活看起来简单，真正敲响亮、出节奏也不容易。敲钟时间快到了，只见陈老师左手夹着马蹄钟，右手拿着敲钟槌，疾步来到校钟旁站立，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马蹄钟，极其严肃地紧盯着马蹄钟上的秒针，心里默念“5、4、3、2、1”之后，用力挥起了手中的敲钟槌……

陈老师根据钟声代表不同的信号，敲钟的节奏也不一样。课前预备是“铛”敲一下，然后停顿一下，再“铛”敲一下，持续四声，提醒师生们做好上课准备；“铛铛”两声后停顿，再“铛铛”两声后再停顿的是就位铃，提醒着老师和学生要准备进教室了；正式上课是三声响，清脆而急促，告诉大家要静下心开始学习了；下课铃则是短暂有节奏的“铛”停一下，再“铛”停一下，小心翼翼地似乎怕惊扰了全神贯注上课的老师和学生，这对学生来说恐怕是最悦耳的铃声了；遇到学校开会大集合，则是连续急促的“铛铛铛铛铛……”响声，意为催促着大家紧急集合。

说到陈老师，这里还有一件令大家印象深刻的轶事：记得有次上自习课，班主任临时有事，就让陈老师代他看一会儿学生，陈老师环顾教室一周，走上讲台，学着班主任的样子，拿起讲桌上的报纸像模像样地看了起来，坐第一排眼尖的同学忽然发现，他的报纸拿颠倒了，才知道他是一个不识字的人，故而引发大家的一阵取笑。但他却充耳不闻，一如既往精神百倍地干着自己的事儿。

陈老师还是学校的门神和铁将军，哪个学生迟到了，早退了，他比谁都清楚。每天只要一过上课时间，陈老师便准时关上学校的大门，只留一侧的小门，拿着登记簿坐在门口。对跑得浑身热汗迟到的同学，先是一顿训斥，然后挨个询问姓名班级登记在册后才准入校。顽皮的学生只要看到他都绕道而走。但也有胆大的，那年端午节陈老师家包的粽子在门卫室刚煮好，去趟厕所的工夫，回来就被偷得一个不剩，为此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听说，当时是三四人一起“团伙作案”的，有盯梢的、有进屋偷的、还有转移目标的……而我们则在心里暗暗佩服那几个偷粽子吃的馋猫。

时隔多年，许多老师像陈德全老师一样，他们宽宏包容、平凡敬业的情怀依旧深深影响着我们，在我们每个人心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这笔教育财富对我们每位学子都是弥足珍贵。我们将把老师们的谆谆教诲继续发扬光大，让它践行于我们一生的工作与生活中。

流不完的伊河水载不尽的同窗情

我们那个年代，老师特别严格，学生也特别淘气，很多学生喜欢和老师斗智斗勇，甚至调皮捣蛋，老师们也都是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犯了错的同学，惩罚措施往往是高高地举起，轻轻地放下，教育就是为了教书育人，而非惩罚错误。

严厉的数学老师陈红谟喜欢抽卷烟，他宿舍床下面的罐子里装着碎烟叶，每次训斥数学成绩退步的学生时烟瘾来了，就退到床边，手在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卷起了一根烟，渐渐地大家都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有次顽皮的学生为了整他，偷偷跑到后山挖了一袋子颗粒土，混在了陈老师的烟叶罐子里，因为是背着手卷的烟，吸了几口才发现不对劲，原来卷的烟里竟有三分之一都是颗粒土。

那个年代有辆自行车着实让人羡慕，教政治课的李双聚老师就有一辆，每天都会骑自行车带着宝贝女儿上下学，每次远远地听到清脆的车铃声，我们便自动让出一条路，然后目送他们远远离去。羡慕之余我们便调侃起和我们一起走路的李老师的儿子笑难，笑问“你家怎么重女轻男？你爸怎么不带你只带你姐姐？”而他则骄傲地昂起头：“俺爸说了，男人要像爷们儿一样多锻炼，所以我才不稀罕。”而我们，明明从他的眼神里也看出了对自行车后座的渴望。后来才知道，好几个县领導的孩子都和我们同路，而那时他们都没坐自行车上下学这种待遇。

我没想到，自己竟也有幸坐上了自行车，还是班主任王灵福老师载的我。初三毕业会考前我生病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功课耽误了许多，当时已做好复读一年的心理准备。但班主任王老师的出现，彻底拨正了我前进的轨迹。没想到班主任能亲自来家里，更没想到他会坚定地劝我尽早回到学校学习。老师成功说服了我的家人和我，当天就骑着自行车亲自带着我前往学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望着老师伟岸的背影，那幅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内心希望的火焰已被点燃。在老师及同学们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下，我功课很快地赶了上来，最终考上了80年代最令人羡慕的中师——河南省临汝师范。

我们学校是“阴盛阳衰”的，但女生柔中有刚，平时看似温文尔雅的女生，受到挑衅时和男生打起架来也毫不示弱，每次男女生打架，结局都是以男生脸上多了长长的几条指甲印子告终。印象最深的是为人爽朗的小慧，走路都带着风，偶像是花木兰，有着和男生一样的理想——参军入伍报效祖国，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到了放学时，关系好的几个女生便结伴而行，挽着胳膊并成排边走边聊，把公路堵得严严实实，男生都只能跟在后面慢慢走，没有谁敢上前惹她们，随着她们陆续到家，人越来越少，我们才能从路边的空隙超过她们。

我们班漂亮的女生很多，学习成绩好的也不在少数，每次考试，前十名中女生总是占了大半，小平同学便是其一。据红晓同学回忆，勤奋刻苦的小平每天晚自习熄灯后还在教室秉烛夜读，早晨在大家未醒之前又已经披衣起床看书，三年来始终占据前十名的位置。因为成绩好加上穿着时尚，我们班的女生在校园内总是回头率很高，其他班和高年级的男生也会有意无意以来我们班找同学玩为由，偷偷瞄一眼漂亮女生。男生们还偷偷评班花，但是评选了好几次都难以抉择，最终定了好几个班花人选。

初中女生的乐趣很简单，早自习后或晚自习前，三两人相约从前门出去绕校园外墙散步到操场，操场空地旁的各种植物，狗尾巴草上的露珠，偶尔发现的酸枣，都能给她们带来很多快乐。漂亮的英语老师宋老师和帅气的语文老师张老师郎才女貌的恋爱情节，也常被青春萌动的女生背后传说着、羡慕着。还有喜欢关注时事政治的，那时同学红晓和冬冬就经常讨论着菲律宾阿基诺夫人竞选的事情，听说一到周末回家就猛看父亲的《参考消息》，然后到下周再见面时，和对方讨论读到的国际时事热点及自己的一些见解。

初中的男生已经开始了青春期的叛逆，遇到自习课老师不在，就偷偷逃课去看电影。记得初二时，赵光、李黔、吕新建三个人看完电影《少林寺》，立即剃成了“光头强”，上课怕老师看到就把“地脑”钻进课桌的位兜里，老师提问，只见身子不见头。赵小山老师是赵光的二哥，兄长如父，对他特别严厉，听说赵光剃了光头，恨铁不成钢的赵老师把他叫去了办公室狠狠地一顿教训，回来后只见他眼睛红红的，光光的“地脑”上也起了好几个大包，听说是被赵老师生气拿书敲的。打那以后，他收起贪玩的心，学习也很上进，靠不懈的努力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他是个热心肠，无论老同学谁有困难，但凡开口找他，他总是全力帮助，因此人缘颇佳。再见面时他戴起了眼镜，已然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模样。但并非徒有其表，他为了充实自己，还参加了清华、北大、浙大、复旦等高校的EMBA，如今已成为嵩县知名企业家。

也有男同学看了电影后羡慕影片里飞檐走壁的轻功，就每天在腿上绑着沙袋，自称只要坚持自己也会有飞檐走壁的一天。然而因沙袋漏沙容易掉鞋里面，早上和钟声赛跑阶段又总是拖大家的后腿，所以沙袋最终被放弃。有的男同学看到港台电影里黑帮老大叼着烟卷的镜头觉得很帅，竟也有模有样的开始学着抽烟了。记得那时有个好奇心特强的男同学，课间偷偷躲到宿舍里学抽烟，结果听到了上课的钟声，烟头匆忙地按在了草席旁的砖头上，没完全灭掉的烟头烧着了草席，冒出滚滚浓烟，还好发现得早，差点酿成大祸。为了让他认识到错误，老师罚他在大家做广播体操的时候，趴在上面的主席台上写检查，我想，他可能这辈子都会记得吧！

还有好多趣事，比如集体步行前往蛤蟆崖春游，原本计划的现场作文竞赛，因为乱哄哄的现场无法管控，返校后以上交一篇游记结尾。骑车前往陆浑湖春游，因为路途遥远，结果兵不见将，将不见兵，各自返程，幸好没有意外发生……

那时候放学路上的小吃也是吸引我们的一大因素，遇到流动烧鸡售卖车，泛着油光的烧鸡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阵阵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还记得当时的价格是：1毛钱一个鸡杂，2毛钱一个鸡翅，3毛钱一个鸡腿。每次遇到，心中就有一个念头，如果能吃上口鸡肉，那该有多幸福啊！等我考上学挣钱了，一定要吃个够！

一晃已经很多年了，当年的青葱少年也已到了知天命之年，闲暇之余，聊起青春的旧时光，大家还是最怀念初中的那段日子。那时的玩伴今日还联系紧密，每逢相聚，席间总会聊起初中的恩师和年少的时光。而大家也会在逢年过节时看望老师，因为城关镇中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不单单是教给我们学习、做人的地方，更是象征希望的符號和转折点。它如同一件纪念品，珍藏在每一位亲历者的心底，经久弥新。它散发出一种清澈的光芒，穿透时光的尘埃，照亮我们混沌的当下。

每当想起我们的初中生涯，就心存一份深深的感激。感谢您——城关镇中——我们的母校，是您给了我们一份终生难忘的甜蜜回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