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炎炎：爱的“造梦师”

吴永强

以自己追逐梦想的铿锵步伐，陪伴一个个孩子去圆梦。她想让每一个涉罪未成年人幡然悔悟、重归正途;让每一个受害未成年人重现笑颜、重拾生活信心

她常会想起一双双眼睛，有清澈的，有浑浊的，有空洞的，有坚毅的，每一双眼睛背后，是一个个理想之梦，残破之梦，青春之梦，扭曲之梦。她遇见了太多破碎的梦想，又用自己的一己之力，让破梦重圆，让八九点钟被乌云遮住的太阳继续冉冉升起……

晓梦随疏钟，飘然蹑云霞。长期从事未成年人检察工作的山东省兰陵县检察院第二检察部主任宋炎炎，以自己追逐梦想的铿锵步伐，陪伴一个个孩子去圆梦。她想让每一个涉罪未成年人幡然悔悟、重归正途;让每一个受害未成年人重现笑颜、重拾生活信心。

破碎的梦

王力的梦破碎之时，他只有10岁。那一年，母亲离家远走，至今未归。后来，父亲在建筑工地摔断了腿，干不了重活，只能四处打零工。

生活的突然变故，让王力性格愈发内向、木讷，经常一整天说不了一句话。然而在木讷的性格之下，是偶尔爆发出的狠厉。

王力曾和父亲一起在南方打零工，有一次王力和其他打工者发生冲突，将对方打成重伤，最后王力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刑满释放后两年，王力又因多次盗窃被判刑。可是，出狱仅半年，他的“大名”又进入了宋炎炎的视野。

这次王力领着弟弟妹妹来到村外一处民宅，他砸开窗户，带着弟妹进入房内，搬走了屋子里的电视机、铜铃铛和收音机。实际损失并不大，最贵的电视机也不过二三百元。可为什么王力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罪？为什么刚刚因为盗窃被判刑，又接着盗窃？

宋炎炎决定，去王力家里进行一次调查。

破旧的小院，昏暗的房屋，屋里睡觉的床就是一张直接铺在地上的床垫子，黑不溜秋，像是用了很久的样子。一个破败的家庭，就这样呈现在宋炎炎面前。

王力的家庭成员构成极为特殊：年迈的爷爷和奶奶、腿脚不便的父亲，还有年幼的弟妹。他们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

这个家明显缺失一个母亲的关爱，宋炎炎感到很纠结。尚未成年的王力已经有了两次犯罪记录，小小年纪难道还要“三进宫”吗？然而，如果不起诉的话，他会不会再次盗窃？

宋炎炎认为，对于王力的情况，起诉最简单，但是前一次的盗窃判决显然对他没有起到应有的警示、教育作用，再一次的起诉、判决对王力来说，也仅仅是次数的增加，还很有可能让王力变得更加麻木，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如给王力一个考验期，对其进行监督考察，帮助其改掉身上的不良习惯，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重拾信心，自尊、自爱。

经过和同事們的讨论和论证，宋炎炎大胆决定，给王力一次机会。经过汇报和审查，兰陵县检察院决定对王力依法作出附条件不起诉。

在法治进校园活动中，宋炎炎向同学们讲授法律常识。（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宋炎炎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王力，告诉他平时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电话联系。宋炎炎语重心长地对王力说：“你是家里的老大，要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虽然你在年龄小的时候做了错事，但是阿姨相信现在你长大了，不会再那样做了，咱们把之前的事都忘掉，重新开始。”

听了宋炎炎的话，王力慢慢敞开心扉，后来还主动加了宋炎炎的微信。当看到手机上王力加自己为好友的通知，宋炎炎感到一丝欣慰：“他能主动联系我，就说明之前的教育成功了。”

宋炎炎说：“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都希望能够挽救孩子，再给他一个机会。我们对符合条件的未成年人不起诉，也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新的人生。”

后来，王力去了县城一家饭店打工，白天端菜、洗菜，在后厨打扫卫生，晚上在宿舍睡觉。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唯有劳动所得，唯有自己的双手，才能改变个人以及家庭的命运。但细心的宋炎炎发现，在王力的心里，还有一个结没有打开，那就是对母亲的思念。虽然在王力心里母亲的身影早已模糊，但他偶尔还是会因为想起母亲而感到难过。

一方面是工作需要，一方面出于对王力的关心，在对王力附条件不起诉的监督考察阶段，宋炎炎小心翼翼地和他谈心，充当了一个兼职“母亲”的角色。同时，她多次找到王力的父亲，询问家里的情况。

这位被生活压弯脊梁的父亲，当着宋炎炎的面跟王力说：“你马上就是18岁的成年人了，我也就不管你了，你得自己挣着吃，自己挣着喝，自己对自己负责。”

听到这席话，宋炎炎立刻反驳道：“大哥，你不能这样说，他不管多大，都是你的孩子，哪能直接说我以后不管你了之类的话，你不管他谁管他，谁来关心他？”你要是都放弃他了，他还有什么指望？”王力的父亲羞愧地低下头说，“是我说的不对，我也是一时气话，平时挣钱都忙不过来，对他的确是管得少，我改，不能让他再犯错了。”

宋炎炎觉得，一个已经缺失了母爱的孩子，如果再没有了父亲的关爱，在家人冰冷的话语中生活，其心灵该会受到多大打击？即使曾经犯过错，但也有继续追赶阳光的权利。

恍惚间，宋炎炎想起自己也曾对女儿说过类似的话，她因为工作繁忙经常顾不上照看女儿，女儿就愤愤道：“你都不管我了，那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学习就不学习。”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对孩子要给予最大限度的呵护和引导，宋炎炎也在这次的案件中进行了思考，她也对自己提出了新的要求。

在宋炎炎看来，每个孩子心里都住着一个梦想，如同自己小的时候一样，只是有时候缺少点燃梦想的光。作为未检检察官，她想要努力去成为那束开启未成年人心门、点燃他们心中梦想的光，帮助他们健康成长。

成长的梦

实际上，儿时的宋炎炎也有自己的梦想，她一度崇拜莫慧兰，梦想成为体操运动员。就去问老师，自己能不能练体育。老师说，你已经过了练体操的年龄。后来她又想成为一名医生，但数学成绩不好，只能作罢。

2002年，宋炎炎考上了山东大学威海分校，那时的她对未来的生活还懵懵懂懂，后来，一部《国家公诉》电视剧，改变了宋炎炎的人生。剧中依法维护公平正义的检察官形象深深印入她的脑海，自此，宋炎炎也立志要成为一名检察官。

2006年，宋炎炎如愿考进兰陵县检察院。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她一步步迈出坚实的步伐，凭借一身扎实的业务功底和办案经验，屡次参加比武竞赛并获佳绩：2013年，宋炎炎获评全省十佳公诉人;2015年，获评全省未成年人检察业务标兵，成为山东省为数不多的双料十佳，还以第4名的成绩，被评为全国未成年人检察业务标兵。

成绩的背后，是勤劳和汗水，是不断努力的结果。她分析自己的性格，无论遇到再难的事儿，都会尽量克服，保证以最饱满的状态投入到工作中。

“我希望把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传递给孩子们，现在做了一点错事不要紧，知错、改错、立改、立变，人生还长着。”她希望给孩子们树立一个正能量的不断向上的形象。

2016年3月，宋炎炎办理了一起未成年人涉嫌故意伤害罪的案件。发生冲突的两家人是同乡，因为家中责任田边界划分不清的问题而大打出手。当时17岁的张亮看到父母被打，立马上去帮忙，父子合力将邻居打致轻伤。

这是一起典型的故意伤害案，提审时，张亮流下了悔恨的眼泪。因一时冲动，他将要错过中专升大专的考试，心里十分焦急。

通过调查，宋炎炎了解到，张亮十分孝顺，学习之余经常帮父母干农活;在校表现很好，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提审那天，正是中专升大专报名的最后几天，这是张亮升学的最后一次机会，但前提是羁押在看守所的他能够顺利报名，能够走出羁押场所准备复习，能够走进考场参加考试。

时间非常紧急，宋炎炎和同事们一边联系老师，让老师帮助提供报名可供选择的学校、需要填报的材料，一边与看守所沟通协调，最终帮助他选择填报学校、进行高考报名。

顺利报名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考虑到看守所并非备考的最佳场所，结合案情、张亮的悔罪态度、对他的社会调查，且其父亲已被判实刑，2016年4月，检察院依法对张亮作出情节轻微不批准逮捕的决定。之后，张亮终于回到了学校，和同学们继续一起学习。不久后，也传来他金榜题名的好消息，宋炎炎也收到了张亮写给检察院的感谢信。

在2016年召开的全国检察机关未成年人检察工作三十年座谈会上，宋炎炎（右二）荣获全国未成年人检察业务标兵。（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那次打架事件，在张亮实现梦想的道路上一闪而过，警醒着他后来的人生。一时失足，对于许多未成年人来说，会搭进去整个人生。因此，宋炎炎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沉甸甸的，她要去拉一把孩子们，让他们能够知法、守法，让他们实现成长的梦想。

长大的梦

河边，大桥下，17岁的男孩耿林蜷缩在黑暗中。夜色星光点点，除了风，河水不发出一点儿响动，只有刚喝的浊水还在咕咕冲撞着肚皮。他紧握着一部手机，屏幕和夜色一样黑暗。通过手机，眼前映出一个女孩恐惧、挣扎的眼神。

初中毕业后，耿林没再继续读书，在姐姐、姐夫的饭店里打工，刷碗、端盘子。虽然工资不高，但是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劳动所得。不过家人怕他乱花钱，因此姐姐会把耿林的工资定期转给父母，由父母暂时替他保管。

可是耿林特别想要一部手机。身边的同龄人都有了手机，打电话、聊天、玩游戏，手机的乐趣让他羡慕不已。去跟母亲要钱，母亲说：“你想打电话，就用家里的手机。”但手机的用途不仅限于打电话，他幻想手机带来的虚拟世界，幻想自己握着手机，和整个世界对话的样子。

不知和母亲吵过多少次架后，耿林一个人去了县城，对着塔山上的高塔发呆。不远处，一个女孩面对手机屏幕，聚精会神看着什么，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无法左右自己的手脚，一种无形的力量把耿林带到女孩面前，迅速伸手，掰开女孩的手，抓住手机，飞奔而去。

砰砰的心跳把耿林带离县城，朝家的方向奔去。抵近村庄，他又犹豫了，迟迟不敢迈步。到了河边，找一处隐蔽的树林坐下。手机还在手里发烫，他盯着屏幕，之前的兴奋慢慢被一路狂奔的忐忑取代。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刚才抢手机的人是自己吗？一股陌生感、恐惧感把他撅住。

几天后，耿林向宋炎炎讲述了自己的“逃亡”经历。有时住在树林里，有时住在桥洞底下。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偶尔到附近村里要点儿吃的，渴了就到河沟里随便喝点儿河水，晚上，经常会在孤独和恐惧中失眠。

抢劫之后，耿林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常常會想起那个女孩。自己做错了事，这是不是犯罪？会不会蹲监狱？父母该怎样骂自己？想到父母，他愈发恐惧，过往的一次次指责历历在目：不准乱花钱，不准乱跑，家和饭店两点一线……

四天后，耿林叩开了家门。当母亲见到蓬头垢面的耿林时，抱着他直哭。父亲没说什么，让他吃了东西，然后就带着他朝派出所走去。其实，耿林刚抢了手机，女孩就报警了，警察很快找到了他的村庄。当时家人也在到处找耿林，生怕他发生什么意外。自始至终，这部手机一直在他手里握着，没有打开，也没有使用过。

男孩真诚的眼神，让宋炎炎深有感触：“刹那间的冲动，求而不得的手机忽然出现在面前，下意识去抢。然后，手机成为烫手山芋。立刻形成反思，对自己的行为深深自责。耿林事后跟我说这一段心路历程的时候，其实已经完全知道这个行为的后果和严重性。”

父母带着耿林投案自首，并主动赔给女孩一部新手机，女孩也出具了谅解书。综合各种因素，检察机关依法对耿林作出附条件不起诉决定，让他吸取教训、改正错误。

这期间，宋炎炎多次找到耿林的父母、姐姐、姐夫，探讨孩子的教育问题。她说：“管教孩子是有必要的，控制孩子的零花钱也有必要，但是不是管得太严了？毕竟是个半大小伙子了，该有自己的花销了，手机已成为年轻人基本的生活工具，用他自己的工资买一部手机并不过分。”

宋炎炎与耿林的父母分析了耿林犯罪的原因：青春期叛逆的男孩，父母管束太严，没有自己的空间。“两代人之间没有形成平等的交往模式，孩子的尊严得不到尊重。”宋炎炎说，“他在姐姐的饭店打工，就应该获得劳动报酬。父母的理由看似正常，怕孩子乱花钱，替他保管，却无形中伤害了他。当然，钱只是一方面，青春期的叛逆、敏感，被所有人忽视了。”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宋炎炎决定，不仅要针对有问题的孩子，还要去教育有问题的父母：“我们对孩子的宽大处理是给他一个希望，但孩子犯罪的原因、犯罪的根基没有消灭，就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是要加强对孩子父母的亲职教育。父母要学习怎样教育孩子，怎样和青春期的孩子相处。”

宋炎炎觉得，有些未成年人犯罪的问题是可以预防的。一些小小的苗头若能引起父母重视，就不会逐渐发展。

那些“不再见”的孩子

不再见，也许是最好的遇见。

在宋炎炎的心里，装着许多她办案中遇到过的孩子，她也会常常忍不住地去想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读书，是不是已经参加工作可以自食其力了……

每次忍不住就要联系对方，问问近况如何，宋炎炎却总是又忍住了，她怕自己的身份给对方带来压力，让对方回忆起不堪的往事。

于是，有空的时候，宋炎炎会翻出一些照片，一些短信记录，拿出一封封稚嫩的感谢信，看一看，生出一些慰藉。

宋炎炎记得有一个读职业技校的孩子李林，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利用暑假出去打工。因为年龄太小，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却跟父母撒谎说自己找到工作了，赚钱不少。他的“工作”很简单——将路边停放的未上锁的三轮车推走卖掉。

卖掉第二辆三轮车之后，李林被抓获。父母极为震惊，没想到自己的孩子法律意识如此淡薄，竟干出这种事来。

讯问时，李林说道：“我跟父母说找到工作了，快领工资了，实在不想让他们失望，不好意思告诉他们我没找到工作。”考虑到李林犯罪的时候年龄比较小、情节比较轻微、主观恶性比较小，退赃且取得了被害人的谅解，检察院作出了附条件不起诉的决定。

后来，李林的母亲给宋炎炎打电话，兴奋地告诉她：“孩子期末考试成绩班里并列第一，以前没这么好的成绩，现在也学乖了，回到家就帮忙干活。”

宋炎炎期待的就是这样的消息，她和那位母亲一样高兴。孩子经历了一次法律的洗礼和教育，成绩提高了，也变得懂事了——“这就是我从事未检工作的动力。”

也有多年后再见的。

不久前，一个年轻人找到宋炎炎，说自己未成年的时候犯过罪，最近他去某外卖平台做骑手，在网上报名验证多次显示审核不通过。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犯罪信息被公布出去了，或者是不是因为之前有过犯罪记录而无法通过。

宋炎炎对这件事很重视。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犯罪的时候不满十八周岁，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罚的，应当对相关犯罪记录予以封存。犯罪记录被封存的，不得向任何单位和个人提供，但司法机关为办案需要或者有关单位根据国家规定进行查询的除外。依法进行查询的单位，应当对被封存的犯罪记录的情况予以保密。” 难道这个年轻人被封存的犯罪记录被泄露了吗？

宋炎炎来到校园，跟学生交流沟通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2018年2月，宋炎炎所在的检察官春蕾团队走进兰陵县第二中学。（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宋炎炎立即联系了驻地派出所，确认不可能公布他的犯罪记录，又帮他分析，建议他去平台驻地进一步沟通，最终圆满解决了问题。

她甚至希望“少”见到一些孩子。

为避免因反复参与诉讼程序对未成年被害人造成二次伤害、反复伤害，宋炎炎大胆实践，在兰陵县检察院建立全市首家设立在检察机关的“一站式”询问救助办案中心，对未成年被害人进行“一站式”询问、取证、心理疏导、司法救助等工作，同步实现公安机关调查取证、检察机关提前介入、司法救助等程序。

讯问室、心理疏导室、少年法庭等，每一個场所的布置宋炎炎都亲自参与设计体验。按照未成年人的身心特点，她精心对每个场所进行了布置，比如疏导室房间的灯光可以柔和一点，尽量让走进这里的未成年人感觉不那么紧张。

在办案中心投入使用以来，二十余名未成年被害人在此接受询问、心理疏导，同时向未获得赔偿的两名被害人进行了司法救助。但宋炎炎感觉做的还不够。受性侵害的未成年人处在小县城的熟人社会之中，一旦受性侵害的事情被大肆泄露出去，受害人又将承受第二次伤害。

宋炎炎设想，应当建立专门的未成年人受性侵害案件办理机制。在公安机关接到受害人报案时，就对受害人姓名进行化名处理，贯穿整个办案流程，直至案件判决生效。因办案需要，接触受害人时，也对受害人采取不暴露外貌、真实声音等措施，尽最大可能保护受害人。

在生活中，宋炎炎觉得也应当让未成年受害人得到适当的保护。比如遇到特殊情况，可以考虑帮助受害者家庭更换姓名、学校、住址，甚至于改换身份，重新生活。宋炎炎认为，严惩罪犯和关注保护受害未成年人这两项工作一样重要。

这些年，走在大街上，常有一些熟悉的身影擦肩而过。有的继续着学业，骑着单车风驰在人生的道路上;有的已成为上班族，行色匆匆;有的身边多了欢笑的伴侣和孩子。太阳已经升起，照耀着众生……

远远地看着他们，也是一种遇见。

一切都是值得的

讲台上，一个孩子指着另一个孩子，大声喊出一句外号。另一个孩子低下头，露出恼怒的表情。

老师问第二个孩子：“他给你起外号，你怎么想的？”孩子说：“我有点生气。”

老师又问台下的学生：“给同学起外号是对的吗？”众人直摇头。

“起外号就是对同学的侮辱，是一种轻微的欺凌行为，这样做是不对的。”继而，又从外号继续延伸，向孩子们讲述欺凌现象和防止欺凌的一些技巧和办法。

台上的这个老师，就是宋炎炎。

在宋炎炎看来，当未成年人的案件移交至检察院时，这些孩子已经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如何提前发现他们犯罪的源头，杜绝悲剧发生，宋炎炎觉得可以走进学校，走进社区，走进孩子和父母的生活中，成為一名老师、知心姐姐。她在心中坚定了一个目标：“警醒未成年人，让其不违法犯罪;教育未成年人，让其远离伤害。”

在课堂上，宋炎炎结合孩子们喜欢的游戏、电影，把法治教育融入其中。比如结合影视剧中的角色，讲述聚众斗殴、寻衅滋事的违法行为;播放关于校园暴力的动漫，和孩子互动;现场让孩子表演小品剧，切身感受校园暴力的危害。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在宋炎炎的组织、倡议下，兰陵县检察院与兰陵县教体局达成《关于兰陵县部分学校聘任法治副校长的意见》，包括宋炎炎在内的22名检察官被11所学校聘为法治副校长。

在个案预防之外，针对兰陵县面积大、人口多、留守儿童多的特点，宋炎炎想尽办法打造了让中小学生少走路、让法治教育基地多跑腿的流动式青少年法治教育基地。

兰陵县检察院与兰陵县教体局达成检校共建协议，由检察机关打造流动教育基地，提供讲解稿，对各学校教师进行培训，让教师们结合平时发现的班级问题、学生问题，利用碎片时间，随时带领学生到基地接受法治教育，并由教体局统筹安排基地在各学校之间轮流入驻。如今，流动式青少年法治教育基地已在全县中学入驻完毕。

2014年9月，宋炎炎参加全省检察机关先进事迹宣讲，做了“用法治力量护佑少年儿童健康成长”的演讲。（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宋炎炎发动一系列社会力量，开展青少年帮教。比如，对于没有得到赔偿、家庭又比较困难的涉案未成年人，联合有关部门申请发放救助金10余万元。定期组织人员到留守儿童比较多的小学，开展包粽子、烤月饼、送书籍等关爱活动，及时了解孩子们的情况。

关爱女童，是青少年教育的重点。宋炎炎成立了女童保护组织兰陵检察春蕾团队，组织几十名青年干警，开启“关爱留守女童法治宣传大篷车”，开办留守女童家长夜校，开设“兰陵未检”微信公众平台，印发《致全县留守女童家长的一封信》《留守女童自我防范技巧》等。

忙碌的工作中，以往办过的案子经常在宋炎炎脑海中闪过，每当她想起被暴力伤害的孩子，想起偶然失措筑成大祸后悔莫及的孩子，想起缺失关爱陷入迷途踯躅独行的孩子，她觉得自己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从事检察工作的15年里，宋炎炎共计办理及审批各类案件800余起。“你办的不是一个个冰冷的案件，办的是每一个人的人生”，她以公正的态度，将案子审得细、查得准、摸得透，以过硬的素质和执着的勇气办好每一个案件。

兰陵县检察院专职检察委员会委员王晓光评价宋炎炎说：“在论辩场上，她逻辑清晰，举止优雅，是对手最怕遇到的人;在公诉席上辩护，她有理有据，有情有义，是被告人既害怕又希望遇到的公诉人;而在校园里讲台上，她温柔可亲，如沐春风，是学生们喜爱的邻家姐姐。”这一席话，将宋炎炎的不同侧面都展现了出来。

为了梦想，不断前行

宋炎炎永远记得，在2007年6月，兰陵县检察院组织青年干警进行庆七一演讲比赛。当时，作为年轻干警代表，宋炎炎心里很有压力。因为在整个学生时代，她都是一个非常内向的人，学校里组织的各种活动、竞赛，她都很少参加。聚光灯汇集的地方，从未有过她的身影。

一想到要当众说话，面对众人表达自己对时代、对梦想的看法，宋炎炎就会有种莫名的紧张感。领导见她为难发愁，送给她一句话：“舞台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

在同事们的鼓励和支持下，宋炎炎最后报名参加了比赛。那些天，她在家里对着镜子背诵，练习面部表情，练习手势动作。上下班路上，去楼道打水，去看守所提审路上，只要有空闲时间，她就背诵文稿。走上演讲台的时候，宋炎炎能听到心脏因紧张而发出的“砰砰”跳声。但当背诵了上百遍的稿子流利说出第一句话时，后面的话语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那次比赛，宋炎炎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刹那间，她明白了：只有努力，才能实现目标;勇敢地站到舞台上，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改变立竿见影，之后，她驰骋各类全国、省、市的业务竞赛，多次立功受奖，以至于有同事开玩笑地说，只要宋炎炎代表单位外出参加比赛，没有不获奖的，都会载誉而归。

宋炎炎也永远记得自己在那次演讲比赛上所发出的誓言：“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事，力争让每一起案件都成为公平正义的载体，力求让每一个当事人都感受到法律的公正……”从事未成年人检察工作，陪伴一个个涉案未成年人走出阴霾，走出心灵创伤，宋炎炎觉得自己的工作不仅是在办案，也是在实现梦想，这其中有自己对梦想的追求，也有许多未成年人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和追求。她觉得自己的工作就像是爱的“造梦师”，把爱传递给孩子们，也用爱陪伴他们打造更加美好的人生之梦。（文中所涉未成年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