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擒凶

一

安徽桐城是文坛桐城派的发祥地，是才子云集的地方，大街小巷都能听闻读书之声和路人谈诗论画之声，也随处可见以卖字画为生的文人。

曹天就是以给人画像为生的一名文人，他可谓是个画像奇人，人送外号“神笔”大师。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为人画像时只需要看上一两眼，提笔唰唰几下，人像的大致轮廓就出来了，然后再勾勒几笔，人像就惟妙惟肖。此等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因此，找他画像的人颇多。

那是一个秋天的上午，曹天闲来无事，就到茶馆里喝茶。他刚在茶馆里坐下，就从外面进来了几个人，曹天一下子就被其中两个人吸引住了。这两个人肥头大耳，满脸的络腮胡子，皮肤黑得发亮，他们一进来，茶客都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个黑脸汉子大声吆喝一声，店小二马上就来了，只见他们要了大碗的牛肉、大碗的酒，然后就吃喝起来。

曹天顿时来了兴致，拿起画笔，看了几眼黑脸汉子，唰唰几下，其中一个黑脸汉子就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就在第二个黑脸汉子的人像快要画好的时候，曹天突然感到有一个人影挡在了面前，连忙抬头一看，身上差点儿惊出了一身冷汗，其中一个黑脸汉子已经像铁塔一样地立在他的面前。曹天连忙收起画稿，准备离开，那个黑脸汉子一把拽过他的画稿，看了一眼，怒喝道：“画什么画？还不给老子滚！”说完，三下两下就把曹天的画稿撕得粉碎，然后，又朝其他的茶客一声怒吼：“都给老子滚开！小心大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曹天和众茶客纷纷离开了茶馆。

当天下午，曹天就听人说茶馆遭人打劫了，老板和店小二遭到了劫匪的暗算，五口人全死了，那场景甚是凄惨。曹天听说后，连忙来到茶馆门前观望，只见茶馆的门被封住了，外面张贴了一张告示，大意是写：茶馆老板遭人暗算，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本案无从查起，还望有知情者提供线索，一旦提供的线索有用，抓住了坏人，衙门重重有赏。

曹天马上就想到了那两个黑脸汉子。他回忆了一下上午的情景，觉得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谋害茶馆老板的凶手，于是他马上赶往衙门，对县太爷说：“我知道劫匪的样子。”说完，拿出画笔把那两个黑脸汉子的画像画了出来。

二

县太爷一看，人像活灵活现，画得不错，但怎么就肯定他们就是劫匪呢？他是不是为奖赏的事情来行骗的？曹天看出了县太爷的心思，便说：“我不是为了奖赏来的，而是为了给死者讨回一个公道。”停了一下，他接着说：“我是一个靠给人画像为生的人，对人像过目不忘，当天我见过那几个人，是他们把我们赶出了茶馆，然后茶馆就遭到了抢劫，他们的嫌疑最大。任何人像我都能很快画出来，县太爷如果不信，我们可以当场一试。”

县太爷一听，就喊了一个手下的人进来，曹天看了一两眼，就让此人离开了。只见曹天勾勒了几笔，画像就完成了，他双手递给了县太爷，县太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又询问了当天所见的情景，當即对曹天刮目相看，请他立即把那两个黑脸汉子的画像画了几百张，然后张贴在大街小巷。

没过几天，衙门就接到知情人提供的消息，将那两个黑脸汉子一举抓获，在审问后，黑脸汉子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最终被砍了头。

曹天自然得到了重重的奖赏，他把这意外的收获都散发给了当地的穷人，更加引来了别人对他的尊敬，他的“神笔”大师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找他画像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天下午，一个戴着大斗笠、脸半遮半露的中年男人走到曹天的画摊前，说要他帮忙画一张像，曹天让他把斗笠取下来。中年男子说不想在大街上画，想到曹天家里去画，并许诺给两倍的价钱，曹天答应了。

回到家后，曹天再次让中年男子把斗笠取下，中年男子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其他的人，猛地把斗笠取下说：“让你看看也无妨，反正你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曹天心里一惊，暗想是不是遭人算计了，但面上还是强自表现出一副镇定的神色，说：“客官，你我没有冤仇，何出此言？”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围着曹天走了一圈接着说：“还记得被你害死的那两个黑脸汉子吗？他们可是我的大哥！那天参加抢劫的也有我，你怎么没把我画出来啊？我现在是来为他俩报仇的！”曹天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会死在他的手里，只怪当时大意，没注意到这个人。

曹天想了想，反而更加镇定地说：“既然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只是我有个要求。”中年男子倒也很大方地说：“都是要去见阎王的人了，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曹天说：“我身为一代‘神笔大师，在离开人世的时候，总要给后人留下一点儿什么，所以，我想画一幅自画像挂在堂前。”中年男子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摆摆手说：“好好，你快点儿去画，但别耍什么花样。”

三

曹天拿出画笔，几下就给自己画了一张自画像，在自画像的上方画着一轮明月，下面是清清的湖水和翠绿的竹林，水里的倒影清晰可见，然后落上了款。中年男子见是一幅自画像，就没说什么。曹天拿起这幅自画像挂在了堂前，然后对中年男子说：“好了，请你对我狠一点儿，一刀结束，别让我感到痛苦。”中年男子奸笑着说：“我给你来个痛快点儿的！”说完，手起刀落，曹天的人头落地，中年男子匆匆离开。

第二天，县太爷就接到百姓的报案，当听说被杀害的人是曹天的时候，他心中十分惋惜，遂亲自到现场调查这个案子。

来到曹天的家里，除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和尸体外，并没有其他的线索，也没有老百姓看到可疑的人。县太爷在曹天的家里转了几圈，突然被堂前的自画像吸引住了，他让人把那幅自画像取下来，仔细一看，落款的时间就是昨天，他心中猜测：“这肯定是曹天临死前画的画，难道是曹天在向我们暗示什么吗？”

县太爷把这幅画仔细看了一遍，只见自画像非常完美，但他从没看到过自画像还配上山水图的。他再仔细把山水画部分看了一遍，希望能从那上面找到答案，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县太爷围着这幅自画像一边转着圈一边仔细地看，突然，当县太爷转到自画像另一头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水里的倒影，其中有一个倒影是个人像，但这个倒影不是曹天本人，而是另外一个人。县太爷猛然醒悟，吩咐手下的人照着这个人像画了几百张，然后张贴在大街小巷。不久，这个人就被抓获了，他正是那个杀害曹天的中年人，他到死也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抓的。

选自《良友周报》20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