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明：宋代五瓷之首汝瓷

张晓蒙

不同的瓷种有不同瓷种的特点，它引领时代潮流，彰显着时代文化。汝瓷的特点有三：天青釉、支钉烧、蝉翼纹（开片）。宋代美学追求的是简约、极致，汝瓷是在单色釉上追求层次、质感和光泽。学术界对于汝瓷的釉色没有标准的定义，各大博物馆每一件汝瓷传世珍品所展示的颜色也不尽相同，如今的汝瓷所追求的是青淡含蓄的调性。支钉烧作为宋代巅峰技艺的呈现，最初宋朝所用器皿为定瓷，但定州白瓷因覆烧法，导致口边无釉，有芒口，这也在南宋叶的《坦斋笔衡》中曾记载：“本朝以定州白瓷有芒，不堪用， 遂命汝州造青窑器。”汝瓷的支钉烧完美地解决了这一问题。开片的出现，最初是因烧制的胎釉膨胀系数不同而出现的瑕疵，但当时宋代统治者认为这是一种美，即使是瑕疵但也影射出美的极致的追求，开片本身在烧制上也有一定难度，从色彩到技艺，让汝瓷成为宋代五瓷之首。

汝窑作为宋代产物，北宋时期（公元1086年-公元1106年）是它鼎盛之时。金兵入侵，北宋灭亡后南迁，南宋开启，此后汝窑便尘封斷烧。南宋人周辉在《清波杂志》中这样说：“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为釉。惟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难得。”足以见得，汝瓷在世间的留存极其少有。只有短暂的二十年，但却在明代宣德年间和清代雍正年间在景德镇窑厂均出现过仿烧品。直至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国家恢复中国传统文化发展，在文件中提及汝瓷，并且在汝瓷的故乡汝州开始试行。当时的汝州建立了临汝县工艺美术汝瓷厂，直至1999年汝瓷厂倒闭，有的工人选择转业，有的工人则选择自营的方式继续汝瓷技艺的工作。李可明的叔叔和伯父便是坚持汝瓷技艺的老工人。

作为汝瓷二厂的老员工，二十多年的从业经历造就了自己动手办窑厂的基础。李可明介绍道：“建立窑厂，最初做的工作就是复烧，复刻宋代的盏、盘、洗。2008年奥运会的到来算得上是窑厂的契机点，宋代五大窑，汝窑、官窑、哥窑、定窑、钧窑在那一年被提及，窑厂接到了制作任务。2010年上海世博会同样接到了制作任务，两次国际性亮相，让汝瓷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宣传，让世界了解了中国宋代的瓷文化。至此，汝瓷的实用器皿，例如茶器、花器等就在市面上出现了。”

李可明虽出身于汝瓷世家，最开始并没有将汝瓷当成自己的事业，但冥冥之中却选择了主修设计专业。当被问到汝瓷是否对选择专业有影响时，他说：“选择学习设计和家庭的熏陶是有一定关系的。”从小在窑厂长大，却从来没有系统学习过制瓷，这是李可明在采访中所提及的。之所以没有将汝瓷当成大学毕业后的工作李可明是这样解释的。他说：“从小在这个氛围中成长起来，翻模具、塑模，跟泥巴打交道几乎是每天都会做的事情，因此很难把自己家一直在做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业。对于年轻人而言，它很少能跟同龄人产生共鸣，汝瓷与年轻人的关联性并不强。家人希望自己可以承家业，但最开始是有抵触情绪的，后来就决定自己先去外面闯荡，试一试。在外会有人提及汝窑的话题，包括宋代文化以及当时的皇帝宋徽宗在中国史上的艺术造诣和艺术地位。我会了解到很多碎片化的知识，慢慢地激发兴趣，想要更多地了解宋代的文化。时间久了，心里就会产生重拾的想法，想要通过自身的认知、努力去设计，让汝瓷可以有其他的不同的呈现方式。如今回想起来，这些经历就像是让我重新认识更深层次的汝瓷文化的催化剂。”

宋代汝瓷留存至今的件数少之又少，每一件器物的产生都存在一个实际的应用场景，因需而生。而之所以成为非遗首先它是一件已经不能正常运转流通并且非常少见的物件。其次是已经和当下的生活失去了关联性，成为了金字塔尖的收藏品。对于传承人而言，想要打破这种发展趋势，就要另辟蹊径，让非遗重新回归生活。李可明从两个角度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说：“第一，我们是否可以重新塑造它的使用价值。第二，非遗是否可以生活化。想要让一个近千年的非遗技艺重新焕发活力，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它脱离生活，无论是从实用的角度留存下来还是从观赏的角度留存，它必须找到它在生活场景中的位置，才可得以生存。”

作为一名现代非遗传承人应该具备怎样的素质也成为影响非遗发展的重要因素。对此，李可明认为：“首先我们要深入了解技艺本身，汝瓷的整个传统制作工艺是怎样的，如何去保持它最根本的特色，像开片这是核心技艺是必须要保留的。其次就是要去思考，在保留传统工艺的基础上是否可以延展。比如茶器、酒器会参考以前宋代经典样式，也要思考当代一些工艺是否可以去优化，是否可以去量产，是否可以继续叠加设计等。我认为新一代的非遗传承人是要在这些方面有一定思考的。”

人是一切生产的基础。一种文化的留存自然也需要人作为核心去传承、去发展。而目前非遗面临的问题就是很少有年轻人参与到文化的传承中来。新鲜血液是文化传承的动力，新思想、新思路的注入才能让非遗被重新赋予价值。在传统的基础上，增加年轻人的思维进行拓展，才能够有效地融入当代生活场景中。李可明對于汝瓷未来的发展思路就是拓宽汝瓷的发展领域。他说：“传承除了要弘扬技艺、弘扬发展之外，也需要我们去开辟延展道路。从设计的角度来讲，以技艺为导向的非遗传承，我认为有两个方向。第一种是做技艺的累计，可以为后人留下非常精湛的技艺以及有特点的作品。第二种是提高产品与生活的相关性，事实上工艺美术解决的核心就是衣食住行。所有的工艺美术都是为衣食住行来服务的。把握宋代美学简约的特点，以提高生活相关性的理念为基础做延展。天青色是汝瓷的特点，宋徽宗曾说：‘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足以见得这个颜色在当时的受欢迎程度。因此在颜色方面我们可以去延展，涉足于纺织领域的产品。除此之外，开片也是汝瓷的一大特点，开片的声音也似风铃般清脆，这是否可以收录在某些音乐中，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去开辟的新途径，这样的形式不仅可以让汝瓷，也可以让汝瓷元素融入生活中去。”

目前的汝瓷市场正在经历着重塑的过程。李可明介绍道：“2008年之前，汝瓷在市场上的呈现形式基本以摆件为主，直到2010年以后，市场开始多元化发展，有摆件、象棋、茶叶罐等。每一个瓷种都是某一个时代的一个认知的理解的提炼。现在我们要去追溯宋代文化的本质，然后围绕宋代美学去做一些符合现代的东西。现在正在尝试将汝瓷品牌化，像陶瓷品牌西班牙雅致、英国威基伍德、德国迈森，这些都是市场上大家有认知的品牌。近年来，我们也在思索品类中间是否可以产生品牌，品牌又要以怎样的产品开发为核心，才得以让其延续、传承，甚至有生命力。在工艺美术行业里有个人大师品牌，但我们不能只停留在个人身上，因为大师们具有不可复制性，所以创作品牌也算是一种传承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