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西安的大街上
2021-06-06张艳茜
张艳茜
西安的街道端端正正的,有點方向感的人,即使初次来西安,都不容易迷路,尤其在城墙圈里,更不会轻易迷失自己。
记得多年前有一位作者讲,他第一次来西安时,在拥挤热闹的东大街转晕了方向,就在他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时,望见了坐落在市中心古老的明代钟楼,这座西安市标志性建筑,顿时让这位作者像黑夜里找到了北斗星一样地兴奋。因为他知道,钟楼是西安东、南、西、北四条大街的交汇处,找到了钟楼就找对了方向。他说,后来再来西安,一旦乱了方向,他最笨的办法就是先找到钟楼。
我听了他的讲述,联想到自己不辨方向的毛病忍俊不禁。我在西安虽然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但是只要越出了我工作生活的区域,每一次,我都像是出差到了外地一样地新鲜而陌生,心里怯怯地生怕走丢了。我很庆幸,两次搬家,上班下班的路线都没有变,正东正西通过东大街、西大街,并且必经市中心的钟楼。所以,我没有走失在这个城市里,但是,我却时常走失在所处的人际环境的迷宫里,艰难痛苦地在这个城市寻找回家的路。
刚工作时,省作协没有几个单身,所以一直没有机关食堂。我住的宿舍也没有厨房和灶具,我便跟着大学同班同学、又同时分配在省作协一个编辑部的姚逸仙,在单位所处的建国路一家一家小吃店吃过去:牛羊肉泡馍、扯面、辣子蒜羊血、葫芦头泡馍、肉夹馍、羊血饸饹……建国路吃完了,我们吃到东大街,东大街吃完了又吃到解放路,最远我俩步行吃到了西大街回民区的一家地软包子铺。
这就是西安的好处,随便走在哪儿都能找到吃饭的铺面,鳞次栉比的小吃店,怎么吃都不会重样。虽然二十多年来,西安的大街小巷不停息地改造,低矮的建筑拆除后,拔地而起了许多高楼大厦,但是,无论怎样改造,街上最多的仍然是餐饮店,只不过现在的中高档餐饮店比二十年前增多了。那时,想找家有些规模的餐馆,得走上好一段路。
被我们带动,当时省作协几个年轻人也和我们一同上街找饭吃,今天你请,明天我请,吃饭队伍越来越庞大,后来连作家路遥、主编白描等也加入进来。一般的小吃店显然无法承受这么多人,于是,走进了几家大餐馆,饭菜标准也步步攀升。人最多的一次有二十多人,在解放路东四路口的一家川菜馆,坐了满满两桌。那天的晚饭好像是我的上司白描买单,上了白酒没有尽兴,又喝大罐装的啤酒,喝高了好几个人。饭后二十几人浩浩荡荡唱着歌往回走,仍没有尽兴,又集中到办公室喝作家王观胜冲好的“滴滴香浓”的雀巢咖啡。
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那顿饭好像吃到了终点,饭局从此画上句号。后来,这种大家庭式的聚餐,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也曾恢复过。但是,也是好景不长,饭友们就“分崩离析”了。
回味着二十年来品尝到的酸甜苦辣滋味,我已经走到了刚刚改造过的骡马市。这条街对于西安人或者西北人来说,就像北京的秀水街一样著名。改造后的骡马市,已失了先前的市井个性而显得洋味十足。
经过了七八年改造的西大街,非常注意细节,拙朴的隔离墩、瓦当图案的地砖,还有历代钱币图形的喷水孔等等,蕴涵着浓郁的文化设计理念。我很快就走到安定门里(西门)我租住的地方了。这些年生活遭遇不幸,工作经历不顺,但我都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就像我从单位步行走过西安的一条条大街,累也罢,苦也罢,只要坚持下来,总会到达目的地,到达我的家。
突然就很迷信,以为这都是因了住在安定门下的缘故,是“安定”两个字保佑着我,让我面对艰难也能一步步走过。
选自《走在西安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