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强国们”的成长故事

本报驻埃及、英国、美国特派、特约记者 黄培昭 纪双城 田秋

编者的话：“到2035年我国要基本建成博物馆强国”“重点培育10至15家世界一流博物馆”“实施中小博物馆提升计划”……上周，中国国家文物局等9部门发布关于推进博物馆改革发展的指导意见。在“博物馆热”“网红打卡地”在我国持续涌现的当下，如何打造“博物馆强国”？放眼全球，埃及、英国和美国的博物馆发展之路，也许有一定参考价值。

埃及 木乃伊“居住条件”得到改善

经过多次推迟，大埃及博物馆有望于今年夏天正式对外开放。届时，大埃及博物馆将成为“世界最大的考古博物馆”，埃及考古界泰斗哈瓦斯称，这也将是“全球最大的博物馆”。从有100多年历史的埃及国家博物馆，到今年4月刚开放的埃及国家文明博物馆，再到耗资10亿美元、费时20年的大埃及博物馆，埃及演绎着倾力打造“博物馆强国”的奋斗历程。

1858年，法国著名埃及学家玛里奥特说服当时的埃及统治者，兴建埃及国家博物馆。在这个收藏了世界上最丰富古埃及文物的百年博物馆中，陈列着15万件以上的古埃及文化珍品。不过由于历时久远，再加上埃及每年发掘出大量文物，原来的三层红色建筑早已不堪重负：大量文物随便堆放在地上，简直成了仓库。当这一博物馆空间越来越小，埃及开始另择它地，以分担国家博物馆的压力，埃及国家文明博物馆由此应运而生。2002年，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埃及政府的共同努力下，埃及国家文明博物馆正式奠基。今年4月3日，埃及总统塞西宣布埃及国家文明博物馆正式启用。《环球时报》记者在开馆的第一时间走访这座博物馆，发现无论硬件设施还是软件条件，都与旧的埃及国家博物馆有着天壤之别。从国家博物馆搬迁于此的22具古埃及法老和王后的木乃伊，“居住条件”得到极大改善。

埃及《消息报》资深记者萨阿德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认为，最能体现埃及打造“博物馆强国”这一意愿的，莫过于即将开放的大埃及博物馆。埃及旅游和文物部长阿纳尼把大埃及博物馆称为“第四金字塔”，与著名的吉萨三座大金字塔相距不到两公里。“这样的选址为的是向祖先致敬”，萨阿德对记者说。大埃及博物馆最初定于2011年完工，后来因局势动荡及之后的疫情等原因延期至今。该博物馆占地约50万平方米，展览面积约为4.5万平方米，“巨大的展馆中庭可容纳一架波音747大型客机”。据埃及媒体报道，埃及总统塞西高度重视大埃及博物馆的建设，几乎每周都要与总负责人通话或见面，详细过问建设中的细节。该博物馆所处的吉萨省在人力、物力和财力等方面积极配合，民众也希望博物馆早日对外开放，拉动埃及的旅游收入和大国影响力得到攀升。

对打造“博物馆强国”，埃及中央政府、地方及普通百姓，其实早有共识。2006年，埃及政府把该年定为本国“博物馆年”。时任文化部长法鲁克说，计划于年内新建5座国家和地区级博物馆，重新开放3座按国际标准改造的博物馆。后来，埃及实现了这一目标。根据规划，埃及拟在数年内在每座城市都建立至少一座博物馆。

不过，也有民众对埃及大力兴建博物馆提出质疑，认为投入与产出、短期利益与长期利益之间存在矛盾。一位网友发推称，大埃及博物馆造价10亿美元，而一开始的预算才5亿，“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成本？”《环球时报》记者注意到，除了这些少数的负面议论，大多数当地舆论支持埃及打造“博物馆强国”，哪怕斥巨资也值得。有不少留言批驳持反对意见的网友，“长远看，博物馆拉动旅游带来的丰厚收入足以抵偿它的造价本身，而且还有更大的利润空间”。▲

美国 专家与好莱坞大片“加持”

许多全美甚至世界范围内最著名的博物馆都隶属于美国政府，包括位于华盛顿特区的美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它是世界上参观人数最多的博物馆，其中动植物、化石、矿物、岩石、陨石、人类遗骸等标本超过1.45亿个，藏品量居世界之最。类似规模的博物馆还包括美国国家美术馆、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等。

很多美国的国家博物馆都由“史密森尼学会”管理，该学会相当于其他国家的国家博物馆系统，所管辖的博物馆大都全年免费向公众开放，管理和运营的经费由美国政府拨款，与博物馆有关的学术科研项目也会得到大力支持。顶级博物馆都有一支强劲的学者团队，如美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拥有世界上致力于研究自然和文化历史的最大科学家群体。除了资金支持，美国政府还会大力宣传以提高这些博物馆的知名度，如2009年美国上映的冒险喜剧电影《博物馆惊魂夜2》就是以美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为背景，《变形金刚》《美国队长》等电影中也出现过隶属于美国政府的博物馆。

美国博物馆数量高达3.5万家，超过美国境内麦当劳和星巴克的总和。在这之中，除了大型的国家博物馆，城市博物馆也很繁荣。每个大城市几乎都有引以为傲的博物馆，如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芝加哥艺术博物馆等；无论多么小的城市，也有一家甚至多家小型博物馆。美国的小型博物馆既可以指面积小，也可以指藏品范围小。许多小型博物馆有着浓重的地域特色，如反映19世纪夏威夷王室生活的夏威夷胡里赫宮，硅谷的计算机历史博物馆和西雅图的飞行博物馆等。

依托知名学府或其他机构存在的博物馆，往往有综合博物馆所不及的独到之处。如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虽然规模比大型综合博物馆小很多，但藏品质量之高居世界大学博物馆之首；斯坦福大学博物馆收藏大量法国雕塑家罗丹的作品，许多罗丹研究者慕名而来。相比于大博物馆的包罗万象，私人的小型博物馆可以专注于一两个方面，也与当地有着更加紧密的联系。大多数小型博物馆也是免费，靠自愿捐赠、销售纪念品、承办活动、停车收费等盈利。博物馆除了可供展览参观之用，也会以其他形式在美国民众日常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许多美国人喜欢在博物馆举办婚礼和生日派对，一些大型企业和组织也会将博物馆作为年会或是重要活动的举办地点。

疫情对美国这个“博物馆之国”产生巨大冲击。根据美国博物馆联盟的统计，截至去年年底，美国有30%的博物馆处在关闭状态，1/3的博物馆有“极大危险”会在今年秋季以前永久关闭，还有17%“不知道”能否扛过疫情寒冬。同一份报告显示，参与这次统计的博物馆平均经济损失为850万美元。至于疫情之后有多少博物馆能恢复元气？这个过程需多长时间？目前依旧是未知数。▲

英国 公立博物馆变独立

伴随英国5月17日进一步放松防疫管控，当地博物馆与其他公共场所一样迎接久违的访客。在17日当天，英国电影院为一天卖出5万张电影票欢呼雀跃，但这个数字和博物馆的访客相比，还差一大截。

在伦敦生活久的人都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四大”：大英博物馆、泰特现代美术馆、国家画廊，以及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V&A）。在新冠疫情暴发前，大英博物馆每个月吸引访客超过37万人次。英国也为此被视为全球博物馆强国之一，但实现这一步，英国也花费很多年。

英国博物馆分为收费和免费两种，收费的私立博物馆不受政府控制。免费的公共博物馆分为国家级别和地方级别，国家级由英国政府文化部直接资助，地方级由地方政府部门和艺术委员会提供资金。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英国的公立博物馆与政府的关系并非完全是上下级。英国政府不直接管理博物馆的日常运作，博物馆内部管理与政策制定由理事会以及馆长负责。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英国政府对公立博物馆的资助进一步减少，这迫使博物馆变得更加独立，很多博物馆通过理事会开拓社会人脉、筹集资金。理事会成员通常是无薪资酬劳，任期5到7年，往往来自各行各业，如律师、艺术家、作家、商人和金融家等。理事会作为博物馆的咨询委员会，决定博物馆的原则方向，在关键领域拥有决策权。这种博物馆与政府关系的转变，直接对英国博物馆参与国际活动产生重大影响——为了获得更多资金，开始密切关注行业的国际动态与发展。

因地制宜也是英国博物馆的特色。在伦敦之外的很多英国城市，一样有非常值得一去的博物馆。比如在苏格兰北部城市阿伯丁，当地凭借北海石油和天然气采集工业在上世纪为人所熟知，这座城市有一座阿伯丁海事博物馆，被评为苏格兰最棒的景点之一。阿伯丁是英国最繁忙的港口之一，海事博物馆从最初的造船史、航海史，到北海潜水业、石油勘探开发、捕鱼业等，陈列了与之对应的各类船舶及海事、海运等相关装置，展示北海海事的发展和现状。博物馆还设置人机互动小游戏，参观者可以自己动手操作轮船和各种体验，非常有启发性。

英国的博物馆受到国际访客欢迎，另一个原因是其国际化视野。虽然西方与伊朗近年来关系不睦，但对于伊朗文化以及对全球文明的影响，英国博物馆向来不吝啬展台。上个月博物馆获准重开后，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对外推出“壮阔伊朗”主题展览。联合策展人克蒂斯对路透社表示，这是90年来英国首次举办此类大型展览。横跨阿契美尼德王朝的“波斯帝国”、关注伊斯兰教在伊朗文化中角色的“信仰转变”和关注波斯诗词的“卓越文学”，对于这些都不缺有兴趣的访客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