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救星

胡紫霞

手，无处不触，是人体接触细菌最多的部位，不洗手很容易传播细菌，所以我们都知道饭前便后要洗手，保证手的卫生是非常必要的。然而一百多年前，没有人会特意洗手。如今也很少有人知道，洗手消毒和无菌手术这些现在看来最基本的要求，在18世纪却经历了激烈的争辩，提倡者奥地利维也纳医生塞梅尔维斯对此功不可没。

塞梅尔维斯：自从在孕妇门诊担任助理医生以来，我发现有很多产妇会在分娩后出现身体发热、腹部肿胀等症状，并在短期内死亡，这种疾病被称为产褥热。（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产褥热是由于细菌感染。产后产妇免疫力下降，环境中的细菌就会乘虚而入，侵入体内。采用抗生素可以很快地治愈产褥热，然而18世纪时还没有可以杀死细菌的抗生素。）我所在的维也纳综合医院设有两个产科诊室——第一诊室由医学实习生接生，第二诊室由助产士接生。令人惊讶的是，第一诊室的产妇产褥热死亡率远高于第二诊室的。两个诊室环境相同、设备相同、工作流程相同，而且医学生受到的训练比助产士系统得多、严格得多，为什么医学生照顾的产妇死亡率反而更高？

其他医生：你别在那里小题大做、故弄玄虚了！产褥热虽然不像神父说的那样是恶魔入侵，但肯定是人体自身的“平衡”出了问题，比如产妇的身体本身有问题。我们有理由相信，你说的那些不过是巧合罢了。

说完，他们脸上露出了轻蔑的表情。但一个意外事件的发生，解开了塞梅尔维斯的困惑。

塞梅爾维斯：我的一位同事，在解剖尸体时，手上不小心划了一条小伤口而造成感染，最终死亡，他的症状与产褥热很相似。我认为，产褥热的病因，和人体内部平衡毫无关系。医生或实习生经常在解剖完死于产褥热的尸体后，手上还带着腐烂的组织，马上又去给孕妇接生了，有的医生连手都没洗。这些脏东西会通过伤口进入产妇体内，造成发热、死亡，这是导致产褥热的最根本原因！而助产士不参加尸体解剖，自然不会把疾病传播给产妇。现在，逻辑链条完整了，整个事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觉得医生在接触产妇之前严格洗手，可以预防产褥热。

其他医生：太让人愤怒了！按照你的理论，这产褥热的外部原因，居然还是医生本身，是医生的手把产褥热带给产妇的。在你看来，医生非但不是治病救人的天使，反而还成了传播疾病的恶魔！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塞梅尔维斯根本就不去理会他们。找到了原因，他提出了针对性的解决方案。

塞梅尔维斯：我要求，第一诊室的医生和医学生们在治疗产科患者之前要使用漂白粉洗手消毒。除了洗手，还要对所有可能与患者直接接触的器械进行清洗。

效果立竿见影！几个月之后，产褥热的死亡率从12.3%一下降到了3%。

塞梅尔维斯的这项提议产生的效果虽然十分有效，但他依然遭到同时代医生的猛烈抨击。1849年，维也纳综合医院不再雇佣他，他的理论和洗手措施也被赶出了医院。塞梅尔维斯回到家乡，进了一家小医院，并在那里实施了他的洗手制度。而在这间小医院之外，每天仍有无数产妇死于医生的双手、无知和傲慢。塞梅尔维斯始终坚信自己的观点，不向外界屈服，然而在周围环境的干扰下，身心疲惫的塞梅尔维斯得了忧郁症，最终在精神病院结束了生命。他留下遗言：“只有想到感染被消灭的美好未来，我才能摆脱内心的悲伤……坚信这样的时刻一定会到来，给垂死的我带来快乐。”欧洲医学界后来逐渐认识到了洗手消毒的必要性，它不仅可以改善分娩时的卫生状况，保证手术的安全和质量，更为关键的是挽救了许多母亲的生命。从此，人们亲切地把塞梅尔维斯誉为“母亲的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