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如何共同生活
2021-06-01陆爱华
陆爱华
中国传统移民建筑“围屋”如何变?
第十七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因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世界,不得不从2020年延期到2021年举办。在新冠疫情危及到每一个人的人身安全时,哈姆莱特的追问将无处不在:"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一个问题!"本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的主题"我们将如何共同生活",不仅非常及时、紧急,而且变得非常尖锐。在展览策划之初,新冠疫情尚未暴发。策展人王林和意大利策展人安吉洛先生一道推动《"围屋之变一一关于中国传统移民建筑的对话"当代艺术展》,选择龙南围屋作为创作起点,旨在思考中国客家移民与当今世界移民的关系,体验每个家庭及家族在面临历史危机时的生活抉择与生存智慧。
筹备展览期间,参展艺术家赴中国江西龙南围屋之乡考察。策展人王林介绍道:“我们和艺术家、专家学者一起在现场召开学术研讨会,接下来在中国深圳国风美术馆举办了参展艺术家联合个展和创作方案对话会。在参展作品制作完成以后,我们征得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组委会同意,在中国深圳雅昌美术馆举办作品启运威尼斯前展。按建筑双年展组委会安排,如期于2021年运抵威尼斯,完成本次展览,向海内外公众开放。展览结束后,所有作品会运回中国,由江西省赣州市龙南县专门为本展建立"围屋之变一一当代艺术专题博物馆",完整保留威尼斯展出风貌并在当地永久陈列。”
龙南围屋的特点,是在围合防卫与内构外向的依存关系中,育成家庭与家族聚居的组织方式、伦理建构和地域人文。这是中国人独有的祖宗崇拜与耕读传家的历史信仰,如果加上现代社会的开放性改变,显然可以为后疫情时代提供一个与建筑历史演变有关的社会参照。
后疫情波及全球,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世界政治经济及社会文化的格局与进程。围绕着围屋这一最为典型的中国移民建筑,艺术家的个人创作,不期而遇地提示出社区封闭与人际交往、生存安全与个人自由之间相互制约、相互博弈的关系,也成为艺术家"各自为艺,共同生活"的真实写照与真正考验。艺术家完全可以通过个人创造力的发挥,用自己的艺术语言来表现相關的社会缘由、历史成因、在地反应与身心感受,给所有人以启发和启示。参展艺术家们有关移民文化的历史记忆,如中国明末清初"湖广填四川"、二战时期长江下江人聚集陪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三线建设以及世纪之交三峡水库的移民搬迁,更有中国人自改革开放以来,在世界范围内的人口流动与移民迁徙。"围屋之变"这个展览作为一种象征,提示出国际交流与人口流动对国家、民族与家庭的影响和改变。在这样一个不可逆转的全球化进程中,让每个人作为个体,面朝趋真向善的文明进步方向,乃是世界与人类的希望所在。
“客家围屋12变”的威尼斯之路?
意大利威尼斯双年展堪称国际展示当代艺术的最高展会,具有百年的历史,它所包含的国际视觉艺术双年展与建筑双年展分单、双年轮流举行,它与德国卡塞尔文献展、瑞士巴塞尔艺术博览会并驾齐驱,成为世界建筑艺术和学术界最具影响的展览。出品人冯小瑞说道:“申报的程序繁杂和竞争异常激烈,要在几千个申报中脱颖而出,此次‘围屋之变展览项目能申报成功,说明申报的内容和质量都是具有高度学术和研究性的展览,非常具有中国当代艺术的代表性,未来对整个中国艺术家的作品推向国际也是一个很好的案例借鉴。”
在全世界都要面对防控疫情的当下,各国封城封国,航空、陆地、海上运输严控检疫,会增加运输的时间,但是冯小瑞说:“对于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团队将会准备各种预案,包括提前同运输报关公司紧密协商和沟通,遇到即时的困难见招拆招,保证作品可以安全运达意大利。”
中国的古代建筑的形成和发展具有悠久的历史,而中国当代艺术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十多年的时间,却发展迅猛,成为年轻一代非常喜欢的艺术形式,冯小瑞作为此次展览的出品人,他更多的是在展览的组织上给予一些协调的工作。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和当代艺术的融合,冯小瑞认为:“首先中国的艺术家创作的作品如何在国际艺术展中有民族的识别性,艺术虽然没有国界,但作品呈现上能折射出你所在的国家的生活,艺术家在各自国家在不同文化和生活背景下创作里若隐若现的出现具有各自"国家味道"的独特风味作品,当代艺术有很多表现形式,比如观念图片、新媒体艺术等等,艺术家们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借鉴中国的历史文化进行表现和创作,当代艺术只有不停地创新,才能有旺盛的生命力。”
《生》之期盼?《老》有所养?《病》壮固疾?《死》得其所?局部,朱成,雕塑,690x60x200cm,金属及综合材料
鱼之问,为何我会游到美术馆?
入选第十七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的十二件中国当代艺术作品,此前于深圳雅昌中心预展。艺术家们以“江西省赣州市龙南围屋”为原点,纵横交错出关于“生存境遇”的不同维度思考。当我走近艺术家应天齐的艺术装置《鱼与渔》时,金鱼在“围墙”中的“优哉游哉”,似乎正反观着逆时空里的“禁锢宿命”。应天齐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在1986年探寻皖南深山里的一处古村落时,隐匿其间的徽派建筑勾起他的成长回忆,并让他开始思考建筑透露出的“历史与发展”奥秘。中国古建筑多如繁星,而若深入背后历史,便能洞察出不同的“人性”。徽派古民居典范之一——西递村,兴盛于明清年间,一部分读书人弃儒从贾,他们经商成功,大兴土木,将故里建设得气派堂皇。但封建礼教依然卷裹着男尊女卑深深的压抑感,如张艺谋导演《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情节。而江西、福建、广东的古民居建筑——围屋却如一座座守护着安全感的坚固“堡垒”,为躲避战乱的“同族”一起“抱团取暖”,并与邻族保持不可逾越的防线。
应天齐《鱼与渔》以江西省赣州市龙南围屋中的“燕翼围”为参照,构建起的“鱼缸”,燕翼围是龙南围屋中最高不可攻的建筑,居民可依靠围屋里的粮仓,足不出户,在其中维持半年生活。应天齐对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我们今天完全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开放状态。龙南围屋是一种封闭的状态,对于我们今天的生活,它到底还有没有意义?艺术家们依然在探讨这个问题。”
因此,应天齐选择把鱼放在里面,把它们“围”在其中生活。这个作品出现的第一天,应天齐就在发现问题:“第一天我把水注入,金鱼初来乍到是左冲右出,甚至有几条鱼从‘房子里蹦到外面来了。”但几天之后,鱼儿们似乎适应了新环境,恢复平静悠哉之姿。这件作品“迁移”至威尼斯之后,就会成为当地鱼儿的“新居所”,换成不同地域的鱼,不知是否会有其他偶发现象呢?应天齐认为当代艺术作品的魅力也正是因为有动态的“过程”,并非一成不变。因为鱼是一个生命,面对不同的生存境遇时,它会表现出不同的状态,比方说死亡生病,或者是顽强存活,这些都是我们要去关注的。其实这也犹如我们人类自身的命运,当新冠病毒来袭时,我们国家就采取了“围屋”的方式,把我们每一个人“围”在自己家里面,“闷”死了病毒。
疫情给展览带来的不确定性反而让大家有更充足的时间准备作品,艺术家们都反复深入龙南在地考察,最多的去了四五趟,“我们对客家围屋有深度的挖掘,建筑是时代文明的缩影,关注一个时代的建筑,可以看到有人生活过的温度和痕迹,民居是感受时代变迁的一个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