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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沟晓月分外明

2021-06-01伍法同

当代作家 2021年5期
关键词:石狮子卢沟桥狮子

伍法同

到卢沟桥数狮子去

从北京市中心的天安门出发,向西南行不过十余公里,就到了举世闻名的抗日战争爆发地——卢沟桥。

老北京人有一句歇后语:“卢沟桥的狮子数不清。”明人所著《长安夜话》《帝京景物略》在提到卢沟桥的狮子时,曾有“数之辄不尽”或“数之辄隐其一”之说。当我置身在这座始建于公元1189年金代大定二十九年永定河上的卢沟桥上(因永定河旧称卢沟河,故称卢沟桥,桥长266.5米,宽9.3米,据说是华北地区最长的古代石拱桥)时,有一种激越而深沉的心情。放眼向整个桥身望去,桥东头的碑亭内立有清乾隆皇帝题“卢沟晓月”汉白玉碑,我赶快打开相机留影一张。再看,桥两边一溜279间石栏杆上总计为281根望柱头上的281只大狮子,它们扮出各种姿势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生动神态。它们有的仰望云天;有的俯卧抚儿;有的相对絮语;有的竖耳倾听。当我走近石栏杆时,只见大狮子身上有小狮子,有的在怀中,有的在脚下,有的则爬到大狮子头上去,有的又从大狮子胯下站起来,两只小眼睛骨碌碌转呢。有一只大狮子的耳朵根下,藏着一只小狮子的半张脸,大小不过十厘米。在桥的东端石栏杆的尽头,有两只长1.73米,高0.9米,重约3吨的大狮子,用狮头使劲顶住最外面的一根望柱,使石栏杆不致外倒,起着镇桥抱古石的作用。卢沟桥上的石狮子究竟有多少,这几乎成了建桥826年以来最有趣的一个谜。相传公元1736年,乾隆皇帝出游卢沟桥,他对桥上千姿百态的大小狮子赞不绝口,便问左右,桥上共有多少只狮子?无人敢答。乾隆传问当地县官。县官说:此桥自金代建造以来六百多年,还不曾有人数清过。乾隆听罢摇头,立即命几个太监去数,结果,报来的数字各不相同,换了人再数,仍然各异。乾隆下马,亲自从桥东数到桥西,是408只,他怕有错,又从桥西数到桥东,却数出439只。再次用马鞭挨只点数,结果是451只……直到解放后的1964年,国家文物局对卢沟桥的狮子进行清点为485只。到了1983年,北京市丰台区文物保管所的工作人员为清点狮数之谜,组织数人承包一望柱,仔细清点,见一狮做一记号,再由专人复查、核实,终于得出498只的数字。以后到了1990年夏季,一个霹雳,又使石狮数减为497只。

其实,卢沟桥上的石狮子按其特性和位置可分为四类。一类是在栏杆望柱头上的大狮子共281只;二类是望柱头上大狮子身上或伏、或在大狮子怀里戏逗、奔跑、戏弄铃铛绒头的小狮子210只(大的不过10余厘米,小的仅4、5厘米);三类是桥东端顶着栏杆的大狮子两只;四类是桥两头华表顶上的狮子4只。从近500只石狮子的雕刻风格、石质颜色及石料风化等情况来看,又可分为四类。一类是身躯廋长,面部较窄,眼神贯注,腿脚挺拔有力,石质为浅清黄色砂石;二类是身躯短粗,足踏绣球或小狮,或身上爬有小狮;三类为突胸张嘴,雕刻细腻,脖子下系有宽大飘带,其石质为暗红色或青灰色砂石。这类石狮多为清初康熙、乾隆时期和以后增补;第四类雕刻比较粗陋,石质颜色不一,其时代大约是清末至解放前所修补。卢沟桥上的石狮子经历了800多个寒暑风霜和洪水冲击,它的第一代祖先许多已“逝去”,今天保存于桥上的石狮子已是经过若干朝代的修补与更换,已是祖孙好多代了。根据记载,明代对石狮进行的补配更换最多,清代康熙、乾隆时期又对卢沟桥进行了几次修缮,更换添补了部分石栏石狮……随着时代日月的进程,谁能说卢沟桥上的狮子不会还有变化,也许正应了那句北京人形容卢沟桥的石狮子数不清的歇后语了。

抗日序幕记犹新

当我再次来到卢沟桥参观时,心情可不是抱着好奇心去数狮子了,也不仅是去欣赏那“卢沟晓月照古桥”的历史风光。当我从宛平城下一步步向卢沟桥头走去时,我仿佛听见了整整七十八年前响起在卢沟桥头的我国抗日第一枪枪声,仿佛看见了抗日将士勇猛向日本鬼子阵地冲杀过去的身影,卢沟桥上的大小石狮在低吟。

人们都知道,卢沟桥是中国人民抗日自卫战争的起点。1937年7月7日夜,日本侵略军在这里向中国驻军发动突然袭击,蓄意挑起了全面的侵略战争。当时驻守在卢沟桥头、宛平县城的我29军将士进行了英勇反击。回朔历史,日本帝国主义在1931年发动“九一八”事变,侵占我东北三省以后,接连与国民党政府签订了“塘沽协定”、《何梅协定》,把我整个华北地区置于日本侵略者的监视之下,他们以所谓“开发华北”的名义,在天津设置“华北驻屯军”司令部,沿华北各条铁路沿线皆驻屯日本军队。北平城郊如丰台、通县以及宛平一带也都駐有日军,在卢沟桥附近地区,日军更是活动频繁,不断向我驻军挑衅,战争有一触即发之势。7月7日下午,驻丰台日军的一个中队在中队长清水节郎大尉指挥下,在卢沟桥北永定河东岸回龙庙附近进行战斗演习,该地是我29军何基沣部防地。日军这天演习与往日不同,士兵携带大量辎重弹药,脱去笨重皮靴,换上轻便胶鞋。何基沣团长将此异常情况向百里之外的保定冯治安师长报告,何师长立即命令驻在北京八宝山的220团作救应准备,令219团布防长辛店为前卫。这时,日军以宛平县城(离卢沟桥头约300米)为攻击目标进行演习。7日晚10点多钟,演习场上突然响起连续的机关枪声。日军挑衅说,枪声是我方开枪射向日军,在枪声中,一名日军士兵失踪,并一口咬定他们亲眼见到这名士兵逃进了宛平县城。其实那天是农历5月29,没有月光,加以遍地庄稼,根本不可能看到远处的人影,而宛平县城的城门也已关闭,更不会有人逃进城里。这时,日军紧急集合部队,要求进入城里搜查。我29军副军长兼北平市长秦德纯答复说:“日军演习未经许可,士兵下落不明,本当局不负责任,如果是事实,也应由我方搜查。”日方又来电称,如中国方面不允许搜查,日军将以武力“保卫前进”。宛平县长王冷斋即通知宛平城内驻军219团第三营营长金振中。经查我军并无开枪之事,也未发现所谓失踪日兵踪迹。就在这时,激烈的枪炮声响了起来,日军炮弹飞越宛平县城城墙,炸倒我驻防部队营房,炸死士兵2人,伤5人,日军潮涌般地向我阵地扑来。金振中营长立即奔往城上指挥战斗,给日军以猛烈回击。深夜,王冷斋县长奉北平市政府之命前往日本特务机关谈判,决定由中日双方派员同往宛平调查处理。据金振中先生1985年口述回忆说:“7月8日晨6时许,中日双方代表来到宛平县政府再次谈判,日方谈判代表是特务机关部辅佐官寺平、冀察政务委员会军事顾问樱井、秘书斋藤和一名随从。我方代表是冀察政务委员会专员林耕宇、冀察绥署交通处副处长周永业、河北省行政督察专员兼宛平县长王冷斋。双方坐定后,樱井提出无理要求:宛平城内中国驻军撤退到西门外十华里,以便日军进城搜查“失踪”日军士兵,否则日方将以炮火把宛平县城化为灰烬。我方代表对以上无理要求十分气愤。谈判进行到9点半左右,日军又开始炮轰宛平城,炮弹击塌县政府屋角,室内烟尘弥漫,我方代表立即退出会场。这时,日军向桥东端发起进攻,我方两个连冒着密集的炮火向敌反击,经过两小时战斗,将日军击退两华里。29军副军长秦德纯命令守军说:“确保卢沟桥和宛平县城,不准日军一兵一卒进入,不能放弃一寸国土,要与城池共存亡。”这时,日军从山海关、天津、北平、通州等地加紧调集兵力向丰台附近增援。双方激战5天,战斗始停,日军伤亡300余人。我军有一名年仅19岁的班长,他一人一连砍杀了十三名敌人,最后壮烈牺牲,日军河边旅团长几乎被俘,金振中营长在8日的战斗中负伤。八年抗日战争的序幕,就在北京的南大门—卢沟桥打响了。

当我来到卢沟桥东边不过一箭之地,已有377年历史的宛平古城中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时,心潮不能平静,交织着怀古与敬仰的心情,历史虽已过去许久,卢沟晓月的景色更加妩媚。但尤不能忘却卢沟桥、宛平县城至今仍遗留着许多当年日本帝国主义者发动侵略战争的罪证:卢沟桥上的累累弹痕;被日军炮火轰毁的宛平县城城墙的断垣残壁;附近大枣山上当年日军建造的杀人碉堡;石桥东头一个长三丈、宽一丈五、深二丈的“万人坑”,那是日军侵占宛平县城后残杀我军民的地方……今天卢沟晓月月更明,为保卫卢沟桥牺牲的先烈和整个八年抗战期间为国为民族牺牲的3500万军民,都将受到中国人民的永远纪念,而卢沟桥几百只大大小小的狮子成为当年中国人民战胜日本军国主义的直接见证人永存青史。卢沟晓月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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