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江南：朱家角

顾丽红

我游过很多江南的古镇：周庄、同里、乌镇、南浔、锦溪……唯独朱家角与众不同。朱家角既有这些古镇的古朴和雅致，又有她独特的大气和洋气。如果说以前游的古镇如明清时代的小家碧玉，那么朱家角便是20世纪卸下红妆的洋场女子。

朱家角古镇，位于上海市青浦区，号称“上海第一大镇”。朱家角紧靠淀山湖风景区，因着这浩浩荡荡淀山湖的滋润，朱家角水流纵横，水面宽阔，仿佛一颗被渺渺之水包围着的明珠。明朝万历年间因水运交通便利，商业兴盛，朱家角成了远近闻名的大镇。“鱼米庄行闹六时，南桥人避小巡司。两泾不及珠街阁，看尽图经总未知。”这首诗呈现了当时“珠街阁”的繁华喧嚣。

到朱家角已是中午，我走进一家餐馆，餐馆前竟有一个小花园，而小花园正临着漕港河。放眼远望，一座五孔石拱桥横卧在水光潋滟之上，如一条彩虹，将小镇南北相连。朱家角的水面平而宽阔，桥也因此飞扬起来。这石拱桥完全不同于我以前游过的玲珑小桥，它又长又高，既柔美，又雄浑，气势不凡。午餐后，我站在这座被誉为“沪上第一桥”的放生桥上远望，水波澹澹，天广地宽。河面上，舟船往来，一片繁忙。河的两边，白墙黛瓦的民居鳞次栉比，仿佛一幅水墨画卷，让人的心瞬间变得宁静而平和。

转过放生桥，进入上海市郊保存得最完整的明清建筑第一街——北大街。脚踏石板路，一步一店铺。抬头一线天，古意扑面来。虽名叫“大街”，这条街却窄得只能望见一线天。朱家角是上海的后花园，所以这条古街不同于其它古镇一色素朴的青灰，走着走着，你会遇见明亮的砖红色，那些都是有着时光印记的中西合壁的老上海石库门建筑。精致的石雕，洋气的半圆形窗楣，透出兼容并蓄、追求時尚的海派文化韵味。

街上老字号林立，红灯笼高挂，布招幌飘扬，各种美食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跨三步两步，便有一个阿婆粽子店。北大街最有名的是李家阿婆粽，小小的店面上镶着一张张电视台采访的照片，这特殊的广告吸引了很多游客聚在门口看李家阿婆包粽子。一块块腌得色泽油亮的大肉被灵巧的手填进粽叶中，一边的炉子上正煨着一大锅粽子。店中除了粽子，还有用箬叶和柴草捆扎的扎肉、捆蹄等其他朱家角特产，都是浓油赤酱的上海特色，让人垂涎欲滴。

走得有些累，便去坐船。在这水流环绕的古镇，坐船是最有趣味，也最能领略朱家角魅力的。船悠悠地行在水上，转过一个个水巷，两岸闲适的小镇生活在眼前徐徐展开。阳光下，圆津禅院明亮的黄墙倒映在水中，被水围绕的禅院禅意深深。明镜止水，皓月禅心，红尘的一切随水波流向了远方，这是一方清澄的天地。“小桥流水天然景”，许多富贵人家和文人雅士都喜欢朱家角，他们在这里建园造宅，清代学者王昶、报业巨头席子佩、御医陈莲舫……这些人文遗迹，连同朱家角的古桥、古街、古弄、古寺，在朱家角形成了“一桥、一街、一寺、一庙、一厅、一馆、二园、三湾、二十六弄”之景。我仿佛看到，董其昌、徐干学以及他们的朋友在这里谈诗论画，品茗赏月，一颗悲天悯人的佛心从此在这里生根发芽。

小小朱家角，仿佛是上海滩日新月异变化过程中被遗忘的一角。一路走来，数百年时光留下的痕迹像散落在水边的贝壳，这是一百年前的，那是两百年前的，自然地编织在一起，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