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严陵郡庠本《通鉴纪事本末》
2021-05-30刘明
刘明
国家图书馆藏宋淳熙二年(1175)严陵郡庠(今属浙江建德)刻本《通鉴纪事本末》,行款版式为十三行二十四至三十字不等,白口,左右双边。版心存在三种式样,或镌刻双鱼尾,即版心中鱼尾下题“通鉴”和卷次,下鱼尾下镌叶次、本版字数及刻工姓名,傅增湘称此“款式与他书异”(《藏园群书经眼录》)或镌刻单鱼尾,叶次上不刻鱼尾或不镌鱼尾即无鱼尾。卷端题“通鉴纪事本未卷第一”。卷首有章大醇序(系抄配在书中),次淳熙元年(1174)杨万里(通鉴纪事本末叙),次《通鉴纪事本末总目》,署“建安袁枢编”。卷末有淳熙二年朱熹序,次吕祖谦序。此三序“笔迹朴厚,似以手书上版者”(《藏园群书经眼录》)。有顾广场、石韫玉和宗舜年三人手跋。该本系现存(通鉴纪事本末》的最早版本,“书法劲整,有颜筋柳骨之风" (《藏园群书题记》),“写刊精良,校维细密”(参见陆心源(仪顾堂续跋》),极具版本及文献价值。
编于何时?
《通鉴纪事本末》的编撰,杨万里序称“予出守临漳,相见于严陵……子袁子因出书一编,盖《通鉴》之本末也。”可见,该书成书在淳熙元年,而其编则为袁枢分教严陵期间。袁枢任严陵教授,李致忠先生认为始于乾道七年(1171),故“此书之作大约费时两年有余”(参见《通鉴纪事本末》条提要,载《中华再造善本总目提要》);郑鹤声编《袁枢年谱》认为系在乾道九年(1173),至淳熙三年(1176)二月止(蒙河北大学宋史研究学者刘云军老师赐示)。杨序云“初予与子囊子同为太学官,子囊子录也,予博士也。志同志,行同行,言同言也。后一年子囊子分教严陵,后一年予出守临漳。”按吕祖谦序称“庚寅、辛卯之间,袁杨风节,隐然在两学。”即杨万里和囊枢同为太学官时在乾道六年至七年(1170——1171)。推断囊枢分散严陵在乾道八年(1172),杨万里出守临漳(今属福建漳州)在乾道九年,赴任路上经过严陵而与袁枢相晤,其时已为淳熙元年。倘若此推断成立,则袁枢编撰《通鉴纪事本末》在乾道八年至淳熙元年之间,历时两年左右。
《通鉴纪事本末》创立了“纪事本末”的史学体裁,《宋史》本传云“枢常喜诵司马光《资治通鉴》,苦其浩博,乃区别其事而贯通之。”即袁枢将《资治通鉴》所记1300年的史实,隐括为239个题目,涵括305件史事。始于“三家分晋”,终于“世宗征淮南”,分为42卷。
刻于何年
是书之刻在淳熙二年(1175),章序明确称“刊于淳熙乙未。”又据淳熙二年朱熹序称“机仲以摹本见寄。”完全断定该年是《通鉴纪事本末》刻成之年,而其始恐怕在淳熙元年,即成书后不久即上版开雕。傅增湘即称“《纪事本末》始刻于淳照元年,其时枢方教授严州,即就其地开版。”(《藏园群书经眼录》)《玉海》称“淳熙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参政龚茂良言袁枢编《通鉴纪事》有补治道,或取以赐东宫,增益见闻。诏严州墓印十部,仍先以缮本上之。”按淳熙二年《通鉴纪事本末》既刻版毕,何必以“缮本”进呈。据《宋史·孝宗本纪》淳熙元年十一月以龚茂良任参知政事,是年《通鉴纪事本末》已成书,尚未有刻本,疑三年为元年之讹。又《宋史》本传称“参知政事龚茂良得其书奏于上,孝宗读而嘉叹,以赐东宫及分赐江上诸帅,且令熟读,曰治道尽在是矣。”袁枢应利用公帑刊刻此书,故著录为“宋淳熙二年严陵郡庠刻本”,版本项不著录“袁枢”,世称“严州本”。
何种印本
严州本在此之后有过两次修版,据章序称“修于端平甲午(1234),重修于淳祐丙午(1246)。”即严州本存在孝宗原刻本、理宗端平元年(1234)修版本和淳祐六年(1246)修版本三种印本(至少)。国家图书馆所藏此部严州本,傅增湘称“字体方严,摹印清朗,決无挖补之痕……宋讳构字注太上御名,慎字阙末笔,决为孝宗刊版无疑。”(《藏园群书经眼录》)又赵万里称“宋讳缺笔至慎字,补版绝少。”(《中国版刻图录》)均将此部视为属孝宗淳熙间原刻印本,即未修版之前的印本。按宗舜年跋称“此帙字体精整,首尾一律,无修版之迹可寻”,“疑印本或尚在端平修版以前”。傅增湘颇为认可宗说,称“子戴(宗舜年之字)断为端平未修版之前所印,其鉴定绝精审。”(《藏囡群书题记》)要知,此部严州本绝非修版之后的印本。
当然也有相反的意见,始自宝祐五年(1257)赵与筹序,称“严陵旧本字小且讹。”朱锡庚附和说“盖当日奉诏辜印,急就将事,故未能尽善欤”朱说不足据,奉诏时版已刻毕,不存在刻印致误的问题。由于并未指明严州本的何部印本存在“字小且讹”的问题,容易认为此部印本即赵序所称者。陆心源辩驳称“赵与筹以为字小多讹,殊不足信”,“德渊(赵与筹之字)因其字小而改为大字重刊之,可也,必欲诬之为讹,岂公论乎"(参见《仪
顾堂续跋》)傅增湘也称“余窃意赵节斋所言‘严陵旧刻,字小且讹者,所言未可据也。或者淳熙初元讫于宝祐已八十余年,中经端平修版,刺损漫溏,因而沿误,势所难免。若如此帙之初印明湛,宁有是耶!”(《藏园群书题记》)也就是说,赵序所称针对的是严州本的修版印本,而非此部修版之前的印本。
接下来要讨论的是,此部印本印在何时赵万里先生称宋讳缺笔至慎字,似乎是孝宗时印本。即便是修版前印本,至端平初次修版已历光宗、宁宗和理宗三朝,也应当存在此三帝嫌名的讳字。然查检全书,难免遗漏,暂仅检得“敦”字阙笔,见于卷十二第三十三叶b面第五行中的“张方遣其将敦伟夜击之”句,似可推定此部印本刷印在光宗朝之后,还不宜称为初印本。当然也存在个别书叶属补刻的情况,如卷三十一第二十八叶等。还有明显的误字,如卷十第四十八叶a面的“刚很自用”,显然“很”为“愎”之误。总而言之,将此部视为修版之前的早期印本是可以成立的。
与藏园之书缘《通鉴纪事本末》作为地方官刻本,避讳极为谨严,傅增湘即称“卷中避宋讳极谨。”(《藏园群书经眼录》)检书中的避讳字有玄、炫、弦、玻、铉、朗、敬、惊(慑)、警、竞、弘、泓、殷、医、胤、灵、恒、贞、祯、惩()、让、署、树、竖、颈、最、桓、垣、暖、垣、完、构(多注“太上卿名”)、螨、购、遇、彀、慎、敦等,其中“竖”“垣”和“垣”诸字阙笔比较少见。另刻工有陈佐、方迪、方华、方坚、方茂、方舁、方通、方忠、季大、金敦、刘光、刘顺、刘元、卢洪、宋昌、宋圭、宋林、翁彬、翁祐、吴浩、吴正、吴仲、萧韶、徐逵、徐明、徐通、徐先、徐彦、徐宥、徐宗、杨昌、杨思、杨永、占、张明等。此外,书首副叶有戳印二其一曰“存掰书塾……(印文略)”,其二曰“乐安存明书塾……(印文略)”。书叶有抄配,抄配叶版心下题“宝善堂”字样。
此部作为严州原刻的早期印本,流传可谓稀如星凤,傅增湘称誉为“不仅为衲鉴之附庸,实为鲁殿之灵光焉”(《藏园群书题记》)。存世较多者为宋宝祐五年(1257)赵与筹湖州刻大字本,或因其字大悦目而颇为人喜,故藏家多争相购置,以致于严州本渐趋罔闻,顾广圻即称“大字本之板前明尚在南监,故外间印本不少。”(参见《思适斋书跋》宋严州刻本《通鉴纪事本末》条)但其版本价值逊于严州本。书中钤“季雅”“贞元”、“云间任氏子先图书印”(北两印一般铃在每卷首)、“昆山徐氏家葳”“乾学之印”“健庵”“宝训堂魏氏珍藏”“文靖后裔”(此两印一般铃在每卷末)、“胡琏藏书”“乐安印记”“善继”“墅绿轩”“宗印舜年”“子戴”“耿吾”“宋本”“琳琅主人”等印,明王世贞旧藏。入清经徐乾学、胡瑷、程秉初等藏,程秉初者,即石韫玉跋所称“今归吾郡程氏集义,以宝宋名其室,郑重若此,是书可谓得所矣。”1928年归宗舜年度藏,1931年冬经张元济介绍归傅增湘,至次年仲春方经赵万里之手人藏藏园,傅增湘在跋中写道“自昨岁闻讯寻求之始,以迄于兹,凡历三百六十余日,此七百五十九年前之古刻,二千八百九十余叶之钜编,乃完然入吾宝藏中,屹然与兴文、盐官鼎列而三,为书林增一佳话。”“兴文”指元刻本《资治通鉴音注》,卷首有王磐《兴文署新刊资治通鉴序》;“盐官”指宋绍兴二至三年(1132——1133)两浙东路茶盐司刻本《资治通鉴》,“鼎列而三”,可见藏园与“通鉴”之书缘。2008年,该本入选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名录号004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