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雨林有个约

蒙胜国

农历三月天气新，谷雨前应邀到新伟农场参加“我与新伟雨林春茶有个约会”的主题活动。这是一个春天的约会。我没有丝毫的迟疑，因为我与新伟早已在几十年前就有了一个约。

新伟农场在琼中，热带雨林深处有新伟的茶园。

琼中是海南生态核心区，全县森林覆盖率居全省之冠，气候与岛内各市县也大不相同。三亚和琼中气候，可谓是两重天了。三亚背山面海，属于“旱湿各半，雨骤旱酷”的气候。住三亚，一年四季，穿短袖是常态，我无法领略到冬天大衣、外套和羽绒服加身的愉悦。冬天，从西伯利亚下来的寒流，多少也影响着海南，却没有完全能够抵达到琼南的三亚，这都源于琼南的一道长长的天然山梁屏障，它是给奔袭而来的寒流做好准备的。冬天的琼中，不仅寒流被叠翠的山峦勾留了下来，且缠绵缱绻，数日不走。我想，她是给新伟来年春天的茶园做一个仪式。

翻越苍白与冷寂的冬季，再步入云雾中浸润一番后，才来到春天，给我们奉上最鲜嫩的生命，这，就是新伟的春茶。一回，我从三亚往海口途经琼中，只见山峦连绵起伏，沟壑纵横，淡淡的轻纱薄雾缭绕在群峰叠翠中。然而，隔了些天后，从海口返回时看到伴随着淅沥沥的雨水，山里起了雾。哇，好大的雾。车辆行驶高速路上，我们看不到前方百米以外的目标。雾，被山风裹挟着妩媚地在山谷里舞动。新伟茶园埋藏于又浓又稠的大雾中，难见其真容。

处在热带雨林地带的新伟，雨水充沛。新伟的槟榔树，随处可见到缠满附着力很强的寄生植物，这是热带雨林的特征。新伟不出好茶，实在是说不过去。

新伟农场曾经隶属海南农垦，后来下放到琼中县，成为县的一个国有企业。新伟1974年开始种茶，此后的新伟绿茶已经名气鼎盛，有“南国佳茗”的美誉了。新伟绿茶在1987年至1992年连续六年获得粤、桂、琼三省区农垦绿茶质量评比一等奖。

由新伟，使我联想起几十年前吃过的新伟绿茶。记得我是在1995年吃了新伟绿茶，一直难忘她碧绿的汤色，和她给我留下的唇齿留香。曾经托请过到琼中的朋友，路过新伟时，一定记得给我买新伟绿茶，结果是他们忽略不计，我也没有等来心心念念的新伟绿茶。虽然这么些年过去，我并没有因此而把新伟绿茶给淡忘了。我与人在一起吃茶，时常说起茶事，我还是对新伟绿茶欣赏有加，仍赞不绝口。如今看来，一次随意的吃了一杯新伟茶，这茶却是如此的对一个人影响深远又记得住一个绿茶的产地——新伟，这应是绿茶的功劳。

我与茶山一直无晤面，但有亲近茶山的欲望。此次应邀赴约新伟，才晓得了新伟与相距不远的加钗农场，进行了产业融合，成立海南加钗投资控股发展有限公司，由加钗辖管新伟农场。加钗农场我不陌生，其实我一次也沒有到过加钗。早些年，我与原海南农垦加钗农场的农其海相识于海南农垦报社组织的通讯员培训班，我曾经与他有一个约，一定到新伟的茶山走一走，他也爽约了。农其海在培训班给过我的印象是，五短的身材，长着一个圆嘟嘟的娃娃脸，生性活泼的他，一笑起来，鼻子眼睛嘴巴全挤到了一块。平时看他也是笑眉笑眼，活脱脱一个慈眉善目的弥勒佛。我与农其海同籍贯，他常来电话与我话聊，张口闭嘴叫我老乡。老乡是纽带，把咱俩之间拉近到了一起。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被疾病带走了，而且走得很突然。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好似被人用鞭子狠抽了一下地疼痛。我来了，他人却不在了。我痛失了一个好友，也失去了一次相约在茶山的机会。我对此次作家采风的组织者，农其海的同事唐鸿南说，来到了加钗就想念起他来。说了这话，我久久凝视着加钗的一草一木，眼里噙满了泪水。

从我们住宿的招待所出发，到“我与新伟雨林春茶有个约会”主题活动的新伟农场1队示范茶园，虽然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然而，一路上，公路两旁的高山十分密集，一个赛过一个的高，而且其颜值都是千篇一律的翠绿色，其实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是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核心区内。

紧挨公路边的茶山是本次“我与新伟雨林春茶有个约会”主题活动地点。从公路边上茶山，爬直角形的斜坡，我头一回见到的种在环山行的茶树，冒出来嫩绿的茶芯，昨夜露珠还在，那“一芽一叶”在迎风颤动。

我张开双臂环抱齐腰的茶蓬，我就在新绿里了。我的鼻翼翕动，贪婪地搜寻在空气中流动的茶香。掐下“一芽一叶”纳入口中，我是让那青涩的绿色汁液润开我的味蕾，一同接受这个春天的气息。青茶的汁液贯通了我的周身，说不出的受用。

茶山的春天是要喊醒的，茶的“一芽一叶”都与我们最细微的心思相会同行。人群在茶园中流动。今日，穿着传统节日盛装的黎苗族男女青年最靓丽，他们参加茶山文艺的表演“喊山”，已经拉开了帷幕。分布于各处的男女青年，随着响鼓声声，与这个万物生长的春天一起律动，敞开嗓门，放声喊山，如春天滚动的雷声：“茶发芽了！”“采茶啦！”“茶发芽了！”“采茶啦！”此起彼伏，声震山谷。这是生命的律动！

上茶山是要吃香茶的。那边厢起舞，我这头厢吃茶。这等美事，却让我坐享其成了。

有人说，明朝的才子唐伯虎对春茶的嗜爱比别人更胜一筹，他还不尽兴，欲自买青山自摘春茶。这是有实证的，他的一幅《品茶图》上题款，说：“买得青山只种茶，峰前峰后摘春芽。烹煎已得前人法，蟹眼松风娱自嘉。”还有人吃了荔枝想长做岭南人，我看都不是非份的妄想。那么，是不是吃了新伟的茶就要长做新伟人？这是余与内人的共同话题，暂且搁置一边，不提了。还是把话说回来，唐伯虎是嗜茶的，这点上，我与唐伯虎比，也不逊色，余也是个嗜茶如命的家伙。

茶园一角，轻弹慢揉的古筝已响起在耳际。我凝神谛听，晓得了，这是春天来到了茶园。这样的雅乐在耳，让我犹如置身于明朝，与唐伯虎一起在吃茶助兴。很幸会。

感谢茶山，以及这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