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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花香恣意时(外一篇)

2021-05-29王昭巳

西部散文选刊 2021年4期
关键词:云梯华山奶奶

王昭巳

童年很远,隐藏在数年未归的家乡;童年很近,停留在春日散落的花香里。

——题记

依稀记得那是四五岁时,父亲要外出扫盲。我和弟弟随父母回到家乡,家乡座落着一座嵯峨的大山。山中林子幽深,黄的泥墙,青的土瓦,在山野的阳光里静谧着;山中林子很小,感觉隔着林子的乡民们,大着嗓子说话就能畅快地聊天。

我随父母住在了布满灰尘的土屋里。村里的乡亲对于我们这一家熟悉又陌生的不速之客是分外热情的。叔伯送来家用工具,妇女们送来各种野花,大约是看母亲的打扮,着实是和这农村妇女不一样吧。母亲一脸欢欣,将花收起来,安置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我们就这样在山里安顿了下来,可我们一家人总是和大山格格不入,即使母亲脱了衫裙和村妇们一起下地干农活,她们还是明里暗里表示着对母亲的不屑和嫌弃,她们总喜欢时不时凑在奶奶面前,说这细碎的悄悄话,看到母亲,又戛然而止。

我和弟弟被村里的孩子们排斥着,可能因为我们不会玩他们那些游戏,也可能是我们操着一口普通话。我们显得分外孤单。我喜欢那些红的绿的不知名的小花,家里的花枯落了,母亲又采些新的来。我看着花笑着,四五岁的小女孩已有了爱俏的意识。弟弟也喜欢花,他喜欢把花扯得七零八落。

奶奶住在我们隔壁,但也是独门独户,她裹着小脚,还保留着农村婆婆内心深处的那种俗念。在她的心里,母亲应对她毕恭毕敬的。母亲是文化人,自然没有整日守在奶奶身边的打算,也因为她是文化人,面对奶奶那些为难只能一笑而过。奶奶每天趁父亲教书的时间指桑骂槐,她也从不当着母亲的面心疼我和弟弟。

那日一早,外面的鸟儿才刚刚啼叫,奶奶就扯着嗓子喊起来:“一天到晚好吃懒做,睡到日上三竿,柴也不砍,冬天是打算去别人家过日子吗……”我和母亲睁着眼躺在床上,她的眼角有泪流过。母亲突然翻身坐起来,套上衣裳,门外很快响起她的声音:“妈,我和你一起上山砍点柴。”此时,父亲和弟弟还在熟睡着。

那天,父亲照例去给给农妇们授课。我一个人带着弟弟,玩着家里半枯的花。那天总有人串门,问的话千篇一律:你妈上山去了?你妈上得了山吗?村里的人也是热心的,午饭时给我和弟弟送来了热腾腾的饭食。

太阳快落时,母亲回来了。她背上背着一捆柴,一端还插着几束漂亮的花。我赶紧迎上去,奶奶在她身后出现了,奶奶背上的柴和母亲背的相比,实在是多了太多,那粗壮的一捆,足足有她身体的两倍。柴薪重重地压在她背脊上,和她矮小的身体极为不称。但是她步履如风,快速走到门前的柴垛旁,哐当一声丢下柴。母亲叫了我一声,一天的太阳,把她的脸晒得黑黄。

母亲砍柴时带回的鲜花在时光中可以艳丽很久。

那天以后,奶奶再没有在村子里凭空咒骂,但她对母亲依然不假辞色。母亲对奶奶笑脸相迎,亦步亦趋,但此后也没上山砍过柴。奶奶知道,我们也都知道,再开学时,我们还是会随父母搬到学校。

后来听母亲说,她跟奶奶砍柴那一天,并没怎么拿起砍刀,一直是奶奶,不足70斤的身体走在前面,手起刀落,砍掉荆棘,砍断木柴。奶奶带的干粮也分给了母亲,自己只挖一些野生山薯充饥……

遥记那年花香,感觉我的童年又近了许多,但童年的芬芳,又确乎远了。

后来才知道,奶奶骨子里的俗念,不过是另一种寻求关注的方式。她的心里藏着善良和包容。也是后来才知道,母亲放下姿态的“臣服”,并不是畏惧于婆婆的权威,而是一种理解的宽容。

两个心里藏着爱的人,无论以怎样的方式碰撞在一起,都能生出芬芳四溢的花朵。

攀爬记

世人常说蜀道难行,却不知华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2013年夏天的某日,那是一个烟雨朦胧的天气,夏季的霏霏细雨还带着点暑气。我们一行人经历16小时不眠不休后,完成了华山之旅,行路之艰难,赏景之震撼,直至今日还历历在目。

暮色中,我们迈进山门。华山山门并不大,路面也不算宽阔,约莫两三人可并列前行。初进山时,大家说说笑笑,互相鼓励,男士们很仗义,行李一点也没有让女士分担。道路渐渐逼仄陡峭起来,每当走到蜿蜒狭窄的路段,我们的领队都会组织着让女士先行,不让任何一人掉队。没走多久,笔挺的山道赫然呈现在眼前,此时,眼睛已不再是看着前方,而是仰着头看,低着头走。此刻,确确实实感觉到,巍峨的华山就在身前。

腿脚越来越沉重了,山,似乎更高了,终点似乎更加遥远。自古华山一条道,走上了这一条路,便只能一直向前。

华灯朦胧,雨丝已经略微透着点凉意。小道两边山石绰约,看不到真容,只觉得很多地方深不可测。大家埋着头,抱着走一步少一步的心态,手脚并用,奋力向前。很多冗长的石梯,一眼忘不到尽头,笔直险陡,好不容易爬完一个,眼前又是另一个。这时的我们,双腿灌铅似的酸疼不已,但是没有任何人退缩,也没有办法退缩。因为那些石阶,已经狭窄让人无法停留。我们身上穿的衣服,也被雨水汗水浸湿,无人在意这些问题,解开雨衣,去掉帽子,头顶细雨,若能遇到稍作休息的平坦之处,便是最大的幸福。

半夜一点,我们终于抵达北峰,走了全程的一小半路。

北峰頂上,到处是零散的帐篷和席地而坐的人们。我们也决定在这休整,大家找了一个亭子吃完干粮,再从外面搬来被雨淋湿的长条椅,坐在长椅上休息。疲惫的我们已经顾不上我们身上的潮湿和椅子的冰冷,就这样互相靠着,把湿淋淋的雨衣盖在身上,瞬间就迷了眼睛。睡了大约半小时,我们被冻醒,风呼呼的刮在身上,冷的人发抖,这里没有人间芳菲,寒意让我们不得不继续向东峰前行。

北峰到东峰的路途中,艰险无比,地形不是笔陡的石阶就是两边都是悬崖的羊肠小道,天幕昏暗,连微弱的路灯都没有了,我们只能打开手机照明。山太大了,夜太深了,手机微弱的灯光排成一排,也融入了夜色中。

走走停停,不时喝一小口白酒驱驱寒,我们来到了东峰脚下的云梯。这时天已蒙蒙亮。云梯不是很长,总体垂直于地面,中间有一段向外突起,每一步台阶都十分狭窄,仅容半只脚踩踏。我很想一试,无奈有心无力,只得从边上的小道爬上去。爬到云梯顶端往下看,头晕晕汗涔涔,队友们的勇敢攀越的样子让我紧张,也让我钦佩。

过了云梯不久,就到了东峰峰顶,登上峰顶,顿时有一种守得云开之感,这时再没有更高的山,抬头便是天空,脚下都是或薄或厚的雾,除了深深浅浅的白色,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高,只觉得烟波浩渺,空旷悠绵。这种如仙如梦的境界没有感受多久,一阵风吹来,雾立刻散开了,好像是瞬间,脚下的山峰清晰的出现在眼前,群峰挺秀,壁立千仞,那种磅礴大气的美感是怎么也形容不出来的。山峰上的人群惊呼的同时,纷纷拿出相机拍照,将这片美丽记录下来。或许,“美”这个字,已经没有办法形容那种历尽艰辛后,将群山收入眼底踏在脚下的成就和感动了……

从东峰去南峰的途中,已感觉不到任何疲惫,平日里对生活的叹息和对前路的迷茫都变得微小。如此美景面前,只觉得心中放下了整个天地,个人的那点小小的幽怨和挫败又算得什么?近空无世界,当楚见波涛,人们只有受过了艰辛熬过了苦楚,才会觉知走过的路的美好,才会在心中庆幸。

当你失意时,落寞时,定要去攀爬华山,看过了群山你会知道,一生一路一场拼搏,一攀一登一次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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