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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拙天成

2021-05-28吕曼宋丽荣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21年3期

吕曼 宋丽荣

摘 要:作为当代写意花鸟画画坛中的杰出代表,王憨山和崔子范二者在艺术师承方面都对八大山人、吴昌硕、齐白石等前辈有所学习,并且能在传统的基础上结合个人艺术特色以及现代性构成进行创新;在艺术选材方面也多表现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题材,在艺术追求方面都致力于画面“拙”味的表现,但他们的艺术风格又有很大的不同。文章通过对二者作品的比较来揭示他们写意花鸟画的异同。

关键词:王憨山;崔子范;写意花鸟画; “拙”味

王憨山以其独特的表现方式闻名于当代花鸟画写意画坛,他的作品立足于传统文人画,融入时代审美趣味以及特有的湖湘文化,洗去传统文人画中的书卷气,用朴实、稚拙的表现手法传达出对生活的感悟以及热爱之情,开创了花鸟画写意表现新风。而同样开创了花鸟画大写意新风的画家崔子范,在其作品中勇敢探索创新,融合中西,用平常而又平淡的事物表现出非同寻常的意境和耐人深思的情感。这两个人在作品的选材和审美趣味的表达上有相似之处,但在艺术风格的表现上又有着各自强烈的个性。

一、作品选材与立意表达

王憨山和崔子范都为农民出身,对农村生活有着深厚的情感。王憨山自翊为“田园宰相”,而崔子范也曾说:“我画我所看到的一切。其中大部分都是人们所能识别称喜闻乐见的寻常景物……艺术家的使命就在于向观众再现这些寻常事物,使他们获得新的感受,使观众在新发现中享受极大的快乐。”他的作品中所表现的都是一些平常而又平淡的事物,却能给人非同寻常的强烈感受。在作品的选材上二者多取平民百姓生活中的家畜、果蔬、虫鱼、花鸟入画。但有所不同的是,王憨山出身专业科班,辗转多年后毅然隐居田园,切身融入农村生活,他作品取材也都是直接对景写生,更具鲜活性。而崔子范半生戎马,后在画院担任文职工作,直到晚年才专职绘画,作品中对农村生活题材的表现多是田园牧歌式的童年记忆。

清人郑绩在其《梦幻居画学简明》中表明:“作画须先立意,若先不能立意而遽然下笔,则胸无主宰,手心相错,断无足取。”意存笔先,一直是花鸟画创作所强调的。一幅好的绘画作品不仅仅要传神写照还要蕴含深厚的情感和立意表达。八大山人、齐白石等画家在作品中常常借用所绘的花鸟形象来传达内心的情感。而王憨山和崔子范作为当代写意花鸟画的代表人物,其作品表达了对乡土的眷恋和对农村生活的赞美,流露出深厚的民族情结和农民情感。但王憨山和崔子范又有着各自的生活环境和经历,作品中的立意表达除开这些相同之处外,总归有一些不同的表现。

王憨山画中的“意”除开对农村生活的体验外还有他人生坎坷经历的表现以及对现实生活的理解和感悟。鸡雏、麻雀、鱼虫是王憨山作品中频繁出现的题材。他说论画写意,是“动于情趣,发于意旨,达于神韵。这情、意、达的发挥,又是由其个人全部修养所决定的”。在《五德图》中,王憨山描绘了五只雄鸡形象,赋予它们人格表现;在《有志不怕云程远》这幅作品中,画家借用一群麻雀奋飞向上的景象吐露了心中的感慨,咏物言志;《越过洞庭路八百》这幅作品也同样是对七只麻雀结队奋飞越过湖面的景象做拟人化处理,表达对生活的感悟。憨山先生的作品中总是洋溢着坚韧、向上的积极态度。即便是在他晚年时爱子身患绝症,他作品中依然洋溢着对艺术、对生活的倔强。《不辞羸病卧残阳》中,画家描绘了一只横卧在地的老黑牛,黑牛身形瘦削耷拉着牛尾,疲惫的目光注视着前方两只啄来啄去的白鸡,并借用了诗人李纲的《病牛》一诗:“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表明自己即便到晚年力尽筋疲、不堪重负也依然会在艺术道路上奋力前行。

崔子范半生戎马,对事物和人生的认识更加豁达乐观。在他的作品中,除了表达对乡村生活的热爱,还有对生命的律动、对战争生活的回忆和对国家时政的关心。作品透露出淳朴的风格、幽默天真的情趣和生动的意境。他在作品《崔子范艰苦岁月图》中反复运用连续高大的红高粱形象象征抗战的艰苦与胜利的艰辛,通过普通的高粱展示了生命的顽强不屈;《芦苇枪声》以一片茂密的芦苇丛和纷飞的野鸭刻画了战争时严酷的环境,歌颂了顽强的战斗精神。除此外,他还有一些作品充满了天真和童趣。如《宝贝睡了妈妈忙》,画家选取金鱼和猫作拟人化的处理,缸中的三条金鱼非常平静,缸外的黑猫一只爪子拉着一旁的毛线。在这样的生活化场景中,猫和鱼的搭配方式使得画面诙谐而又洋溢着民间生活情趣。

二、艺术风格特征与“拙”味表现

“拙”作为中国古代美学范畴之一,本义为幼稚、粗俗、不精巧,且多与“巧”相对。最早论述“拙”与“巧”辩证关系的属老子所提出的“大巧若拙”。到宋元时期文人画的兴盛,书画中更加强调“拙”的表现。苏轼曾吟:“熟练易得,乖张难为”,主张绘画和书法表现要天真、自然、疏放、稚拙,不可矫揉造作和刻意求工。王憨山和崔子范两位画家可谓是当代“拙”味表现的代表人物,二者画面中稚拙感的形成得益于其独特的艺术风格特征。而风格是指文学艺术在表现形式上互不相同的风情、格调和趣味等特征。不同的艺术家所创作的艺术作品又有着独特的艺术个性。

在作品的构图和造型上,二者都喜欢做特写式处理并且对物象进行夸张变形,但又有一些各自的特点。王憨山取的是大疏大密、大虚大实、至奇至险的审美品格。他的艺术风格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还深受木版年画的影响。民间木版年画的构图往往采用布满填充的方法,将画面安排得满满当当。王憨山在作品中也往往采用方正完满的构图,打破了以往疏密有致、浓淡相宜的古雅韵致,给人迫目近观之感,带有强烈的冲击力与力量感。在造型上也多重大形和大势,物象多作几何形的夸张,以神似入笔,具有儿童简笔画的稚拙感。如他在作品《稻熟江村忆鱼肥》中就采用了特写式处理,将五条黑鱼的形象进行夸张,依次排列在画面中,最上面一条鱼甚至撑出画面,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同时这种构图方式也正好与“忆鱼肥”相呼应;作品《事事如意》就由一条鱼和两个柿子组合构成,鱼和柿子都被夸大,将整个画面占满,给人以强烈的吸引力;《年年有余》中直接以一条大鲶鱼入画,配以题款,鲶鱼构图饱满还有半边身子溢出画面,而用浓墨画鱼眼,用赭石與淡墨画鱼身,使得鱼儿造型稚拙、厚重而又古朴。

崔子范的作品喜欢选取物象最精彩的部分,利用重复、排列等方式进行特写式处理,并且构图和造型都表现得极为简练。他曾说:“作画时,首先最重要的是画圆圈、画方块,并将这些圆圈方块有机地融合在图画之中。”崔子范根据西方现代艺术的平面构成,利用几何形体的表现来提炼物象的造型,并且通过物象的排列、重复构成,使画面表现出强烈的装饰感和现代性。

在色彩的处理上,二人都从民间美术中汲取了养分,在笔墨的表现上也都从传统入手,注重书法中篆隶笔法的运用并且融各家之长而自创新格。憨山先生曾说:“墨要给足,色要给足,给足才有分量。”在他的作品中,用墨用色常取大浓大淡,以给足为要旨。作品《绿了芭蕉》中的墨色处理就非常具有分量感:用大片墨色画出芭蕉叶,并辅以赭石和花青,鸭子用墨线画出,再用红色染出鸭嘴和鸭脚,红与黑的对比强烈,配以鸭子简练概括的造型,使得整幅作品厚重、稚拙而又具有装饰感。憨山先生有一枚闲章刻有“二分写字,二分画画,六分读书”。他注重书法,在绘画时引金石篆刻笔法入画,并醉心于金农的“漆书”而自创“憨山体”,线条方拙古朴、落纸有声。而且他的作品强调诗书画相融合,画作上常配有诗句题款或者是与民间歌谣、俗语相结合。如他画马题句:“盐车久困寻常事,抖擞精神见性灵。吩咐弊骆多忍耐,孙吴未遇莫长鸣。”引前人诗句入画,表达自己积极、乐观向上的精神。画牵牛花题句:“妹妹好比牵牛花,缠住哥哥往上爬。旁人要讲由他讲,雨打风吹妹不怕。”画村姑黑牛题句:“妹在山下看黑牛,哥在山上打石头。石头打在牛背上,看妹回头不回头。”

崔子范的绘画作品中,以明快和强烈的色调为主,尤其擅长墨与色的对比、墨与色的融合以及对比色的运用。崔子范在笔墨的运用上采用多种形式,不拘成法,他将多层纸叠起来作画,取渗印在下层纸上的效果予以调整收拾,往往把干、湿、皴、擦、点、染的手法随意糅合,并且作品中少用细长线条,多为短粗线条或点的运用。在题款的表现上,崔子范很少运用诗句,往往只题上时间和名称。如他在作品《池塘清趣》中用墨笔画出荷花和荷叶的杆,荷叶运用墨破色和色破墨的方法表现,用绿色大筆扫出荷叶再用淡墨渲染,用浓墨画出叶脉。荷花的刻画也是先用浓墨画出外形再染上大红色。两只鸟儿的色彩则表现更加丰富,红黄蓝的运用以及简练的造型为整幅作品添加了更多意趣。

三、结语

憨山先生的作品注重“重、拙、大”,而崔子范先生则是注重“拙、简、厚”。两位画家在当代写意花鸟画坛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作品在风格表现上也有一定的相似和各自的独到之处。但二者在艺术道路上对于传统的继承和创新以及对艺术的坚持都是值得大家学习共勉的。

参考文献:

[1]董玉龙.崔子范艺术研究:第2集[M].青岛:青岛出版社,1994.

[2]杨大年.中国历代画论采英[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

[3]罗世平.王含山艺术研究[M].北京: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2004.

[4]朱立元.美学大辞典[M].修订版,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

[5]潘天寿.中国传统绘画的风格[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3.

作者单位:

佳木斯大学

通讯作者:

宋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