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因论视角下官方微媒体日源借词使用情况调查与分析

熊梓轩 余环玎 方怡 孙子俊

（上海海事大学，上海 201306）

0 引言

“模因论”是理查德·道金斯于1976 年在其所著的《自私的基因》中提出的，他利用达尔文进化论的观点，认为人类文化在传播过程中，有类似于基因一样的“模因”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语言是模因的传播手段。同时，语言只要说出来，传出去，语言本身也是模因，而流行语的流行也完全可以用语言模因论解读。模因可以分为强势模因与弱势模因。保真度、多产性及长寿性是强势模因的典型特征。

网络是语言模因模仿、复制和传播的重要场域。近年来产生了各种微媒体，如微博、微信等。根据新华社“舆论引导有效性和影响力研究”课题组，中国二十一世纪的中央级新闻媒体主要是以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等为代表。因此，本小组拟在新浪微博平台搜索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电视台对应的微媒体账号“人民日报”“新华视点”“央视新闻”，查询日源借词使用情况。各个官方账户均有一亿以上关注粉丝。

本调查针对官方微媒体开展日源借词的调查，一方面，微媒体作为信息化时代的信息传播媒介，相较于其他传统媒体，覆盖面更广泛，其内容更加灵活、实时，在与外来模因结合后能使之传播更广更高效；另一方面，官方微媒体比起其他微媒体而言，语言具有一定的严谨性，其文稿中日源借词的使用更能展现外来语言模因在汉语语境下逐渐被接收、规范的过程。

1 日源借词调查

1.1 日源借词定义与范围

所谓日源借词，便是来源于日本的外来词。本文主要聚焦于互联网时代，在汉语网络社区中使用的经翻译、或直接使用日语汉字的一部分日语词汇，也可以称作日源网络语、日源网络流行语等，本文统一称为日源借词。

1.2 日源借词流行语搜集

日源借词流行语不产生于中国本土，因此在其来源调查上有一定局限性。本文主要参考陶天天（2018）的研究，除此之外，还参考了张黎、蒋新桃这两篇先行究作为补充部分。初步收集的日源借词词条均产生于2000 年至2017 年。然后，在上述三大官方微媒体中搜索词条，统计出使用过的45 条日源借词。

在归类词条时，参考了卢玲调查中文网络热词的分类，并结合日源借词的特殊性，最终大致归为以下五大类：

（1）ACG 类：词汇直接来源于日本动漫、漫画、电子游戏（ACG）中，并被广泛了解。（2）互联网群组类：词汇因在新浪微博、百度贴吧、哔哩哔哩等互联网群组使用而被广泛了解。（3）文学作品类：词汇因在公开发行的出版物中使用而被广泛了解。（4）影视作品类：词汇因在真人电影、电视剧等创作程度较高作品中使用而被广泛了解。（5）其他类：词汇来源于日语固有表达或来源于与日本文化相关词汇。

图1 日源借词热度持续时间

45 个词条中各类别数量依次为17 条、11 条、4 条、1 条和12 条。

此外，参考王炎龙、夏赛楠的研究方法调查日源借词的热度持续时间，即以日源借词热度爆发前的时间节点为起点，经历峰值、热度下降后趋于平稳的时间节点为终点，通过百度指数统计日源借词从起点至终点的热度持续时间。调查结果如图1 所示。

2 日源借词在官方微媒体中的使用现状

2.1 ACG类使用现状

以“吐槽”为例，随着动漫在我国的流行，动漫界对于日本漫才“ツッコey”的翻译，用吐槽当做译词。以弹幕视频网站为例，其兴盛使“看番发弹幕”逐渐形成了一种ACG 界的吐槽文化。当“吐槽”被作为一种文化固定在某一群体时，其复制、传播的机会便大大增加，经久不衰。此外，在央视新闻2019 年6 月的一条微博中有“每到夏天，地铁空调温度常常被乘客吐槽”，这里的吐槽意为“抱怨，不满”相较传入时的“调侃，捧哏”，其含义已经发生偏移，适应了网民新的语言表达需求。

除“吐槽”以外，其他ACG 来源的词汇也有强大的活力并且，在传播的过程中还产生了许多变体，如“宅男”“肥宅”“元气森林”等，不论是网络社区、商品名称，这些日源借词都以洪荒之势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2.2 互联网群组类使用现状

与直接来源ACG 作品的词汇不同，互联网群组类的词汇大多是反应一定的现实或网络生活文化的词汇。随着互联网普及，娱乐圈偶像的崇拜方式变为互联网的打榜、刷票、微博互动等虚拟方式，“颜值”“应援”等词也为了适应新的需要而从日语中引入汉语网络社区。

其次，一些社交平台依托二次元文化打造了自己独有的社群生态，二次元相关的文化就作为一种强势模因在社群内部不断复制传播。以互联网社群的“鬼畜”为例，它来源于日本弹幕视频网站niconico，特点是富有强烈的节奏感。该种类型的视频迎合了网民追求刺激、标新立异的心理，并逐渐演化成一种代指，指其他“不合常理”“异常情况”的事物，适用范围不断扩大。

2.3 文学作品类使用现状

文学作品类日语借词诞生于日本的文学作品，随着翻译、引进以及阅读人数的增多而广为流传。以“断舍离”为例，该词出自日本文学作品《断舍离》，意为“断绝不需要的东西、舍去多余的废物、脱离对物品的执着”。通过“断舍离”反映出的“精简你的生活”的生活态度受到了中国网民的认同和追捧。2014年《咬文嚼字》版网络十大流行语评选中，“断舍离”入选，位列第六，在中国拥有广泛的传播空间。

2.4 影视作品类使用现状

影视作品类日源借词在三大官方媒体中的使用数量较少，仅有一个，为“壁咚”。“壁咚”一词最早是由日本声优新谷良子所介绍，接着出现在少女漫画之中，又通过其电影化而迅速被社会所熟知。该词迎合了中国网民尤其是女性网民的需求，逐渐成为一种潮流文化。

2.5 其他类使用现状

其他类的日源借词不一定起源于网络，它作为某种日本文化的代名词传入汉语语境并被广泛使用。这些日语固有词在汉语网络社区复制传播时，词义并未发生较大改动，如“手账”“过劳死”等。另一方面，例如“福袋”“手办”等词语难以在中文中找到相应的替代词，大有可能作为一种“文化漂流”的词语扎根在汉语中，很难在短期之内消失。

3 日源借词的模因分析

以上分析了目前官方微媒体中常见日源借词的传播路径以及使用现状，本章将着重分析在官方微媒体中频繁使用的日源借词在模因视域下的特点，以及触发这类模因复制传播的机制。

3.1 日源借词模因复制传播的特点

其一，在官方微媒体中使用的日源借词模因多为同义同形的基因型传播，少数为表现型传播，基因型的主要特点是词汇在传递的过程中内部包含的信息未发生变化，而表现型则更注重模因中词语的构成和形式。具体地，本次调查对象的日源借词最初的模因大多保留着原本的形式和意义在汉语语境下复制传播，即大多数日源借词模因都为基因型传播。另一方面，“○○满满”这样注重构词的模因则可以归入表现型传播。表现型模因传播不如基因型广泛是由于两个语言间存在着障壁，日语适用的构词形式可能不适用于汉语，典型的如拟声拟态词、名词后加“tf”构成动词（如（IX）ピtf）等。

其二，新时代的日源借词传播依赖互联网，且互联网的特性也确保了日源借词模因的多产性。在网络这一自由空间中，交际者可以更大胆地进行语言创新，使自己的言语更新奇独特。在这样的环境下，日源借词模因以其新颖性便拥有更多的复制传播的机会。此外，许多日源借词模因即便不产生于互联网，其传播也很大程度依赖互联网，典型的如“文学作品”“影视作品”“其他”三类日源借词。这些不产生自互联网的词汇因互联网的普及加速了这类模因流入汉语网络社区，但大多也仅仅作为网络流行语局限在互联网内传播。

其三，在官方微媒体中使用的日语借词模因寿命长，具有长寿性的特点。45 个词条中，热度持续时间最长的为116 个月，如“吐槽”“宅”等，最短的为2 个月，为“小确幸”。如图1 显示，大多数日源借词的热度持续时间均在一年以上。此外，也有一些词汇呈现周期性峰值，如“秒杀”于每年11 月爆发，或与“双十一”购物节有关。

综上，官方微媒体所使用的日源借词在汉语网络社区内的传播符合强势模因具有保真度、多产性、长寿性的特点，因而可以认定该类模因是一类强势模因。

3.2 日源借词成为强势模因的原因

日源借词能够在汉语网络社区中成为强势模因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考察。

3.2.1 语言内部原因

首先，日语与汉语间有共通的汉字，且大多为二字短语，方便网民模仿记忆。相比英语等其他西方文字体系而言，对中国网民来说，日语中的汉字与母语有更高的相似性。这一特点能使日源借词在复制、传播过程中保持较高的保真度。

其次，日源借词的“陌生化”特征能够给中国网民带来不同的审美体验，从而符合中国网民追求新奇、张扬个性的心里特征。一些日源借词虽然与汉语同样使用汉字，但对于中国网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这使审美主体即使面临熟视无睹的事物时也能不断有新的发现，从而延长其关注的时间和感受的难度，增加审美快感，进而刺激部分年轻群体求异、赶时髦的心理，使他们成为日源借词模因的传播宿主。

3.2.2 语言外部原因

其一，新时代环境下的语用需要。进入21 世纪以来，中国社会经济快速变迁，人们的思想意识已发生巨大的变化。日本较中国先进入发达国家行列，有完善的文化产业以及各种各样社会问题，因此表达这些现象的语言词汇也较丰富。所以在中国的文化产业、社会生活不断发展之际，也同日本一样出现了相关语用需求时，便借用了相当一部分的日语词汇，如“过劳死”“断舍离”“应援”等反应社会、网络生活的词语。

其二，例如bilibili 等仿照日本模式搭建的网络交际平台大受欢迎势必导致大量日源借词的涌入。根据bilibili 公布的2020 年第二季度财报来看，月活跃用户量为1.72 亿人，拥有十分庞大的用户群体。当词语作为模因得到广泛的应用，在交际中发挥着积极的作用时，这些模因就变得强大，并能融入这种语言中不断地进行复制和传播，而作为日本ACG 文化载体的bilibili 等网络平台无疑为模因的复制传播提供了绝佳的场域。

其三，日本文化产业有政府相应的政策扶持，使日本文化及其语言能够有效输出。2004 年，首相官邸成立了关于推进文化外交的恳谈会，翌年发表了题为《创造“文化交流的和平国家”日本》的报告书，明确提出应该利用在海外备受青睐的动漫等大众文化提升日本的国际形象。根据携程2018 年发布的《2018 年中国游客赴日旅游报告》数据显示，2018 年全年赴日旅游的中国游客总数超800 万人，蝉联赴日旅游第一大客源国。并且，中国游客消费结构发生了转型，越来越看重赴日旅游的品质与当地的人文特色体验。

4 结语

综上所述，本文以新浪微博平台为主，在央视新闻、新华视点、人民日报三个官方微媒体账号中筛选后共得到45 个词条，并将其分为ACG 类、互联网群组类、影视作品类、文学作品类、其他类五大类，调查了各个词条在汉语网络社区中的热度持续时间。通过进一步的使用现状考察以及传播路径的微观分析，发现ACG 类别与互联网群组类、其他类类别的日源借词在官方微媒体中的使用最为频繁，拥有广泛的受众，这或许与这三类日源借词高度依赖互联网传播的特性有关。最后，以保真度、多产性、长寿性三个特征分析这45 条日源借词，得出其完全具有作为强势模因的的特征。在新时代，网络语言的复制传播空前频繁，沟通了中日两国的语言以及各种文化。随着中国政府倡导重视国家软实力，国内文化产业逐渐壮大，汉语会对日语产生何种影响也将是今后探索的课题。

注释

(1)文化漂流(梅棹忠夫『梅棹忠夫著作集』中央公論社刊1967年):指原本作为一个国家的私有财产的众多文化要素在走向世界的过程中,逐渐从原来的脉络上脱离并获得国际性或跨文化性,最终成为国际共有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