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潮溪传统村落空间形态意涵分析
2021-05-19黄启铨
□ 张 艳 黄启铨
传统村落根植于区域历史文化生产力发展,是人类以族择居、聚居不断发展的一种重要形态。传统村落亦是人们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智慧结晶,集中体现人与自然高度融合的人居环境,并创造人与人和谐共处的生产方式和生活状态,是研究现代人类生存条件的典型范例[1-2]。不同历史时代和不同地域、不同民族所形成的传统村落,承载着不同时期、地域、民族的文化信息,而传统村落的空间形态作为时代生活方式在物质空间上的投影,是其社会经济、意识观念、伦理道德、审美情趣、行为方式和社会心理等在地域空间上的折射[2-3]。近年来不少学者广泛从中国传统文化、宗族礼制、宗教信仰、风水文化、传统习俗、防御意识等意识形态[4-6]以及自然环境、土地制度[7]等物质形态,多方面开展对传统村落内部形态形成机制的研究。与此同时,交叉学科融合研究也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刘大可运用聚落地理学与社会人类学相结合的方法,开展对传统村落的空间结构及空间意象的研究;王浩锋、叶珉采用空间句法的理论和方法,以村落功能布局表达研究村落空间格局的形成[4]。
本文基于潮溪传统村落及其周边自然环境的地形地势、建筑平面布局数据等基础资料,通过实地调研、文献分析,并利用GIS软件对潮溪村高程地势分析法,对潮溪传统村落空间布局形态进行图示化和数理化解读,揭示潮溪村格局象征意涵的特点,以丰富雷州半岛传统村落形态形成机制的研究方法与成果。
1 研究区域、研究方法及数据来源
1.1 研究区域概述
潮溪村位于广东省湛江市雷州市龙门镇北部,距雷州市21km。始建于明代崇祯年间,原名栽陶溪村,村子因地处河溪之畔,有潮有溪,因此在清乾隆年间更名为潮溪村,迄今已有380多年的历史。潮溪村自古频出书香世家、富商大贾,是清代至民国时期闻名雷州半岛的“富贵双全村”,流传着 “住在潮溪村,葬在潮落港”的民谚。现为“广东省历史文化名村”和“中国传统村落”。潮溪村常住人口约2000人,传统村落格局保存较好,村中明清时期古建筑存留比较完整的有26座,具有较好的研究价值。
1.2 研究方法及数据来源
通过文献研究、村落田野调查、问卷调查和访谈、无人航拍技术,并结合遥感影像(0.27m×0.27m精度)栅格地图数据,通过利用地理信息系统(GIS)高程分析对村落和周边(以潮溪为中心,东西总跨度约12.5km,南北总长8.5km,其中由潮溪村向西北方向长约10km)高程环境分析,实验数据有30m空间分辨率的Aster GDEM数据①,为使结果直观明显,采用20m分级对高程数据进行重分类,运用潮溪村及其周边自然环境地势高程分析等方法,对潮溪传统村落空间选址与建筑布局进行图示化和数理化解读。
2 村落空间形态的形成
传统村落格局的形成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受地域环境、社会形态、族系发展、文化传统、经济水平等诸多因素的综合影响[8-9]。村落的形态由外部形态和内部形态共同组成,外部形态主要受山形水势决定[4],具体表现为村落在空间上的点线面分布形式和构成的形态。村落的内部形态则是表现以村民建筑分布、道路布局、生活设施和公共空间所构成的分布形态。无论是村庄的外部形态还是内部形态,都是人们对自然物质空间形态认知与选址、精神文化与信仰等意识形态相互作用的外在表现。
3 潮溪村空间形态意涵分析
3.1 外部形态与意涵分析
(1)数据分析。潮溪村位于雷州半岛中部地段,地形地势比较平缓开阔,村落周边曾经是低洼水泽之乡。村落坐西北朝东南,南偏东约27°,背靠毛云岭,村落东、西、北三面偏高,皆有溪流,南面偏低,有一溪一塘,三面水流皆入塘。通过利用地理信息系统(GIS),结合实验数据有30m空间分辨率的Aster GDEM数据①,为使结果直观明显,采用20m分级对高程数据进行重分类,对村落及周边范围进行高程环境分析,得出高程分析结果:潮溪村传统村落选址主要位于该片区海拔最低地区(-3m~37m),最为平缓,东南向地势平坦开阔(见图1),其中西北向是主要地势起伏区域,沿着西北方向地势逐渐升高,并形成间断性的4个高程高点,靠近村落西北向的第1个高点高程位于57m~77m,此为毛云岭山;第2个高点高程点位于77m~97m,此山为围谷岭;第3个和第4的高程点属于该片区最高区域,属于117m~137m,分布着金山岭、虎头岭和狮子岭。以潮溪村为核心,连接4个高程点发现,它们基本位于同一条线上,形成一条脉络。
图1 潮溪村及周边GIS高程分析图
(2)外部形态与意涵分析。通过上述对潮溪村外部空间地势的分析可看出,潮溪村坐落于一个地势平缓的盆地内,村落地势东、西、北偏高,海拔在37m~137m,而南面偏低且开阔平坦,分布着大量农田与园地,村落西北方向依次分布着毛云岭山、围谷岭、金山岭、虎头岭和狮子岭,这些山岭恰好位于一条线上,且逐级升高。地形貌似古代的“谷箕”,因此亦称为“谷箕地”(见图2)。
图2 潮溪村“谷箕”空间格局意涵图
潮溪村虽地处山水格局不显著的地势平坦的雷州半岛,但能巧妙利用“微山小水”,以“百尺为形,千尺为势”营造山水格局,实现“背山面水,山环水抱”的空间形态,以实现平安吉祥、富贵兴旺的愿望。村庄选址方面深受中国传统堪舆理论的影响,堪舆理论根植于传统文化与万物之间的趋利避害,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演变出一套处理人与环境之间关系的理论和思想,指导着城池、村落、墓地、建筑等与人密切相关的场地的选址与格局设计。古人选址意向,内涵十分丰富,而究其主要原因为“天人合一,生生不息”,与自然环境相融合。当代的学者早已从地理学、环境生态学等不同的视角研究并证明我国传统村落在空间格局上的选址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背山面水、山环水抱的空间格局确实利于良好微气候的形成,是人们在长期实践中与自然相互和谐的一种智慧。
在调查与访谈过程中,发现潮溪村民对村落选址和布局有着较高评价的共识,认为潮溪村的选址和布局是经过先人周密设计,普遍认为潮溪历史上富甲一方的辉煌历史与其村落选址布局有着密切的联系,故几百年来村庄历经变革与建设,原有空间格局未曾遭遇较大破坏,代代口头相传,维持并保护其外部形态。
3.2 内部形态与意涵分析
(1)村落内部布局与意涵分析。在《潮溪烽火》一书中记载,古时潮溪村拥有一套完整的防御建设,外围四周建设坚厚的围墙,有闸门。围墙外还有一条植物防护带,种植密密麻麻的刺竹、灌木、仙人掌等各种荆棘。村内有碉楼9座,全村只有出入口3个,可谓易守难攻。东南西3个方位建造的3个闸门楼是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又承担不同的社会功能,例如东门曰“震兴”,是村落娶亲迎亲入口;南门曰“离明”,是村民嫁女的外出口;西门曰“兑悦”,是村里出殡的村口。村口的布局位置与村民的社会行为紧密联系,几百年来影响着人们对空间和方位的认知。
围墙内6条大巷子,呈梳式布局。村内共85座合院式深宅豪门,布局严密,宅宅相接,以家族血缘关系维系,尊卑有序依次排列,严谨有序。村落祠堂庙宇等公共建筑是村民祭拜祖先和神明的主要场所,位置布局严格遵循传统理制。六成宗祠和妈祖庙位于村落建筑前排,临近东门,入口处有开阔前坪,是村中最宽阔的公共活动空间,是村民祭拜祈求平安与出入安全的重要场所。“朝议第”(村里议事会客的主要场所)位于南向,前方设置“水塘”,附近设置土地庙。由此可见潮溪村村落格局(见图3),依托其构建的强大防御建造,并以“一村之土地营一城”之格局,建筑布局与方位认知无不体现其格局上与传统礼制的契合。
图3 潮溪村布局形态分析图
(2)建筑数理与意涵分析。利用遥感影像(0.27m×0.27m精度)栅格地图数据,对潮溪村保留的核心单体建筑朝议第、富德、峥嵘、分州第及德辉的平面布局进行数理统计分析,发现建筑存在着一个共同的数理关系,即正屋分3间,左右厢房各开2间。无论建筑规模大小,厢房、正房、厢房大致呈现近似2∶6∶2的比例关系(见图4),其比例数理关系是中国传统院落式建筑房间布局中常用的吉祥数理(记载于《三才图会》)。遵循其数理关系,潮溪村合院古建筑均保持严谨的对称线,供房主主人居住的正屋位于整座建筑核心,照壁、天井与正厅构成中轴线,厢房位于两侧,凸显了潮溪村民在建筑营造过程中对吉祥数理的追崇和长幼尊卑传统礼制建筑文化的影响。
4 结论与讨论
传统村落空间形态形成既是人们适应自然环境的选择,也体现着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社会经济、意识观念、伦理道德、宗族礼制、审美情趣、行为方式和社会心理的时代特点。无论是村庄的外部形态还是内部形态,都是人们对自然物质空间形态认知与选择和精神文化与信仰等意识形态相互作用的外在表现。
在充分的文献研究和现场调查与访谈的基础上,通过对潮溪村外部空间形态和内部空间形态的特点和意涵分析,笔者认为潮溪村历经380年兴衰更替,其传统村落格局在历史的过程中不断发生着改变。每一个历史阶段,人们对于村落格局的认知与创造有着共性也会存在变化。共性来源于传统文化的共识,而变化则是发展中不同诉求的满足。潮溪村民对传统村落的空间形态的认可是积极而乐观的,体现着对其意涵文化的自信,而这种文化自信对村落的可持续发展起着重要意义。
图4 潮溪村主要古建筑平面数理分析图
当下的潮溪村,营造防御体系格局的古围墙与植物防护带早已消失,古民居建筑也正面临不断的消亡,空心村的现象日益严重。在中国新时代乡村振兴、传统村落大力保护的背景之下,如何实现传统村落的可持续发展,村落空间形态的维护与延续是重点,也是避免在保护中大拆大建、千篇一律的重要保障。科学辩证地看待传统村落形态的形成机制,并理解其意涵,是在未来保护与振兴规划下尊重村落传统文化的重要体现。
注释:
①相关数据由地理空间数据云官网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