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经济神话不再，富豪财富不降反增

文/罗瑞垚

对很多印度人来说，2020年是无比艰难的一年，不得不数次走上街头抗议。在这些抗议中，安巴尼、阿达尼两位亿万富翁得到和总理莫迪同等的待遇：农民们焚烧印有他们头像的旗帜，指责他们“窃取”了自己的血汗钱。

过去一年，印度经济神话不再，从巅峰跌落至谷底。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去年10月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印度经济预计将缩水10.3%，在前十大经济体中排名倒数第二，仅高于意大利。印度国家统计局今年1月7日发布的预算中，预计经济将缩水7.7%。此外，根据印度经济监测中心发布的数据，印度的失业率在去年12月攀升至接近10%，回到6月因新冠肺炎疫情解封复工前的水平，而就业率仅为36.2%。

但受经济下行影响的，并不包括财富顶端的超级富豪们。在普通人停工失业之时，印度亿万富翁的财富反而以33%的速度增长——这些人的财富总额达到4830亿美元，接近印度2020年国内生产总值（GDP）的五分之一。

按照印度国家统计局公开的信息，2020年经济同比实际缩减7%，完成的名义GDP约为194.15万亿卢比（折合2.62万亿美元）。

2019年取代马云成为亚洲首富的穆克什·安巴尼继续领跑印度财富榜。2020年，他的身价增长至875亿美元，直到全年最后一天才被农夫山泉董事长钟睒睒取代，卸任亚洲首富。他在去年还吸引到谷歌和脸书的两笔巨额投资，一度在8月时身家飙升至世界第四。过去一年，他的财富增加了近37%，虽相比2019年增速有所减缓，但平均每周仍然增加4.1亿美元。

其次是阿达尼集团的掌门人高塔姆·阿达尼，他的财富在2020年几乎翻了一番，从210亿美元增加到400亿美元。阿达尼集团的资产主要包括机场、港口、煤矿等，他的收入主要来自于发电、食用油、房地产和国防领域。

对很多印度人来说，2020年是无比艰难的一年。年初的反公民法抗议因疫情被迫中断，农民工在封城后失业、徒步返乡。而到了下半年，多地农民走上街头，抗议9月通过的农业改革法案。在这些抗议中，安巴尼、阿达尼两位亿万富翁得到和总理莫迪同等的待遇：农民们焚烧印有他们头像的旗帜，指责他们“窃取”了自己的血汗钱。

印度首富因疫情获益

安巴尼自2005年起接手由父亲创办的信实工业集团。父亲去世后，他得到了集团核心的石油产业，弟弟安尼尔·安巴尼则拿到电信和金融产业。

安巴尼在古吉拉特邦拥有印度最大的炼油厂，逐渐涉足石化、发电、港口等产业，早期的财富积累由此而来。近年来，安巴尼将商业重心逐渐转移到电信和零售上来，旗下数字子公司Jio Platforms更是给公司带来极大裨益。

2016年9月，Jio推出免费4G服务，只要加入Jio，用户就可以免费使用半年的4G流量。2017年7月，安巴尼在信实40周年年会上宣布，将推出完全免费的Jio手机，只要用户预存1500卢比，就能得到一个手机，以及无限量的免费4G流量和通话。

Jio的出现改写了印度的互联网历史。它让数以亿计的印度小镇和农村用户第一次拥有手机，且一步迈入4G时代。Jio手机虽是功能机，但其内嵌的KaiOS系统也可以下载脸书和W hatsApp等社交媒体应用。截至2020年4月，它的签约用户超过了4亿，将其他竞争对手远远甩在身后。

这4亿用户成为安巴尼的新财富增长点。“数据是数字时代的石油”，安巴尼深谙此道。他高调反对外国科技公司在印度的“数据殖民”，毫不避讳打造互联网帝国的野心。

在Jio手机上，预装有其打造的网络应用，从浏览器、应用商店、即时通讯，到云储存、视频会议、在线支付和视频流媒体。这让Jio成为一个巨大的流量入口，在印度政府对外国科技公司监管趋严的大趋势下，它则是一个不可替代且绝对安全的本地合作伙伴。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印度经济停滞不前，也让燃料、石油和天然气的需求量大幅下降。截至去年9月，信实工业的利润下跌了15%。但同期，随着对工作视频通话、流媒体和在线购物需求的大幅上涨，Jio的利润几乎翻了三倍。

与此同时，Jio还吸引到一系列国际科技巨头的投资。去年4月，脸书向其注入57亿美元，以换取9.99%的股份，这也是脸书2014年收购W hatsApp以来最大的一笔外部投资。随后在7月，谷歌对Jio投资45亿美元，这是谷歌在印度的最大一笔投资。此外，Jio还获得了高通、私募股权公司银湖、KKR以及中东主权财富基金等的投资。

“Jio的扩张对于信实工业在未来几年的增长至关重要。”公共政策智库The Dialogue创始人卡齐姆·里兹维评价说，“因为数字化将在推动印度下一波经济机遇中发挥关键作用。”

伴随着Jio的成功，安巴尼的身家也水涨船高。投资者对Jio持续看好，它将在2021年下半年推出5G服务，更牢固地将用户绑在自己的生态内。虽然Jio不从电信服务中赚钱，但它的定价能力将使它长期受益。

另一方面，安巴尼在零售上也迈出了大步。去年9月，信实宣布收购由印度“现代零售之父”比亚尼打造的未来零售，该交易因亚马逊提出异议，正等待批准。信实零售已在印度6700多个城镇拥有1.2万家门店，收购未来零售之后，它的业务范围将进一步扩展。安巴尼的财富神话，正翻向下一个篇章。

虽然信实工业的经济根基老旧，但专家认为，该公司精通科技，灵活多变，能够满足数字消费者的需求。机器学习初创公司HyperVerge联合创始人凯达尔·库尔卡尼表示：“他们已经是一家技术一流的公司了。深入了解时，我们看到了该公司出色的实践和流程，包括他们数据中心的建立方式和应用程序的设计方式。他们可以在几天内实施变革。”

印度前十大富豪中，七人涉及管制行业

与安巴尼家族类似，印度第二大富豪阿达尼也是靠能源、航空等管制行业起家的。

阿达尼最早从事商品的进出口贸易，后来逐渐进入到港口、煤炭、农产品等领域，集团也随之转向大型资产项目。它是印度最大的港口开发商和运营商，拥有10个港口和码头，包括最大港口蒙德拉。它也是印度最大的私人发电商，并拥有印度最大的食用油品牌。

2020年，阿达尼开始进军航空业，他收购了孟买国际机场74%的股份，并拿下了勒克瑙、斋浦尔等6个机场的运营权。阿达尼集团还在6月得到一项价值60亿美元的政府合同，涉及几项太阳能项目。在低迷的经济形势下，阿达尼的资产获得投资者的青睐，几乎所有集团子公司的股票都大幅上涨，其中，阿达尼绿色能源暴涨551%，阿达尼天然气也涨了103%。这让阿达尼本人的身家在2020年几乎翻了一番。

安巴尼和阿达尼的致富密码，也是印度顶级富豪们的缩影。印度前十大富豪中，有七人的财富都来自于钢铁、房地产、银行、能源等管制行业。

尽管全球顶级富豪的财富在疫情期间都有显著增长，但印度的财富集中度相对更高。根据瑞士信贷银行的数据，印度1%的富人拥有的财富为国民总财富的39%，远远领先于美国和中国。

除了股票市场的波动让富人更富有之外，印度超级富豪们也一直受到垄断的质疑。以Jio为例，它一路壮大的轨迹，伴随着监管部门不断改变规则为其“开门”。

早在Jio成立之前，2013年10月，安巴尼便从印度政府手中获得了相关的电信执照，被允许在全国范围内提供语音和数据服务，其价格也被认为远低于原先标准。

2017年，公平贸易监管机构印度竞争委员会拒绝了竞争对手Bharti Airtel对Jio提出的有关“掠夺性定价”的指控，认为其免费提供服务并不构成不正当竞争。次年，印度电信管理局修改了对“重大市场力量”的定义，仅考虑用户的数量和营业额，删除了对网络容量和流量的考量，相当于放了Jio一马。在其他成立较早的对手被严格监管时，它却能自由行走在监管规则之中。

但这并不意味着Jio就推动了印度电信行业的变革和技术迭代。世界范围内，印度在高速移动网络的覆盖方面比世界其他地区要慢，原定于2020年5月进行的5G频谱拍卖也推迟到了2021年，结果不难预测——除了信实，其他人都难负担如此高额的费用。

其中, E为小面源对被照面的辐射照度, L为小面源发射的辐射亮度, θ为小面源法线方向与小面源和被照面中心点连线的夹角, Ω为小面源对被照面中心点所张立体角.

“政治家和商人正合谋攫取农民的利益”

不言而喻，靠管制行业发家致富的印度富豪们都与政界有着良好关系。其中，信实更被认为是与印度政府关系最密切的公司之一，从老安巴尼时期，信实就与政府建立了紧密联系。对任何公司来说，与信实合作都意味着较低的政治风险。

2014年，信实与政要之间的经济往来引发了外界质疑。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信实曾向印度国大党大佬特瓦里支付月度法律咨询佣金，他在2012年被任命为信息与广播部部长。印度人民党高级人物普拉萨德也曾向信实下属的一家公司开具过月度法律咨询的发票，他后来成为电子和通讯技术部部长。

上述二人都是专业律师出身，印度议会也允许议员被公司有偿聘用。二人宣称就职部长后就停止了商业法律咨询活动，但这仍引发人们对政治透明度和潜在利益冲突的揣测。

同样的质疑也出现在最近的农业法改革中。自中央政府去年通过三项农业改革法案以来，引发印度全境农民的大规模抗议活动。在北部的旁遮普邦、哈里亚纳邦和拉贾斯坦邦等地区，抗议活动从去年9月持续至今，二三十万名农民“围堵”首都新德里，向中央政府和总理莫迪施压。

在拉贾斯坦邦一些地方的抗议活动中，农民们将莫迪、安巴尼和阿达尼的头像固定在20-30英尺高的草人上，用火焚烧，他们被视作当代魔王罗波那。抗议者手持反对总理和顶级富豪的标语，认为政治家和商人试图合谋攫取农民的利益。

在印度，农业部门雇用了全国大约一半人口的劳动力，对GDP的贡献接近20%。近年来，安巴尼和阿达尼两位超级富豪也表现出在农业领域的野心。

2017年，安巴尼宣称，Jio要与脸书合作，将旗下应用扩展到农业技术领域。据称，信实有77%的水果能够直接从农民手中采购。农业也是阿达尼集团的重要业务之一，它自2007年起在谷物储存和运输领域投资了近100亿卢比，目前仍在扩大农业领域的业务范围。

抗议农民认为，新农业法只会利好大公司，取消农业贸易中间人等做法剥夺了农民组织的发声能力，农民被迫直面大公司，将会被更加严重地剥削。农民们因此开始抵制信实和阿达尼集团，不少抗议者因此将手机电信运营商从Jio换成其他企业。

信实对此发声明称，它无意进入企业农业（直接经营农业业务）或合同农业（与农民以承包关系合作）领域；阿达尼集团也表示，它仅开发和经营粮仓，并不向农民收购粮食，也无法决定粮食价格。但反对者认定，新农业法是“亲资本和反农民”的，反对党国大党领袖拉胡尔·甘地更将其称为“阿达尼-安巴尼农业法”。

印度工商联合会称，旷日持久的抗议浪潮已经给旁遮普邦、哈里亚纳邦等地造成每天高达350亿卢比的经济损失。但在彭博富豪指数上，安巴尼和阿达尼的身家至今并未受到此事的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