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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鱼

2021-05-18相裕亭

小小说月刊 2021年5期
关键词:沪剧通向小孙子

相裕亭

我到宁波去参加一个文学活动的那天下午,已近黄昏。问会务组的工作人员:“此处有江,叫什么江?”

对方说:“姚江。”

我很快来到江边。但我并没有过桥,而是被桥头、涵闸下几个捕鱼人给吸引住了。

他们中,有人用两根竹竿,张开一个三角形的银丝网,不停地沿着江边的河堤往水下插,然后再慢慢起网,待那渔网跃出水面时,总有蹦虾和白亮亮的小鱼儿在网中弹跳;而另一个逮鱼人,是骑着摩托车赶来的,他把一个充足了气的汽车内胎套在腰上,如同一个肥大的“呼啦圈”,招摇过市地骑着摩托车“嘟嘟嘟”地赶到江边。下水以后,他双腿盘坐在“内胎”上面的木板上,双手为桨,划水至江心后,解下事先系在腰上的“挂丝网”,一条一条地布置在江水中。然后,上岸坐等鱼儿撞网。

我问一个垂钓的老人:“这条江通向哪里?”

老人说:“通海。”

老人说的是“阿拉”语,像唱歌一样带有轻松自如的乐感节奏。

回头,我绕至涵闸的另一边,看到一位垂钓者,竟然钓上一条草混子,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草鱼(淡水鱼)。那一刻,我感到奇怪了,这条江是通向大海的,河水理应是咸的,怎么还钓上来草混子(淡水鱼)?

细一问,原来那条通向大海的姚江,以涵闸为界,上游为淡水,而涵闸的下游,即通向大海的一段为咸水。姚江闸的作用是,储蓄淡水供市民饮用。而夏季汛期来临时,便提闸泄洪,以防城区内涝。

晚饭后,我想到姚江的夜景,应该是另一番景致,便约了几位外地作家,再到江边观夜景。

我们在江边看“夜钓者”。他们或打着手电,或借助江边的灯光,引诱江中的鱼儿借光觅食。我们惊喜地看到一位小伙子钓上一条小羊羔似的大草鱼,大家举起手机拍照时,小伙子竟然把那条大鱼当作婴儿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喜不自禁地摆出各种姿势让我们拍照。

沿着江边的步行道,继续往前面行走,我们忽然听到河堤不远处的树林里有女人在唱歌。

她唱的是越剧还是沪剧、甬剧(宁波当地的剧种)?我们几个东北、河北、广东、安徽、江苏来的作家都听不懂。但是,那种吴侬软语,自带优雅,委婉动听。

我们闻歌声前往,且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

然而,当我们看到一个女人独自坐在江边一处运动器材上放声歌唱时,大家忽而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到她。

当我们爬上一个陡坡,围到那个女人跟前,静静地听她唱歌时,那女人如同没有看到我们似的,依然沉醉在她的歌声中。直至她把那首我们都听不懂歌词的歌唱完,我们为她鼓掌,她才莞尔一笑。

我们问她唱的是不是甬剧?

她说:“不是甬剧,是沪剧。”

我们不懂甬剧、沪剧,但我们都觉得她唱得好听,让她再唱一曲。

她问我们:“唱什么?”

有人说唱《梁祝》,有人说唱《黛玉葬花》。

那女子说:“这河里有鱼,我就给你们唱一段越剧《追鱼》吧。”

我们鼓掌,齐声说好。

我们一帮子外来客,毫无目的在江边游逛,突然间遇到那样一个爱唱歌、而又会唱歌的小女人,听懂听不懂她的歌声,都是一件愉悅的事。

可她一曲《追鱼》唱罢,又自我选了一曲《挑花灯》,更加忘情地为我们唱起来。其间,她还摆弄起纤细的兰花指,一招一式地给我们表演舞台上的动作呢。

接下来,我们与她聊天,得知她不是宁波人,而是上海那边过来的。她在儿子家看孙子。

大家惊讶一下,没料到眼前这位歌声甜美的女人,已是一位奶奶了。

她告诉我们,她年轻的时候,在上海那边街道上工作,经常登台表演节目。

她说:“白天,在家看护孙子;晚上,儿子、儿媳妇都回来了,自个儿出来自娱自乐一会儿。”

我问她:“小孙子多大啦?”

她说三岁。

我说:“三岁就能听懂你的歌声了,你白天在家可以唱给小孙子听。”

她说不行的,儿媳妇不让她唱那种饶舌的沪剧、越剧给她小孙子听,要她唱《让我们荡起双桨》那类儿歌。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突然变少,以致埋下头去,半天无话。

想必,她是一肚子歌儿,无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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