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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敦煌到宇治
——中国净土信仰对日本庭园的影响

2021-05-17杨欣宇

广东园林 2021年2期
关键词:庭园净土寺院

杨欣宇

佛教中称佛居住的、没有尘世欲望和痛苦的世界为净土。每一处净土都有各自的佛,其中阿弥陀如来居住于极乐净土,亦称西方极乐世界。这些描述在中国形成了净土信仰,并广泛影响了整个东亚地区[1]。中国敦煌存有举世闻名的“净土变”壁画,而日本又根据从中国传入的净土变绘画创造出了净土庭园,留下了意义深远的宇治平等院。净土变绘画与净土庭园系出同源,都是在净土信仰影响下产生的艺术形式。从中国敦煌到日本宇治,中国净土信仰深切影响了日本庭园艺术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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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国内对净土信仰艺术的研究,多集中于净土信仰与净土变壁画的关系,以及壁画中的诸要素两类,包括净土变的图式与演变[2]、中国净土变对日本净土图的影响[3]、壁画中的建筑形制[4]等。而对于中国净土信仰与净土变绘画在日本庭园发展历程中所产生的作用的研究,仅集中在平等院一处,较为有限[5]。本文将从敦煌净土变壁画与日本净土庭园的比较研究入手,探讨中国净土信仰对11 世纪之后日本庭园发展的影响。

1 理想中的西方净土

1.1 净土信仰中的西方净土

佛教传入中国后,从魏晋开始出现净土信仰,并最终确立了净土宗。净土信仰相信在遥远的西方存在一片由阿弥陀如来掌管的极乐净土,其是净土信仰的核心,凡信念坚定的修行者,在临终时会有佛陀接引,前往极乐净土。净土宗强调他自二力修行,除了自我信心坚定、清心行善的自力外,还要借阿弥陀如来的他力,内外相应,才能修成正果。他力修行的最主要方法是“持名念佛”,即不断念诵佛名,并由此衍生出了面对佛像修行的“观想念佛”。同时,信徒还必须持有“厌离心”与“欣求心”,即弃绝现世秽土的决心和向往彼岸净土的信心[6]。

净土宗三大根本经典之一的《佛说阿弥陀经》记载:“彼佛土,以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陈在地。四边阶道,……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瑠璃、玻瓈、砗磲、赤珠、码碯而严饰之。池中莲华,大如车轮,……微妙香洁。”这些经文中对西方净土的详细描绘,成为了中国、日本净土题材艺术创作的根本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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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敦煌壁画对西方净土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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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莲花池形式出现的水,是壁画中的重要元素,水池与建筑相互交融是净土景观的重要特征。这种景观源自净土信仰中的观想念佛,是对经文中西方佛国“八功德水”“七宝莲池”的具象表现[10]。

净土变壁画中的建筑,从一开始就以“一殿二堂”的模式出现,以一座大殿为主体,两侧配以体量稍小的两座殿堂,以大殿为轴线,两侧对称布置,三座建筑围合成“品”字形,佛陀居于中心位置,如五代061 窟南壁(图1)。到初唐,建筑间出现了连廊,形成了院落结构,到盛唐时期则进一步发展出了复廊和角楼等更为复杂的建筑组合形式,建筑也由单层发展为多层,院落形态更加完整,如盛唐172窟南壁观无量寿经变(图2)与盛唐217窟北壁观无量寿经变(图3)[8]。至此,净土壁画中建筑的形象与模式趋于确定,以一殿二堂为主体,围合出讲坛,结合连廊、角楼、桥梁,形成对称而完整的院落,空间富有层次感,秩序严整庄重。

图1 五代061 窟南壁

图2 盛唐172 窟南壁

图3 盛唐217 窟北壁

1.2.2 水池与建筑交融的净土园林

虽然在隋唐时期净土宗还未正式确立,但净土信仰已广为流传。受到观想念佛理念的影响,各地寺院都有净土变壁画,其中以敦煌壁画保存数量最多、最完整。敦煌石窟净土变壁画细致生动描绘了西方极乐净土的庄严华丽,将佛经中抽象的文字描述,变成了具象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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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壁画所描绘的西方净土中,园林也占了非常重要的比重。与建筑布局相似,园林景观也有较为固定的模式,水池与建筑构成了联系紧密的统一整体,具体表现为:在一殿二堂围合出的开敞空间中设置水池,几座对称布置的方形平台立于水上,并由石桥相连接,平台通常位于画面的核心位置,是一众佛陀菩萨的讲坛,也是举行仪式的舞台。早期园林的布置较为简单,后期则变得生动复杂,多个平台在水池上环绕穿插,各式桥梁相互串联,水中有莲Nelumbonucifera花绽放,如盛唐172 窟北壁观无量寿经变(图4)[9]。

从隋代开始,敦煌壁画中开始出现大量净土变壁画,建筑作为佛陀讲法的场所或背景而出现。依据经文描述,净土世界建筑异常庄严华丽,据此,在净土变壁画中,创作者也把当时现实社会中最为华丽的建筑样式作为了净土建筑模板。隋唐时期的建筑群没有一处留存于世,因此这一时期的壁画是探究当时建筑的重要图像资料,其中的净土变壁画更是对当时佛寺布局的最直观反映[7]。

1.2.1 一殿二堂的净土建筑

图4 盛唐172 窟北壁

1.3 对净土世界理解的变迁与差异

从留存至今的造像、壁画等来看,在唐代以前,信徒主要崇拜佛陀和佛法本身。但随着净土信仰传播,信徒更多被往生后的极乐世界吸引,强化了对西方净土的崇拜,因而净土变题材壁画数量明显增多,内容也更为复杂华丽[11]。这种信仰经过东亚大陆移民和遣唐使传入了日本。

2)庭园是寺院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净土思想,确立了庭园在佛寺中的重要地位与作用:在思想上,在庭园中修行被视为观想念佛的重要途径,可以远离尘世、清净修为;在生活上,庭园的整修也成为修行的具体功课,可以锻炼身心,提升心智。自此,庭园被视为寺院营建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出于对现世的绝望,追求净土变得愈加迫切。因此,日本净土宗更关注前往净土的方法,将净土视为持续追求就可以到达的地方,积极建造“人间净土”—净土庭园。相比之下,中国的净土信仰只是单纯崇拜净土世界,现世与死后关系淡漠。这是两国对净土世界理解的最大不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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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净土庭园与平等院

2.1 净土庭园

净土庭园利用佛像、建筑、庭园,以三位一体的方式体现极乐净土世界。庭园以佛堂为重心,外部园池环绕,内部供奉阿弥陀如来造像,形成了佛像、佛堂、园池、庭园多层嵌套的空间格局。庭园在各组成部分及整体结构上,都与净土世界产生了相互对应的象征关系。信徒寄希望于借助净土庭园来祈祷实现极乐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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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奈良时代(710—794 年),日本就已出现了表现西方净土的寺院布局,如建造于761 年的奈良法华寺阿弥陀净土院。但真正形成净土庭园样式是在平安时代后期,一些贵族为追求信仰而“舍宅为寺”,于是从贵族住宅的寝殿造庭园中诞生出了佛教寺院的净土庭园。历史上有名的净土庭园都有明确的传承关系,法成寺(1022 年)由藤原道长主持修建,而其子藤原赖通创建了平等院,无量光院以平等院为范本修建,镰仓永福寺(1194 年)则又模仿了无量光院[12]。但完整留存至今的仅剩平等院一处。

2.2 平等院的缘起

位于京都府宇治市的平等院,落成于1053 年,即进入末法时代的第二年,是由藤原赖通从父亲处继承的别墅宇治殿改建而来。从10 世纪中叶起,日本地震、饥荒、瘟疫不断,政局混乱,社会秩序也开始崩溃,民众生活困苦,贵族沉浮不定,因此末法思想广为传播,人们都愿意将现世的命运托付给往生后的极乐净土[12]。贵族急于祈求净土,开始大兴土木,按照阿弥陀净土变的图画造寺供佛,希望借助现世的极乐净土,实现身后的极乐往生。平等院即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建造的。

在保存至今的古代佛教建筑中,唯有平等院将佛经与壁画中描绘的西方阿弥陀净土完整而生动地再现于真实世界,将理想世界带到了现实人间。

2.3 平等院的西方净土空间布局

平安时代的平等院占地面积是现在的7 倍,只有核心区域的阿弥陀堂(凤凰堂)和园池完整保存到了今天,占地约2 hm2[13]。平等院坐西朝东,与佛德山隔宇治川相望,既可以借景东面的宇治川,又因位于西边,可以强化西方净土的空间模式[12]。凤凰堂是庭园的核心,位于中岛之上,由阿字池环绕,南北两侧架设木桥与外部相连(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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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建时的布局与现在不同。阿字池的碎石洲滨一直向东延伸,与宇治川的河岸连为一体,据《扶桑略记》记载,平等院“前有一苇渡长河,宛如引导群类至彼岸”,说明平等院的初期布局,是以宇治川为界,将西面的平等院视为彼岸的极乐净土,将东面视作现世的此岸,充满了象征意味。这样宏大的布局在日后解体,阿字池东岸修起了小御所(今已不存),彼岸与此岸变为了以阿字池为界,庭园由此确定了自我完善的内部结构,形成了今天的布局[12]。

2.4 凤凰堂的建筑样式

凤凰堂由严整中轴对称的四部分组成—正中间的中堂、左右各一的翼廊以及背后延伸出的尾廊,形制是典型的一殿二堂样式(图6)。中堂屋顶为歇山顶,外观为三重屋檐,内部实际只有一层;两侧回廊为二层,转角处的攒尖隅楼为三层,但仅地面层可以通行。架空的翼廊与稳重的中堂,飘逸的屋顶与坚实的台基,都形成了强烈的虚实对比,令建筑充满了悬浮感[5]。凤凰堂的建筑样式与净土变绘画中的建筑形象完全相同,如敦煌壁画盛唐172 窟北壁观无量寿经变。

中国净土思想在规划布局上的影响如下:

2.5 平等院的庭园

宇治临近京都,以山水著称,历来是贵族修建别墅的首选之地。平等院选址宇治川平缓处,又正对佛德山,《扶桑略记》称赞其“水石幽奇,风流胜绝”。庭园以阿字池为主体,以凤凰堂为核心,外围松柏环绕,形成了一个内敛幽静的庭园空间。水池西侧有一座面积约占水池三分之一的岛屿,称作中岛,凤凰堂坐落于其上,南北两侧均有木桥与外界相连,建筑台基与外部平台轮廓规整,碎石洲滨连接了平台与水面[14]。水池与洲滨构成了凤凰堂的前景,同时拉开了观赏者与凤凰堂的距离。凤凰堂完整倒映在平静的阿字池中,就好像漂浮于水面之上,若即若离(图7)。阿字池环绕着凤凰堂,拱桥回廊交错,水景与建筑既高度融合,又互相衬托,呈现出了净土变绘画中理想的净土景观。

图5 平等院平面图

图6 平等院凤凰堂

图7 凤凰堂在阿字池中的倒影

3 中国净土思想对日本净土庭园的影响

3.1 造园思想

中国净土思想在造园思想上的影响有以下两个方面:

1)庭园是西方净土的象征。借由敦煌壁画,《阿弥陀经》中的西方净土被具象化地表现了出来,明确了西方净土的理想模式。而这种绘画中的理想模式在传入日本后,直接成为了寺院庭园的造园蓝本,依此建造的庭园被视为西方净土在人间的投影,是通往西方净土的媒介。净土信仰影响了净土庭园的营造模式,而净土庭园的模式又反过来强化了净土信仰,使观念上的信仰与现实中的庭园形成了牢固的对应关系,并最终融为一体。

自飞鸟时代(592—710 年)佛教传入日本以来,净土信仰就占有重要地位,经朝鲜传入的净土变绘画,直接影响了日本的佛教艺术[3]。到平安时代(794—1185 年),末法思想成为净土信仰的主体,其是指佛的正确教诲逐渐衰微,人们将进入无法开悟的末法时代。当时日本流行永承七年(1052 年)末法说。在这种对现世的绝望感中,一些僧人开始提出新的修行观念。僧人源信倡导“欣求净土,厌离秽土”,主张联想念佛和净土具体形象的观想念佛[12]。由此,日本出现以净土图为蓝本建造的寺院,如法成寺、平等院。

3.2 规划布局

建筑在结构上追求轻巧架空的效果,但在功能上,很多地方都无法供人使用,只是单纯追求从外部观赏时的效果。这种向两侧横向延伸,又悬浮于水面的建筑设计,可以给观赏者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可以说,凤凰堂是一处以外观为首要考虑的景观建筑。

1)打破了坐北朝南的固有模式。原本受中国建筑文化的影响,日本佛教寺院也采用坐北朝南的布局,即法隆寺模式与四天王寺模式[15]。净土信仰相信阿弥陀净土位于现世的西方,虽然净土变绘画中并没有明确的建筑朝向,但从净土庭园开始,为了让庭园空间与西方净土在空间方位上的意象更加契合,开始出现了坐西朝东的佛堂建筑,以强化西方净土的意象。除平等院凤凰堂外,还有兵库县小野市的净土寺净土堂,佛堂的朝向均为坐西朝东,并有意利用傍晚夕照,让光线从佛像背后射出,宛若佛光。这种巧妙的空间布局,令净土庭园与信徒心中佛光普照的极乐世界更为相似,提升了净土庭园的神圣氛围,使净土宗的教义理想、场所空间、信仰感知三者之间和谐统一。在这之后,日本各地的寺院庭园开始根据地形与环境,采取了更灵活多样的布局方式。

2)建筑与庭园融为一体。在净土庭园出现之前,庭园与建筑是相对独立的两部分。而在净土庭园中,为了更完整地表现出西方净土的面貌,建筑与庭园开始紧密结合在一起,佛堂成为庭园的构成部分,庭园成为佛堂的外在延伸,共同构成了神圣理想的庄严净土。

3)强化对称式布局。受净土变绘画影响,寺院建筑与庭园都呈现出非常对称的布局,强化净土的庄严神圣。但对称布局的庭园同自然美学相悖,并未延续后世,影响有限。

3.3 造园要素

庭园整体是净土的象征,佛像则是整个庭园的核心,佛堂、园池等其他元素均围绕佛像展开。

根据净土信仰,西方净土与现世秽土相距极为遥远,但得道者须臾可达。因此在净土庭园中,游赏者所在的此岸与佛堂所在的彼岸之间,必然会有一泓宽阔的水池,既象征净土漂浮水上,也象征秽土与净土之间可望不可即的遥远距离。但同时佛堂侧面水面狭窄处都会有小桥,象征得道的途径。

在典型的净土庭园中,象征彼岸净土的佛堂,通常建在园池中的小岛上,以符合佛经与净土变绘画的描述,但也有建于水池一侧的情况,如岩手县毛越寺[16]。从平等院凤凰堂可以看出,净土庭园中的建筑,有意模仿了净土变绘画中的建筑样式,这相当于模仿了当时东亚大陆地区的建筑样式。建筑采用一殿二堂的模式,对称布局,建筑之间有复廊连接,强化了各建筑单体之间的联系。同时,建筑的装饰性增强,出现了不能通达登临,仅为视觉景观效果的建筑。

净土庭园的园池源自“八功德水”与“七宝莲池”的意象,做法通常是环绕建筑,并在建筑前留有较大的水面[5]。由于与佛国世界的强烈联系,水成为了后世日本寺院中必不可少的元素,并与寺院的山水庭园化相结合,形成了井泉、瀑布、湖池、枯山水等多种形式。

净土庭园虽然是在寝殿造庭园的基础上演化而来的,但与其有明显的差异:寝殿造庭园中的建筑与水池是分离的,而净土庭园中的建筑与水池相互嵌套,互为依托,融为一体。这种水池与建筑相融合的庭园模式,直接影响了之后日本寺院庭园的风格,如被称为京都三阁的西本愿寺飞云阁、鹿苑寺金阁、慈照寺银阁,都是把建筑建在园池之上。

4 中国净土思想对后世日本庭园演化的影响

中国净土思想直接影响了日本净土庭园。同时,借由净土庭园,中国净土思想也间接影响了之后日本庭园演化发展的方向。

4.1 开创以绘画为造园蓝本的先河

直到平安时代寝殿造庭园出现,日本庭园终于形成了自己的模式[12]。但庭园发展仍持续受到大陆文化的影响,净土庭园即可视为在寝殿造的基础上结合净土变绘画形成的新庭园样式。这种根据绘画为蓝本营造庭园的方式,在日本尚属先例,之后的镰仓时代(1185—1333 年)、室町时代(1336—1573 年),也延续了依照中国绘画为蓝本设计庭园的传统,出现了梦窗疏石、雪舟等兼通绘画与造园的大师。

4.2 庭园开始具有神圣的意味

虽然在古坟时代(250—592 年),日本庭园曾与祭祀、仪典等功能相结合,但经过奈良时代,庭园完全成为了贵族享乐的工具,演化出了寝殿造庭园。直到平安时代,庭园设计开始有意融入佛教元素,出现了净土庭园,使庭园开始具有了神圣的意味。自此之后,寺院庭园成为日本庭园的代表,以禅宗为主的佛教思想成为庭园设计的主导思想,庭园营造开始着意于禅修与哲思,设计愈发抽象,用充满象征意义的手法,体现庭园的神圣性。在室町时代,高度抽象的枯山水庭园形成,庭园完全成为了精神世界的象征。日本庭园在受到佛教文化影响的同时,自身也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其丰富的精神内涵和独特的神秘主义特征,使其不仅成为佛教文化的代表,而且成为了日本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4.3 推动寺院建设的庭园化与自然化

寺院庭园是日本庭园文化的最大母本,从奈良时代末期开始,一些寺院就已经开始营造佛堂与园池一体化的庭园,以象征西方净土,打破了以往只注重建筑格局的四天王寺模式与法隆寺模式,开创了一种新的寺院样式[12],在保留庄严感的同时,也开始强调寺院的景观性。同时,寺院将庭园营建与僧人修行结合在一起,使庭园成为了寺院建设的必要元素,推动了日本寺院的庭园化发展。自此之后,城郊的寺院有意选址于山水清幽之地,营造复杂多样的庭园空间,将山水纳入寺院之中,将寺院融入山野之间,如清水寺、比叡山延历寺;而城市中的寺院,也根据各自场所条件,营造了精致、幽静的庭园,如大德寺大仙院、西本愿寺滴翠园。其中一些寺院庭园甚至成为了日本庭园的代表,如龙安寺方丈庭园、鹿苑寺金阁。这些因庭园而闻名于世的寺院,在当时的日本吸引了大批权贵与民众前来游赏,促进了寺院庭园造园元素与文化理念的传播。

4.4 开辟非参与式的庭园游览方式

日本庭园中存在一种非参与式的游览方式,即注重静观与远观,而非步移景异、参与其中,在极端的案例中。如龙安寺方丈庭园,游人只能在外部凭栏而望,不能进入庭园空间之中。这是日本庭园与其他国家传统园林最大的区别。这种游览方式的源头,就是净土庭园的观想念佛思想,把庭园看作是参悟、修炼的道具,通过对净土庭园的观想,达到清净心灵的目的。这种游览方式被寺院庭园广泛采用,并深刻影响了茶庭、住宅庭园等其他类型庭园,尤其是小型庭园的设计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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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结语

净土庭园在历史上流行的时间仅有二百余年,且常被归为寝殿造庭园中的一种类型,但其对日本庭园日后发展的作用却是不容忽视的,推动了日本庭园朝抽象化、象征化方向发展,而这可视为净土信仰影响下的产物。净土信仰作为一种从中国发端的佛教思想[6],在中日两国艺术史上都书写了浓重的笔迹,留下了独特的文化遗产,其传播与发展历程,也成为中国文化传播史的重要一页。无论是敦煌的净土变壁画,还是宇治的平等院,今后都将继续发散魅力,在文化传承与艺术创作中发挥长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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