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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绩主义和工作观

2021-05-14张丰

读者 2021年11期
关键词:听众阿里华为

张丰

一次讲座上,有位听众问我:“如果努力工作,能在40岁攒够钱彻底实现自由吗?”我回答:“不太可能。把工作和自由完全分开是不对的,不工作应该会感到空虚吧。”

后来,这位听众再次问我这个问题,她戴着口罩,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如果你是在腾讯、阿里这样的公司工作,或许有可能。”她笑了,说自己就职于腾讯。

前段时间,社交媒体上有一则传言,说微软公司苏州分公司的员工为了防止从阿里、华为跳槽过去的同事“表演性加班”,专门开发了一种软件。此传言后来被证明是假新闻,但仔细想来多少有点现实基础:阿里和华为的员工,加班确实非常普遍。这位想在40岁彻底解脱的女孩,也正为这样的加班所累。

社会舆论对如此加班深恶痛绝,“表演性加班”这个说法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它的意思是,工作已经结束,本来没有加班的必要,却仍然不肯下班,留在办公室装样子。这样的状态,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不应该发生在阿里和华为这样的新锐企业。

“表演性加班”很大程度上是网友想象出来的。有消息说,拼多多的办公大楼,卫生间设计非常“科學”,能保证员工如厕不会占用很长时间。由此看来,新型企业的员工工作繁忙,“表演性加班”的可信度并不高。

虽然大家都不愿意承认,但的确还存在另一种可能性:有些人真的喜欢工作。如果工作使人快乐,为什么不能工作久一点?既然每天都要工作8小时或者更久,凭什么就认定加班的时段更痛苦呢?

有相当多的工作本身就是让人快乐的,我在报社当编辑时就深刻体会到这一点。有些同事对版面上一根线的粗细纠结不已,对标题反复推敲,十分着迷。他们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工作,而是因为乐于此事。

我还记得一篇流传甚广的文章,讲的是多年前成都七中数学实验班的学生痴迷数学,相互出数学题,乐此不疲。如今他们都是各个互联网公司的中坚力量,以他们为代表的“码农”们,在敲击键盘时,也许同样乐在其中。

我们总是把休闲当成享乐,而把工作置于对立面。这是工业社会的典型观念,因为在厂房里的机械式重复,可能缺乏乐趣,而休闲无疑是对辛苦工作的补偿。但是,在后工业社会,越来越多的工作都有着创造性体验,也是人们获得快乐的源泉之一。

深刻的转变可能是这样发生的:过去人们认为工作是为老板打工,如今,工作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实现自我价值的手段。

在公司的考核之外,每个人心中都会对自己进行考核,既包括读书、旅行和看电影,也包括工作。哲学家韩炳哲将此定义为功绩主义,即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建功立业,尽管这个过程有时让人沮丧和郁闷。

或许我们需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观念,承认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你并没有那么讨厌工作,也不是那么渴望彻底的自由。

(平林月摘自《支点》2020年第9期,张伯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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