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清晨的高原独自醒来

那些羊，深夜被他数来数去

清晨，叫醒他熟睡的肉体

灵魂和床，漂浮在大海的颤抖之上

月亮这把剑，守卫夜的要塞

城堡被攻陷，他与梦

在小巷里进行最后的抵抗

格桑花数着自己的花瓣，晨雾

走失在密林草丛里，忧伤的泪滴

吊在枝头，坐在草尖上

他不愿醒来，梦里有平和的呼吸

父亲的吆喝，母亲的唠叨

有舒服的疼痛

高原的清晨，阳光与花儿一同欢畅

他只看到孤寂的荒野，单飞的大雁

高原再高，他也拉不到天上父母的手

咖啡浓香，绿茶味禅

可他要的是一碗粥，一碟小咸菜

他呆滞的目光，打湿了梦里的烟卷

在高原的这个清晨，他紧咬胳膊

不让自己哭出声，再响亮的哭声

无人听见，他的恐惧会听到

点评赏析

诗意的、质朴的生活方式和环境，内含淡淡的压抑，或许这种状态本身是一种坚守。这首诗语言适度克制，意象疏密适宜，与若有若无的叙述相得益彰。情绪不尖锐，但也避免了所描述的状态实质上的沉闷，可见作者对诗性语言的判断精准而清醒。“灵魂和床，漂浮在大海的颤抖之上”，从词的兴奋开始，进入下述梦中所见：“月亮这把剑，守卫夜的要塞/城堡被攻陷，他与梦/在小巷里进行最后的抵抗……”其实也是隐喻，暗示生命中尖锐和抵抗的东西。第三节，“格桑花数着自己的花瓣”等，一种自怜和無聊的状态，但是很美。下一节暗示了不愿醒来的原因，“父亲的吆喝，母亲的唠叨”，日常的亲情多少有些乏味，是“舒服的疼痛”。可惜已不可得，因为，“高原再高，他也拉不到天上父母的手”，这也是这首诗对微小事物关注、爱惜的原因，原来一切已随双亲的去世而逝去了！“咖啡浓香，绿茶味禅”，这才是回到现实生活，远离了高原的中产的生活，难道只能通过一碗粥、一碟小咸菜表示对过往的坚守吗？这与他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诗人呆滞、恐惧、哭泣的原因是什么？我想他并不完全是哭自己的父母，而是哭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永远失去，是哭时间的无情，和面对时间的无力。

诗人简介

北乔，江苏东台三仓乡朱湾村人，诗人、作家、文学评论家。曾从军25年，立1次二等功、9次三等功。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等数十家报刊发表诗歌300多首，有20多首诗入编《新中国70年优秀文学作品文库诗歌卷》《中国新诗年鉴2018—2019》及十多种诗歌选本。出版有诗集《临潭的潭》、文学评论专著《刘庆邦的女儿国》《贴着地面的飞翔》《约会小说》、长篇小说《当兵》、小说集《天要下雨》、散文集《天下兵们》等12部。曾获第十届解放军文艺大奖、乌金文学奖、林语堂散文奖等。

编辑/Zi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