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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族群建构、表达与拓展实证研究

2021-05-10王明东刘沫含

民族学刊 2021年8期
关键词:虚拟社区

王明东 刘沫含

[摘要]本文以X公益协会为个案,剖析网络族群的建构、表达与拓展。从建构来看,以强关系为核心的人际网络,对地域文化的认同,族群成员在与他者的互动中强化边界等是主要因素。以表达路径而言,网络中基于集体情感的社会动员,以及依托弱关系的传播渠道达成了现实行动;成功的现实行动作为仪式化的集体行动,反过来强化网络族群的“我者”与“他者”。就拓展而论,要实是求同存异的价值取向,铺陈从区域到国家的宏大叙事等,践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恪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关键词]网络族群;文化建构;人际网络;虚拟社区;强关系

中图分类号:C95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9391(2021)08-0028-08

基金项目:云岭学者人才项目(编号YNWR-YLXZ-2019-001)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王明东(1966-),男,云南民族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文化人类学;

刘沫含(1997-),女,云南民族大学人类学专业硕士,研究方向:文化人类学。云南 昆明 650031

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因之兴起的互联网人类学,具有以研究虚拟社区与网络环境中的人之学科特征。[1]包含网络空间、载体、人与社会关系、文化建构等要素。[2]7某种程度上,网络既影响文化的建构与重构,也反过来形塑文化。[3]学界对于网络社会的研究,多集中于网络空间的特性和人际互动,对网络人际互动的分析则集中在特定的虚拟社区或社群之中。1993年,Howard Rheingold首次提出“虚拟社区”的概念,并认为人在虚拟社区及现实社区中的联系是一样的。[4]3Robert V.Kozinets对线上社区进行解读,剖析了在其中发生的沟通与互动、文化与仪式之过程,认为线上社区、线上聚集的人们并非虚拟,线上交流最终会走向线下会面。[5]19虚拟社区的虚拟和真实并非二元对立,而是基于多元空间和多元身份共同创造出的一种新的社会现实。[6]网络社群的形成需要具备整合信息的能力、重视社群成员贡献以及积极的社群组织者。[7]网络趣缘群体是网络社群的主要形式,对其成员提供精神性的社会支持。[8]网络社区具有亲密互动与凝聚力,但却没有严密的秩序与清晰的边界。[9]认同意识对于维系虚拟社区成员人际互动至关重要,[10]78人际互动呈差序状分布,[11]不仅具有非地域性、松散型、匿名性以及开放性等特征,[12]还具有社会关系的平等性与自主性、秩序建构中的扁平化与多中心性、群体成员异质性较高和群体边界模糊等组织特征。[13]

学界还提出有别于“网络社群”的“网络族群”概念,强调其形成基础的文化属性,如共同的历史记忆、语言、地域、宗教、习俗等。[14]例如,在对中穆BBS社区的研究中发现,网络突破了物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凸显了以信仰为纽带的、比民族认同更为基本和重要的族群认同,重构了族群边界和族群认同实践。[15]强关系型交往、共同的文化渊源以及文化认同是网络族群建构的要素,[16]族群认同构成网络族群的边界。[17]7网络族群的凝聚是一种自我认同与社会展演,呈现出多元性、流动性与后现代性等新型亚文化特征。[18]需要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下,培育其规则意识与公共精神。[19]

上述研究成果的思路、方法与观点,对本文居于X公益协会之考察,使用网络族群的概念,深入研究网络族群的建构、表达与拓展多有启发。

一、网络族群的建构:X公益协会①的形成与维持

2020年11月,X公益协会在辽宁省民政厅登记注册后成立,是地区性、公益性的民间团体,协会成立之初有公益教育和扶贫助农两大主题。目前,已开展了一次助学项目,帮助东北乡村小学完善软硬件条件,举办公益课程。开展了两次助农项目,帮助东北偏远地区的优质农副产品进行宣传和以优惠的价格出售,使当地农民实现增收。2021年1月,吉林省通化市新冠疫情复发,协会迅速成立了应急救援志愿者小组,增加了民间抗疫主题。会长小安②带领协会成员与志愿者共同努力,在短时间内筹措了三批抗疫物资,通过东北三省抗疫绿色通道,成为第一个将抗疫物资成功发送到通化疫区的民间公益机构,得到社会各界的好评。

X公益协会最初是依托互联网而建立和扩展的一个网络族群,它何以能被称之为“网络族群”?它的内部文化和族群边界是如何被建构出来的?下文将以虚拟民族志的形式进行分析论证。

(一)现实基础:以强关系为中心的人际网络

X公益協会筹委会共16人,年龄均在25-35岁之间,分布在哈尔滨、长春、沈阳三个省会城市。其中骨干7人,均为男性且有海外教育或工作经验,目前都在沈阳长期居住和工作,从事媒体、金融、摄影、海外置业等行业,收入较高,他们在工作上有合作,是现实生活中的好友。按照社会支持网络的划分理论,他们处于强关系社会网络之中。强关系是行动者根据相似的个人特质发展起来的,比如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职业、收入水平等,强关系也是行动者通过长期合作而建立起来的社会关系,比如亲密的同事关系、朋友关系和家庭关系。[20]因相似的个人特质和长期的朋友关系而联结成强关系型人际网络,平时有紧密、频繁的互动。小郭在沈阳开设了一间照相馆,每周六在照相馆内举办沙龙或讲座,涉及天文、地理、气象、博物、文学、历史、旅行等多个领域,也有电影赏析、摄影技术、影视后期、咖啡制作体验等多种形式的活动与服务,届时成员会在朋友圈转发、宣传,有时也会来参加活动,形成线上、线下之场域,即存在于客观关系间的网络或构型。[21]134对于普通人群,小郭的照相馆只是一个公共场所,或进行短时间的拍照消费,或出于对某一领域的兴趣而参加活动。但对于具有相似文化偏好和经济收入水平的成员,小郭的照相馆作为强关系型人际网络的空间表征,是定期进行交流与互动、维持紧密社会关系的场域。

网络族群若要在现实生活中开展活动并产生影响面临诸多挑战,网络中的人际交往带有匿名性、不确定性和流动性,有组织地、有效率地作用于现实并非易事。以强关系为纽带的人际关系网是建构X网络族群的现实基础,是后来在各线下公益项目中的信息发散中心、协调中心和行动中心,也为网络族群拓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二)文化认同:对东北地域历史文化的共同态度

自秦汉设置郡县以来,历代中央王朝对东北地区的设治与经略,不断推进边疆与内地政治经济一体化进程,但区划设置多有变动。新中国建立后,逐步形成了包括黑龙江、吉林、辽宁在内的东北三省格局。尽管区划设置变化,但地方民众对于地域认同高于省份认同,往往将东北三省视作一个整体。正如有的学者所论,认同是人们意义与经验的来源。[22]5因此,X网络族群在网上进行社会交往、拓展社会关系的行为,是在地域历史文化认同观念下进行的,小安、小德和小郭等为代表的成员和中坚力量,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对东北地区有着强烈的人文关怀,一直致力于梳理东北的自然环境与人文历史发展演变的脉络,普及东北民俗民族文化,并以图画、照片、文字和视频等形式发表于微博和微信公众号。微博“文艺东北”“文旅东北”,微信公众号“东北知识局”“游荡在东北”“兴安岭电讯”都是由他们运营的。微博“文艺东北”展示与东北相关的影视作品、歌舞,以及各类民族艺术形式;“文旅东北”涵盖东北各地的美食、交通、建筑等论述。微信公众号“东北知识局”将文章分为四个系列:“东北城市”系列以城市为单位,介绍东北代表性城市的简史和历史性建筑;“东北历史地理”系列以整个东北地区为单位,述及东北地区的民族、自然地理风貌、疆域和行政区域的演变、重大历史事件等;“美食旅游”系列扒梳东北特色美食的起源与做法、著名的景点和旅游线路;“东北杂谈”系列囊括了农业、工业、政策、现代化等主题。微信公众号“兴安岭电讯”注重文学性,以反映农村生活和风土人情为主要内容,是东北地区的乡土文学。微信公众号“游荡在东北”则是个人摄影作品和游记。一定意义上,这些微博和公众号作为东北地域历史文化认同的象征,具有明显的感情偏向和地域色彩,是带有庇护和团结功能的防卫性认同。[22]70

在地域认同与互联网传播的共同作用下,X网络族群的言论吸引了诸多来自东北三省的青年网友,产生了留言、评论、相互关注等网络互动。比如来自黑龙江哈尔滨的小青和小齐,基于美术专业出身的知识建构,将东北地区的民族风情、自然景观和城市地标建筑融入进了自己的绘画作品中。这种互动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小青和小齐为代表建立了一个微信群,邀请了一些保持频繁正向互动的网友加入,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与探讨。个体行动经过网络传播与扩散,连接、凝聚起了具有相同文化认同的人群,互动由微博和微信公众号等较大的场域转移到微信群小场域,逐渐稳定在了34人,网络族群逐渐扩大,形成X网络族群雏形。

可见,X网络族群形成的无论是地域认同、文化认同、国家认同等的集体意识或集体表象,即“社会成员平均具有的信仰和感情总和,构成了他们自身明确的生活体系”[23]42。共同的信仰和感情,起源于共同的经验和社会成员之间的交流,是族群成员对族群文化的接纳和主观心理归属的反映。[24]也有的论者认为集体意识对过去的主观重构和再造,是一种集体的想象。[25]406X网络族群对东北历史、文化的正向情感与认同,凝聚了族群意识,形成了族群归属感,体现了X网络族群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带有一定的主观编排与修饰,对过去选择性和情感化的自我想象与表达。因之,产生族群边界,有时边界内外成员对区域历史文化的认知产生分歧,比如X网络族群与“地域黑”和“老倒子”的分野就是例证。

(三)边界建构:X网络族群与“地域黑”和“老倒子”的分野

族群認同是“在与他人对话的语境中不断被重新定义的社会建构”[26]。族群边界形成于不同群体的密切交流与互动过程,[17]7建构认同的同时也是在建构“他者”,认同通过对“他者”的排斥而体现。[27]X网络族群与被称为“地域黑”和“老倒子”的网民分野,两者在边界内外形成“对立”势力。“地域黑”和“老倒子”在以微博为载体的网络公共场域内,发表片面、消极言论,在其话语体系中,东北是小地方,是落后的、停滞的、外流的;而南方城市是大地方,是发达的、开放的、包容的。X网络族群却带着理性思维,对“地域黑”和“老倒子”的观点进行批驳为东北正名。小安认为:“‘老倒子的本质就是想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却缺乏资源和能力的城市底层居民的后代。百分之九十的‘老倒子,他们的原生家庭的收入、地位和关系,都远远低于家乡所在地区的平均水平,终致产生对家乡的负面情绪。”小郭说:“只有软弱自私的人才想逃避,幻想着摆脱自己的出身,提升阶层和血统。”X网络族群边界的形成,说明不同族群把我群与他群相区别时,或者通过各种媒介而感受到族群差别和族群矛盾时,族群意识及相关感情会影响他的心理感情、价值判断和行为决策。[28]X网络族群成员在与“地域黑”和“老倒子”的互动中建构出的族群边界,是X网络族群强化族群意识、巩固族群成员的关键。

王明珂认为:“当代族群理论并不回答‘我们是谁,而是解答‘为何我们要宣称自己是谁”[25]8。“地域黑”和“老倒子”对东北历史文化与社会现状的评论,不乏刻板印象和贬损。他们与X网络族群成员们最大的区别就是,面对一些社会存在的不足,“地域黑”和“老倒子”们以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一味地歧视与指责;而X网络族群成员则积极分析解决对策,对东北的未来寄予期望,愿意成为东北的保护者和建设者,并始终以东北为荣,这也就是他们凝聚成X网络族群的内在动力。

在互动中形成和不断强化的边界,是建构X网络族群的决定性要素。对东北的态度与评论,清晰化了族群边界,强化了内部成员的团结,深化了族群内部成员对东北历史文化以及社会现状的认同。

二、网络族群在现实中的表达:线上线下的双向作用

X网络族群成员的最终目的并不仅仅是网上的虚拟互动,而是现实的公益行动。在主要发起人小安的组织下,选出16位成员组成筹委会,最终演化成了X公益协会,有组织地、合法地在现实生活中开展公益活动,用实际行动践行建设东北的理念。

2021年1月,通化突发疫情。本轮疫情比较复杂,无症状感染者的比例比之前增多了。面对发生的新冠疫情,大规模人员流动受到限制,但仍有800余名志愿者分散到通化市的封锁区,负责为封户隔离的家庭配送食品以及辅助核酸检测。志愿者人数不足,每天都超负荷工作。了解到情况后,会长小安决定为通化的志愿者们捐献一些物资。作为X网络族群在现实中的表达形式,X公益协会连接了网络与现实的双重资源,其运作过程体现了线上线下的双向作用。

(一)网络族群的动员策略促成现实行动

1.基于集体情感的网络动员

社会协作之所以能被组织、整合起来,正是因为集体情感超越了个人情感,形成了一种普遍的价值,成为社会凝聚的来源和社会团结的基础。[23]234-235通化新冠疫情发生后,X公益协会会长小安打出了“长白一脉连三省,患难与共见真情”的行动口号,吸引到了许多虽然不在协会内,但是同样关心通化民生的东北网友,这些网友和X公益协会成员们一样,对东北的地域认同使他们产生集体情感,达成了尽自己所能支援通化的共识,从而积极参与到行动中,起到了传递信息、链接资源、提供资源的重要作用。此种基于集体情感的网络动员,是此次支援通化抗疫行动的基础,起到了凝聚和驱动作用。同时,情感作为一种纽带,揭示了情感意义上的文化倾向。人们可以通过一系列与情感相关的话语实践来表达诉求。[29]1-2志愿者代表在捐赠物资中留言,如“佟佳江畔稻花香飘千里,长白山下辽吉兄弟一心”“渤海畔,白山旁,共战疫,同胞情”“吾意志坚强,似青松铁甲,任风吹霜打,却恒心不塌”“薄衣守寒夜,百折不挠亦吾师”等赠言,亦作为一种带有强烈地域色彩的情感话语,内化成他们的集体价值观与认同感,表达了他们的情感倾向。

2.依托网络的弱关系传播路径

强关系连接的是同质性高的群体,因而个人通过强关系获得的信息也是同质性的、重复率高的;而弱关系连接的是同质性弱、异质性强的个人,因而获得的信息扩散范围广,可以将信息传递给完全不同的另一群体的人,有助于不同社会圈和关系网之间建立联系。[30]与同质性的强关系相比,异质性的弱关系能够搭建更丰富的沟通渠道,获取更多的信息资源。制定好行动计划后,X公益协会联络队成员通过朋友圈和微博,取得了通化需要接收捐助的各志愿者团队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确定了他们所需的物资,并再次通过朋友圈和微博扩散信息,接收到来自社会各团体和个人的捐赠物资。同时小安和小郭通过在微店里义卖助农产品筹措资金,购置物资。在一周之内完成了三批物資的置办、接收、清点,并顺利运送至通化。利用互联网及时性、快捷性以及跨时空性等特征,X公益协会在朋友圈和微博发布信息,网民可快捷周知或转载,减少了沟通成本和信息误差;弱关系人际网络使信息传输跳出X公益协会内部同质性的人际关系网,获取更多的信息和资源,使整个过程高效运作。依托网络弱关系传播路径是行动的保障,起到了信息传递和扩散作用。

(二)现实行动强化网络族群的“我者”与“他者”

X公益协会支援通化的过程,可被视作是一场以其成员为核心,由关注东北民生的网民共同参与的仪式。由于仪式具有表达性质、展演性质、凝聚功能以及贮存社会记忆等特质,[31]通过具体实践展演,增强了族群的社会记忆和自我认同。[32]1954年之前,通化市归属于辽宁省,由于历史积淀和地理区位,辽宁省本溪市和抚顺市对通化的辐射程度,并不弱于长春对通化的辐射。通化新冠疫情发生时,小安正在本溪老家休假,于是把此次行动的物资调配中心和行动中心定在了本溪。由于疫情防控所需,辽吉两省的交通受限,快递和物流无法直接进入通化,小安采取分两条线路分别运送三批物资的策略:第一条线路,将第一批物资通过顺丰快递由本溪发往长春,再通过共青团吉林省委的EMS专线运至通化。第二条线路,小安与辽吉两省防疫指挥部积极协商取得通行许可证,通过本溪与通化之间的抗疫绿色通道,将第二批物资和第三批物资运抵通化边家店,与共青团通化市委人员交接。X公益协会成为第一个将抗疫物资成功发送到通化疫区的民间公益机构,得益于小安的社会资源和协会成员与通化方面的的及时协调,更得益于广大心系东北民生的网友所捐赠的钱款和物资。此次支援通化行动的成功,是X公益协会成员强化“我者”身份的实践,是X公益协会成员族群意识的表达,使成员的族群身份不止在对东北历史文化的选择性想象中形成,也不只是在与“地域黑”和“老倒子”的虚拟互动中得以构建,更在为东北作贡献的现实行动中得以实现。

除此之外,一些“无效救援”③行为,反向巩固了X公益协会成员对东北的情感,并再次强化了X网络族群认同。例如,个别人在购买了义卖商品后立即退款,只是为了在朋友圈里发付款截图以显示自己的“善良”和“爱心”;微博某女权团队为博取关注,夸大通化紧缺女性卫生用品的事实,并委托会长小安办理物资通行手续,而小安经各种渠道了解到当地女性卫生用品充足,并对上述女权团队进行驳斥。X公益协会协会成员在对这种“无效救援”进行驳斥、嘲讽的同时,将“无效救援”与“地域黑”和“老倒子”归为一类,即都是X公益协会之外的“他者”。

这场仪式化的集体行动,成为了X公益协会的集体记忆,在具体开展的过程中起到了整合作用,凝聚了成员的情感共识,强化了成员的身份认同,坚定了成员对于“我者”与“他者”的区分,明确了“我群”与“他群”的界限。

三、网络族群的拓展趋势:由冲突到包容、从地域到国家

X公益协会作为网络族群在现实生活中的表达形式,在会长小安的带领下,保持稳定的运行状态。除支援通化的行动,X公益协会还规划、组织了一系列助农和助学公益活动,招募、培养了一批优秀的青年志愿者。尽管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以X公益协会为载体形成的网络族群,如何才能健康拓展呢?

(一)突显尊重多元、包容差异的文化价值取向

X网络族群成员对东北地域文化的维护和宣扬,体现了成员们对东北地域文化的“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特色和发展趋向,[33]这是一种初级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也是协会成员得以凝聚的基石。然而,就协会成员与“地域黑”和“老倒子”的分野而言,彼此之间的互动带有明显的对抗性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X网络族群要放弃对东北文化的热爱与维护,抛弃自己的文化价值理念,弱化自己的族群意识与族群边界,而是要在与他者的互动中减少二元对立,多一些包容,将他者作为一面镜子,通过他者来认识和完善自己,化对抗性冲突为和谐的对话与交往,建构成熟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

文化包容与否对网络群体发展的影响,在粉丝社群和哔哩哔哩弹幕网(后文简称b站)两者的对比中可见一斑。粉丝社群自形成之初,一直饱受批判,原因之一就是在饭圈④中始终存在着的竞争。对家爱豆⑤的粉丝之间、粉丝群与网络媒体之间水火不容,经常围绕着自家爱豆发生对抗性言语冲突,并在短时间内演变为网络暴力,上升到对彼此的谩骂、诋毁甚至不堪入耳的人身攻击。这种不利于营造网络和谐气氛的冲突,使得粉丝社群在网络社会中愈加单一和孤立。[34]反观b站,作为国内大型二次元网络文化社区,涵盖了包括动画、音乐、舞蹈、游戏、影视、美食、时尚、数码等板块,以及与之相对应的二次元亚文化群体。尽管存在着文化差异,但彼此之间基本能保持和谐的对话与交往。2017年,共青团中央以“皮皮团”的二次元形象入驻b站,与广大青年群体进行互动。正是求同存异的互动方式,辅之以主流意识形态的嵌入和引导,使得b站越来越独具特色且富有吸引力。

由此可见,网络族群应以更开阔的胸懷和气度面对他者的质疑和批判,接纳和吸收他者言之有理的部分,在认识到自身文化的优势和缺陷的基础上,与他者进行平等的交流与互鉴,相互取长补短,共同实现文化创新和发展,从而真正达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33]之目标。

(二)铺陈从区域到国家的宏大叙事

以X公益协会为载体形成的网络族群,其建构和表达过程不断强化着成员的地域认同、文化认同,不仅成为抗击新冠疫情的社会力量,也是实施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和乡村振兴战略的社会力量。然而,通过以X公益协会为个案的网络族群建构与表达之剖析,网络族群强烈的“我群意识”存在狭隘的地域观和文化观,潜在因管理不当出现混乱和失范行为的风险,比如道德主体的不确定性、伦理规范的多元性、价值标准的相对性等,存在于网络族群交往之中。[35]需从以下两个方面完善:

1、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坚持以科学的理念武装人、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以高尚的情操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以团结协作的精神激励人、努力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因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凝结着全体人民共同的价值追求”[36]。网络与现实社会相辅相成、相互影响,网络社会的道德状况和秩序,取决于网络道德主体的选择与行为;网络中关于伦理道德的判断,又影响着现实生活。[37]例如,在种类繁多的网络群体中,以“蓝鲸死亡游戏”为代表的“自杀群”成为涌动在网络海洋中的一股暗流。“自杀群”在网络中为参与者提供自杀方法,甚至鼓励、诱导、教唆参与者自杀或结伴自杀,酿成了现实中的一桩桩悲剧,给许多家庭造成了痛苦,潜在威胁社会稳定的风险。“自杀群”的组织者和参与者多为青少年,他们面对成长过程中的困难与挫折,缺乏正确的价值观与道德规范的引导。加之网络的匿名性、传播性和跨时空性等特点,使之相较于现实社会更难以把控,更容易成为失范行为的温床。再如,网络恶搞族群,其成员最初的身份建构带有消极性和盲目性,后续的互动不可避免地产生冒犯性语言、低级趣味、消解优秀传统道德等言行,从而在网络社区中引发冲突。网络恶搞族群除了满足成员的情感宣泄与逆反心理,[38]没有任何积极的价值呈现。可见,网络群体的言行也需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导和支撑。

网络族群拓展要提防“自杀群”和“恶搞族群”为反面典型网络族群的扩散,杜绝乖张话语体系建构、负面情绪宣泄和失范行为发生。大力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构传播满满正能量话语体系、情绪表达路径和行为范式,努力践行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指示精神:“加强网络伦理、网络文明建设,发挥道德教化引领作用,用人类文明优秀成果滋养网络空间,建设健康网络生态”[39]221-222。

2.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在X公益协会的话语体系中存在的二元对立状态,体现在以微博为载体的话语体系中,带有二元对立色彩的话语体系,依托网络媒介的力量获得广阔的传播空间,无意识地构建了一种疏离、悬置和消解宏大国家叙事的地域叙事。这种地域叙事作为一种“东北声音”,虽然达到了纠正和反驳对东北的刻板印象与贬损的目的,但情感局限也会导致自我中心主义,对共同体价值观的确立带来不利影响,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国家层面的宏大叙事。

在新时期,网络族群的拓展要打破狭隘的地域观和文化观,使地域叙事与国家叙事形成合力。网络族群的拓展要将对地域次共同体的认同提升到国家认同,实现地域与国家之间的良性互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题中应有之义。例如,由中共云南省委组织部推出的“云岭先锋”APP,其涵盖了党务、政务与便民服务的各个方面,包括网上党支部、掌上党校、时政要闻、办事指南、查询服务、社保服务、通讯服务等板块,既助力云南基层党组织开展支部规范化建设,又成为了连接地方与国家的宏大叙事的窗口,实现了地方与国家的良性互动,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成功基层或区域实践。

“云岭先锋”APP作为从区域到国家宏大叙事话语体系的成功典范,对网络族群的拓展多所启发。铺陈从区域到国家宏大叙事,要努力践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恪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围绕“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的民族工作主题,把民族团结当作全国各族人民的生命线,巩固和发展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新型民族关系,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因之,规范网络族群的管理,需要各级党委政府自上而下的监督和管控,充分发挥网络族群的作用,有效整合社会资源和文化资本,凝聚民心、汇聚民智,“众人拾柴火焰高”形成推动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强大合力。对网络族群的管理,要体现时代性、把防规律性、富于创造性,杜绝因管理不当而造成混乱和失范行为的发生。

结语

X公益协会为个案的网络族群,其建构方式与表达路径表明,是以强关系为核心的人际网络,对东北地域文化的认同,族群成员在与他者的互动中强化边界。一方面,网络中基于集体情感的社会动员,以及依托弱关系的传播渠道达成了现实行动。以强关系为核心、以弱关系为传播渠道的差序格局人际交往模式,使X网络族群既有了实质性的保障,又能够使信息充分扩散,从而促成组织化的、高效率的社会动员,最终实现相互协作的社会行动。另一方面,成功的现实行动作为仪式化的集体行动,反过来强化X网络族群的“我者”与“他者”,增强了族群成员的认同感和排他性,再次清晰化了族群的边界。由X网络族群的建构方式和表达路径可见,网络族群若要在现实社会中发挥作用取得公信力,不能完全是虚拟群体,而是现实社会关系和文化在网络中的展演,网络只是作为一种媒介,其作用体现于“使在场和缺场纠缠在一起,让远距离的社会事件和社会关系与地方性场景交织在一起”[40]23。另外,网络族群成员的族群意识和族群边界需要非常显著,才能就某事达成共识,从而采取统一行动。对东北地域文化的认同是建构X网络族群的核心要素,是形成族群边界的第一步,而族群成员与“地域黑”和“老倒子”的互动则是巩固族群意识、强化族群边界的关键,使族群的凝聚更加稳定。文化和边界的建构超越了基于具体场景的传统族群建构模式,体现了网络的跨时空性。

随着网络在日常生活中的日益深入,网络人际互动也越来越多样化,有的是去中心化的、碎片化的和松散的交往,有的仅仅是基于趣缘形成的网络社群或族群,网络中陌生人之间的互动带有匿名性、不确定性与松散性。网络族群的拓展,努力践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传播正能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化对抗性文化冲突为包容和谐的交流与对话,实现成熟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突显尊重多元、包容差异的价值取向,铺陈从区域到国家的宏大叙事。加强政策法令的引导与监督,防止其因管理缺失而造成的混乱和失范行为的发生。

注释:

①X公益协会,全称新天地公益协会,为行文方便,下文简称X公益协会。

②本文涉及到的人名均做匿名化处理。

③在X网絡族群语言中,“无效救援”指打着援助通化的旗号,实际上只为谋取名声和私利的行为。

④网络用语,粉丝圈子的简称。

⑤网络用语,英文idol的音译,意为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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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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