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电波
2021-05-07金少凡
金少凡
2.神奇的无线电
大嘴真真儿就抱着那部电话机!
就在我跟蔡新国无限惊讶地眨巴着眼睛相互询问时,大嘴扑哧一下乐了:“你们的,真正的军人不是!”他瞅着我俩,学着电影里日本鬼子的台词,摇着手指头说:“战术的不懂!”
我跟蔡新国恍然间明白了,大嘴他坐了两站电车,超过了我们!
您一定憋不住了,一准儿要问我,我们要那部老式电话机干什么呀?
甭急。往后头瞧您就知道了。
大概是怕我们俩抢他的电话机,大嘴又坐上了回家的电车。我和蔡新国跟在电车后追了好一阵子,见电车越跑越远,就把脚步收了,站定了,拧着眉毛想办法,想怎么才能把电话机再给弄回来。
其实,我俩先是想怎么再弄一个电话机上的小喇叭来,可是思来想去,没处去淘换,就商量着要自己动手,制作一个。我在《无线电知识》那本书上,读到过怎么制作小喇叭,大概方法是:用写大楷(毛笔字)的墨盒当小喇叭的外壳,在上面儿钻个绿豆大小的窟窿眼儿,再围绕着大窟窿眼儿钻几个小米粒大的小眼儿,以便声音能传递出来。墨盒里面的发声部分由磁铁、线圈、碳墨棒和震荡片组成。这其中,磁铁、线圈和碳墨棒都比较好找,基本上都是现成的,唯独震荡片要自己制作。震荡片是小喇叭发声的关键部件,就好比人的舌头。可是它的制作过程最为麻烦,最有难度,不仅需要很好的技巧,还要找那种很薄的铁片当原料。我跟蔡新国思来想去,我们眼巴前儿,只能找到写大楷的墨盒、废旧电池中的碳墨棒、磁铁等东西,可没处去找做震荡片用的如蝉翼般的薄铁片!
秋天的凉风,一阵一阵地吹了过来。衣裳被风打透了,原本罩着一层汗水的身上,肉皮子一紧,激灵了一下,随后就涌起一身鸡皮疙瘩来。可也就是这股子风和这一个激灵,让我的脑瓜子里吱溜儿一下,就冒出来了个好主意。
我跟蔡新国嘀咕了几句,就拐进了附近的一条胡同,把原先准备换电话机的牙膏皮、橘子皮和四个土鳖送进了一间杂货铺子,换了四本小人书。
回到家的时候,天也擦黑了。家家户户都在拢煤火炉子。大嘴他家亲戚马叔正在当院里头熬药,浓重的中药味和层层叠叠的烟雾搅和在一起,在院子里绕着、爬着、盘着、卷着,四下里弥漫。
大嘴正在忙活,房上房下地在烟里钻着,还不时地抬手抹下脑门子上头的汗珠子。他先是把家里捞面条用的笊篱绑在房顶的一根杆子上,从房上下来,紧忙着就扎进屋里。过了阵子,又从屋里蹿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大铜盆。他手脚并用地再爬上房去,用大铜盆,替代了笊篱。他家亲戚马叔站在药锅子旁边,犹豫了一下后,问他:“你这是干吗?那大铜盆可是轻易动不得的!”可是大嘴说您甭管。从房上下来,他扎进屋,没待多大工夫,就又蹿了出来,然后站在当院里头,望着房顶子上那个大铜盆皱眉头,还伴着长吁短叹。
“怎么档子事儿?怎么就没声儿呢?”他不停地嘟囔着,“要说笊篱做天线,接收的能力不够,可是我已经按照书上说的,使铜做了天线了,怎么就还不成呢?真是见了鬼了!”
我跟蔡新国相互瞅了一眼,就偷着乐。心说,根本就不是笊篱和铜盆的事,他不是线圈没缠对付,就是把线头接反了,那样,没个响!
乐罢,我故意高声问:“蔡新国,瞧小人书不?”
蔡新國闻听了,紧忙着凑过来,高喊着:“什么名儿?打仗的吗?带劲儿不?”
“打仗!还带抓特务!抓叛徒!”我大声喊。
我曾经在文化宫里头学过快板儿书,就一边翻着书,一边嘴里呱嗒着:
“这一天/雨过天晴消了热/一副滑竿儿下了山坡/前面领头儿的是华为/一位老太太上头坐/两把盒子炮腰间插/俩眼炯炯烧烈火/要问他们是干什么的/这就是/双枪老太婆/下山劫刑车!”
说着,我就用手比画了两把手枪出来,还连声地“啪啪”朝着大嘴打了两枪。这两声响,把大嘴的头给拽了过来,瞅向了我手里的小人书。
蔡新国见了,忙从我手里夺过去两本,一边使手蘸着唾沫翻篇,一边说:“真带劲儿!真带劲儿!抓叛徒!双枪老太婆,要劫押送江姐的刑车,要结果了叛徒蒲志高的小命儿!瞅瞅,瞅瞅,刑车出来了,老太婆的两把盒子炮掏出来了——”
大嘴再瞅了一眼房顶。笊篱、铜盆的让他抓耳挠腮没有结果,还心烦意乱,索性就丢开它们,朝我们凑了过来。贴在我和蔡新国的跟前,俩大眼珠子瞪溜儿圆了,往我们手里的小人书上瞅。
我俩忙躲。
他愣了一阵儿,又往我们身边凑。
蔡新国朝我说:“赶紧把下两本给我,瞧瞧怎么着了,江姐怎么着了!”
我说:“坏了,蒲志高跑了!”
蔡新国忙问:“怎么了呢?双枪老太婆可是百发百中的呀,怎么会让他跑了呢?没开枪吗?”他神情紧张地瞅瞅我,然后不容分说地就把我手里的那两本小人书给夺了过去。一边夺还一边说:“蒲志高跑了,那赶紧救江姐啊!救出来了没有?”
大嘴也有些惦记上了小人书里头的情节,就贴在了蔡新国身后,把脑袋从他的肩膀上头探出去,扒眼儿紧瞅。我立即咳嗽了一声。蔡新国意识到了,扭头瞅了一眼大嘴,之后就立刻“哗”地一下把小人书给合上了。
大嘴嘬着手指头说:“让我瞅两眼。”
蔡新国说:“你想瞅啊,自己买去!”
大嘴嘟囔着说:“瞅,瞅两眼又怎么了?又不能少一篇!”
蔡新国说:“不能少一篇也不给你瞅。瞅你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大嘴想了想又说:“要不这样,你们让我瞧小人书,我让你们听无线电。”
我跟蔡新国立马就乐了。我说:“省省吧,你的无线电?你刚才房上房下地折腾了个够,又是笊篱又是铜盆的,响了吗?有声音吗?还让我们听,你自己都听不了!”
大嘴听我这么一说,就不言语了,把手指头从嘴里拿了出来。不过,他很快就想出了新办法,说:“你们不是都想瞧我的绝活儿吗?我这就给你们表演,表演完了,你们给我瞧小人书,成不?”
大嘴这么一说,我跟蔡新国还真有些心动了。因为他的那个绝活儿,我们谁也没亲眼瞧见过,都是耳闻。据传,大嘴外号的来由,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嘴大,还是他的嘴张开了,能把攥着的拳头吞进去!我们曾经按照这个传说实验过无数次,可是无论把拳头攥得再紧,把嘴张得再大,也没能做到。大概是怕外号越传越广,越叫越响,大嘴的绝活儿从不示人。大嘴妈也不止一次地找我们这帮孩子嘱咐说:“往后谁也不准再叫我们‘大嘴了。我们有名字,‘王贵才,往后,你们都叫他‘贵才,乖啊,听见没有?往后谁要是叫我们‘贵才,阿姨就给谁糖吃!”我们为了糖,当着她,都管大嘴叫贵才。
我跟蔡新国就很有要见识一下大嘴绝活儿的冲动,想瞅他怎么把拳头塞进嘴里头去。就要点头答应的瞬间,我忽然改了主意,说:“你那绝活儿有什么瞧头?还赶不上我们小人书的一个小手指头呢!”
蔡新国也说:“就是!就是!没个瞧头儿,拳头塞嘴里,哈喇子直流。你不嫌腻歪,我们还嫌腻歪呢!魏和平,走,上我家去,咱们瞧咱们的。”说着,他就拉着我要走。大嘴终于忍不住了,连声喊道:“你们不就是想要我那个小喇叭吗?就是不给!就是不给!怎么着?不就一本破小人书吗?仨瓜俩枣儿的事,赶明儿个,我从我爸的书包里拿一盒‘大前门(香烟)出来,我换十本小人书,也不让你们瞧!”我们听了,就反驳,说:“那不叫本事,拿你爸的‘大前门,还不如直接拿你爸的钱呢!你还不如直接去买个无线电呢!”大嘴的俩大眼珠子在我们身上瞪了几下,又喊:“行,不拿我爸的东西,我也能换来小人书,你们能,我也能。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怕谁?今儿个一场风,明儿个再来一场,银杏树一落叶,满树上都是银杏果(银杏果可以入药),一抬手就能弄一兜子,换十本八本的小人书,嘁,张飞吃豆芽,小菜儿一碟!”朝我俩喊完了,大嘴就一甩手回屋了。
我跟蔡新国傻了眼。我们原本是要使个计策,把小喇叭给换过来,可是没承想,大嘴没上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