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图》中的水利文化

石潇涵

数千年来，黄河流域作为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孕育了璀璨多姿的文明成果。在这其中，中原大地的河洛一带正处在黄河流域的中间部分，其东接齐鲁，西承陕甘，南可达金陵，北到山西、河北，幅员数千里之广袤。

在这里需要明确下中原地区的范围。“中原”的概念是一个典型的文化地理概念，如果具体从地理指向来说，应该指的是以洛阳至开封一带为中心的黄河中下游地区，这是属于广义上的划分，狭义上主要就是指的今天的河南省。之所以说中原是个典型的文化地理概念，是因为当中原与外族对应称谓时，中原又泛指中国，本意“天下至中的原野”，因为这一地带在我国古代又被称为华夏、中土、中州。

稍有文史常识的人都知道，中原地区常常是兵家必争之地，所谓“逐鹿中原”是也，掌握中原地区自然也就意味着掌握了天下。《河洛图》的作者李佩甫作为深爱中原文化的作家，可谓极其熟稔中原文明的来龙去脉。他在接受《文学报》采访时就《河洛图》的相关创作就谈及了这方面的情况，他说：“历朝历代，中原都遭遇过各种劫难。经历过漫长的时间以后，世世代代的老百姓就养成了一种骨头被打断，但又能粘起来的生命状态。它还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百折不挠、生生不息。”回到具体指向上来说，中原地区在相当时期之内的确是以河南省为中心地带，辐射到了陕西、甘肃、山西、山东，甚至湖北北部、安徽西北部等相当大一片范围。这些地区都属于黄河流域的范畴之内，都受到黄河的干流与支流的直接与间接滋养。所以，中原文明与黄河文明具有同生共存的关系，但必须明确的是，黄河文明与中原文明又不能完全画等号——绵延千里的黄河流经众多省区，当流到中下游地区诞生了中原文明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二者存在着交叉领域就是自然的了。

《河洛图》里的康家之所以能够兴旺发达，是因为康家充分运用了河洛交汇之地的便利——走的是水路，发的是水财。水，有渠则盈，无渠则滥。涓涓细流，可汇大海。这就是康家发家致富的宝典“洛作智水”的核心理念——它侧重于从水路生财角度来诉说。河洛地区水系发达，就要充分利用水运来做文章。生意不在于大小，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即便面前的是小生意，保不齐多久之后就是大生意，所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也。《河洛图》主人公康悔文切实体会到“洛作智水”经营之道是在其去陕西泾阳成功打成了翻身仗一役。那一年，关中大旱，从三原到泾阳，粮价涨了十倍以上，康家的粮船就是在这个时候到达泾阳的。泾阳的粮商们都以为康家这次肯定会囤粮不售，待机要个天价。特别是当年置仓爷颜守志于死地的对手金寡妇，将一石的粮食出价到九两九钱，而且是有多少收多少。她以为，撑到一定程度，康家一定会卖给她的。殊不知，康家在众多粮商纷纷提价之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大灾之年将粮食半价出售，以粮食换土地的方式进行交易。这一招数，令泾阳的粮商们大跌眼镜——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康家之所以敢如此经营，正是因为他们构建起了庞大的水系运输网络，康家船队源源不断地从山东、江南一带运来粮食，使得康悔文可以有足够底气将泾阳粮食市场控制在自己手中。此时，他切实体会到了“洛作智水”的深刻要义——水生智慧，水生财富。也正是因为康家在泾阳购置的大量土地，日后，当康家被对手宋海平逼到绝境的时候，这些地契成为周亭兰跟官方河洛仓做交易的筹码，成为让康家起死回生的王牌之一。

康家的经营版图逐渐形成了一幅网络图。康家主要的根据地：山东有临沂兰水城、陕西有泾阳、河南有巩县（今巩义市）、江南江宁府也有康家的玉店，通过发达的水系运营粮食，但主要根据地仍然是前三块。相对来说，黄河流域的中原大地一直是康家的大本营，从城市角度来说就是济南、西安、太原、开封、洛阳等，这些地方都有康家的货栈，东、中、西已连成了一条线。康家主要运营的是粮食、棉花、食盐，它们经水路可直贯东西。也就是待到康悔文续弦晚香，康家生意在江宁府做成后，康家生意达到了巅峰。按照小说的叙述是这样的：“沿黄河、洛水一线，开设有大大小小的康氏货栈。每个货栈管事的总柜，号称大相公;下面货栈分号的掌柜，就称为二相公。康家货栈沿水旱两路，先后有分号一百多家。总号的账房设在开封。”此时，大体也到了乾隆初年，河洛康家生意达到巅峰，成为中原巨富，小说的描写完美契合了真实的历史发展脉络，颇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