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垄断重返美国

埃里克·波什纳

拜登政府日前声明，将对垄断企业采取强硬措施，其最近任命哥伦比亚大学法学教授吴修铭（Timothy Wu）和林娜·汗（Lina Khan）分别出任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委员和联邦贸易委员会委员，两人也大力倡导打破大型科技企业的垄断。

明尼苏达州参议员艾米·克洛布查尔（Amy Klobuchar）上月提出一项法案，提倡增加对联邦贸易委员会和司法部反垄断司的资助、建立新的机构，来调查和监测反垄断合规性和市场状况，对违反者施加新的民事处罚，并迫使公司对反竞争商业行为承担责任。

反垄断法长期以来与美国的意识形态分歧并存。尽管监管机构和私人律师对市场的重大干预是共和党人所反感的，但干预的目标是维护经济竞争，而这是共和党人表面上支持的。

几十年前，保守派经济学家和律师自圆其说，认为市场能自我修正，即垄断企业由于產生巨额利润，从而成为其他市场参与者的攻击目标。此外，由于监管者和法院对经济和行业动向过于无知，他们实施反垄断法的任何尝试都将弊大于利。然而近几十年来，美国包括航空公司和无线通信的众多市场正日趋集中。虽然技术变革可能发挥局部作用，但这个现象却也反映了反垄断执法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空洞化。

纽约大学经济学家托马斯·菲利庞（Thomas Philippon）在《大逆转：美国是如何放弃自由市场的》一书中指出，美国市场正日益集中，并与在同期变得更具竞争力的欧洲市场形成鲜明对比。两者的差异在于欧洲实施了更激进的反垄断法。菲利庞发现，美国反垄断法较弱，导致市场日趋集中以及更多的反竞争行为，进而致使增长放缓、价格上升并加大了不平等。

近期的经济研究指出了另外两个被忽视的问题。首先，主导市场的大公司不仅通过提高价格损害消费者利益，也通过降低工资损害工人利益。这项惊人的新发现将对反垄断执法具有革命性影响。

其次，市场集中对资本市场的有效运行产生消极影响。研究表明，包括贝莱德集团和先锋集团在内的少数机构投资者集结了大量的经济实力。证据表明，这种联合正导致航空业等行业的价格上涨。

虽然机构投资者声称自己正在善用权力，迫使企业承担更多责任，但这些巨头是否真的在追求崇高的目标，还是如人们普遍预想的那样，只是在追求利润最大化。无论答案如何，美国经济确实被寡头垄断并越来越僵化。光靠几起针对大型科技企业的诉讼不能重启竞争。国会需克服最高法院多年来设置的各种反垄断执法障碍。

国会和拜登政府需戮力同心，方能扭转数十年来对反垄断执法的忽视。然而，他们面临的最大挑战可能来自公众舆论。许多进步人士喜欢提起镀金时代，当时第一部反垄断法在基层反垄断运动的助力下得以通过。然而，如今已不同以往。

当时，石油等垄断企业普遍被厌恶，甚至被漫画家描绘成恶毒的章鱼。而如今，技术垄断企业却在美国备受尊崇。尤其在疫情大流行下，数百万美国人依赖亚马逊购买家庭用品，使用脸书与家人和朋友保持联系，几乎所有人都沉迷于网飞、YouTube和智能手机而难以自拔。他们中的一些人将在反垄断案件中担任陪审员，其他人将担任法官。法律和监管改革早该进行了，但引导公众舆论的工作依然艰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