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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青时代

2021-04-28王跃文

时代邮刊·上半月 2021年4期
关键词:文化局文青县里

王跃文

我是个幸福的人,因为文学的缘故。文青二字色彩越来越暧昧,很多时候用作调侃,有时甚至用来骂人。哪怕如此,我依然为自己曾为文青而自豪。时世混乱狂迷,词义褒贬会有颠倒。向上向善向美,终究是人间大道。颠倒了的东西,总会匡扶过来。文青过的人,必是激情飞扬过的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老家溆浦县政府工作。尽管天天写着官样文章,心中的文学梦想从未泯灭。当时,县里的文学氛围很浓厚,执牛耳者为舒新宇君,何先培、向继东诸君皆是溆浦文坛的风云人物。我因工作之故更多像是隔岸之人,岸那边的文学火焰常叫我驻足观望。

1989年8月8日,我在《湖南日報》发表了散文《书房记事》。不足千字的短文,居然被县里的文友们传诵,却是我没有想到的。自从发了这篇小散文,文友们也把我当作家了。那年县里有个征文活动,新宇君鼓动我投稿。我遵嘱写了一篇散文,叫《往兮杨柳正依依》。评奖时,文化局有位领导说我的文章格调低沉。新宇君据理力争,非要评我一等奖不可。但终究争不过领导,我那篇文章后来评了个二等奖或三等奖。

没多久,这篇小文又在《湖南日报》发表了。新宇君拿着报纸跑到文化局去:你看看,你看看,你质疑人家文章格调,人家的文章在省里党报发表了!新宇君后来把这故事讲给我听,我淡淡一笑,说:何必这么认真呢?新宇君就是这么个烈性子的人。他走路快,说话快,吃饭也快。他是写革命先烈向警予成名的,我想起他总联想到向警予那代革命先驱的形象:急步奔走在大街上,登高振臂便应者云集。确实,当年新宇君周围便聚集着很多男女文青。

1990年,我创作了短篇小说《无头无尾的故事》。我从未向文学杂志投过稿,手头也没有任何文学杂志的地址。我把小说送给新宇君看。当天下午,新宇君风风火火跑到我的办公室,进门就说:“太好了,写得太好了!”他说话声音很大,估计整个办公楼的人都听得见。“我吃中饭时看的,本想先看几页,睡午觉起来再看。哪晓得我一看就放不下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帮你投到《湖南文学》去!”新宇君那神情,似乎比我还要高兴。从那天起,新宇君只要碰到文学朋友,就要讲我的这篇小说如何的好。后来,小说被《湖南文学》的黄斌先生发现,很快就发表了。这是我的小说处女作。

新宇君待文学朋友都是这么热心的。他四处说去,市文联主席谭士珍老师也知道我了。那几年,谭老师只要来溆浦,必定要把我叫去。谭老师早年以长篇小说《朝阳花》闻名,可谓我的青春偶像。谭老师也是激情澎湃的人,只要遇见文学新人必定兴奋不已。如今想来,那个年代是值得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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