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前近代社会的形成探析
2021-04-26罗振嘉
作者简介:罗振嘉(1995-),男,汉族,重庆人,重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历史学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世界近现代史。
摘 要:伴随着新航路开辟,来自新世界的新作物被引入旧世界,这些物种同时也进入了人类的生产体系。此时的东亚,人们仍然习惯性的生活在数千年以来形成的小农经济中,自给自足是其主要的经济特征。不过新世界的“种子”已经悄无声息地在了在东亚这片土地里种下了,逐步演变成东亚的前近代社会。
关键词:新航路开辟;新作物;前近代社会
中图分类号:F7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1.15.014
1 新世界农作物的传入对中国小农社会的影响
欧洲人在追求香料的强烈欲望下,机缘巧合地走出了探索未知世界的第一步,对于新世界的探索不光为伊比利亚带来了大量的白银,同时也为旧大陆的人们带来了新世界的农作物。它们传入东亚的时间和路径各不相同却又有着相同的原因,那就是为贫苦大众提供必要的口粮和味道。
明清时期的中国与世界其它地方一样,承受着来自小冰期的压力,而且在人口众多的中国,压力更为沉重。传统的水稻和小麦,需要小农的精心照料才能获得良好的收成,因此中国传统农业的发展离不开大量的劳动力,男耕女织是明清时期中国典型的农业生产模式。可以说明清两个时代的王朝是建立在无数这样的男耕女织的小农的基础上的,一旦这些小农受到冲击或者破产,整个王朝就会面临危机。但是这样的危机无处不在,中国的地理环境决定了降水量由东南向西北递减,热量由南向北递减。伴随着南北朝以来中国经济中心的南移,以江南地区为代表的南方成了中国农业经济最为富庶的地区,南方逐步的开发令其人口压力倍增。南方的可开发土地少了,人们就只能转头开发其他地区的土地,而北方地区特别是西北地区正在面临中国地理环境带来的窘迫境地。这时,来自美洲的农产品帮了中国小农的大忙,玉米和土豆不仅能够在西北干旱和热量不足的地区生长,并且高产。
中国小农的危机不光来自日益减少的土地,同时还面临严重的自然灾害。中国背靠最大的大陆,面向世界最大的海洋,海陆热力性质的差异带来了大量的水旱灾害。而玉米等农作物易保存,小农依靠这些仅存的粮食能够度过灾年,将宝贵的稻种保留下来以备来年春耕。
关于玉米传入中国的路径与时间,早在明初《滇南本草》即有记载。此外,16世纪后期云南《大理府志》和《云南通志》均有玉米种植的记载。因此,玉米很可能是从印度、缅甸传入云南,再从云南传播到黄河流域,也可能是中国商人或葡萄牙人经海路传入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的。一般认为红薯传入我国有两条途径:一是陆路,由印度、缅甸引入云南;二是经由海路,从菲律宾传入福建或由越南传入广东。土豆传入中国是在17世纪前期,可能从东南、西北和西南几路传入。番茄大约于17世纪传入菲律宾,后传到亚洲其他国家,中国栽培的番茄是明万历年间从欧洲或东南亚传入,现已成为中国主要蔬菜之一。花生原产南美巴西,16世纪初传入中国,往日“荒丘之区,向所弃之地,今皆播种花生”。明清之际玉米、红薯、土豆等美洲粮食作物引进与推广,改变了中国主要粮食作物种类的构成。耐贫瘠耐寒冷的美洲作物的引种,使以前不能利用的荒山、滩涂得以利用,从而增加了粮食生产的面积和產量,这直接刺激了中国明清人口的大发展。明清时期正是中国人口高速增长时期,全国人口增加了6倍,而同期耕地只增加了4倍。番茄、花生等作物的引入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中国传统农业社会副食品缺乏的情况,使得小农的生活水平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提高。小农经济的发展直接刺激了中国明清时期盛世的产生。
新作物的种植普及为中国明清社会提供了农业革命式的影响,它让封建统治者意识到了对于引进新作物的重要性,不仅是传统水利设施的修建,培育新兴作物也可以解决帝国面临的人口压力,增加帝国的财政收入和粮食储备,解决帝国目前面临的危机,而统治者只要多加育种,休养生息即可。
同时,新作物的种植普及的也为中国提供了大量的富余劳动力进行丝绸等物品的生产,而更多富余的土地进行经济作物的种植,这间接性的刺激了中国的对外出口,加上小农经济对外来物品的天然抵触,使得中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贸易顺差,形成白银入超的局面。白银的大量流入使得中国社会的主要结算货币变为白银,货币税收的份额越变越大,最后促成“一条鞭法”。长期的白银流入也使得中国明清政府在遇到危机时拥有足够的财力保证社会的最基本稳定。
以康乾盛世为例,探讨新作物对康乾盛世的影响。诚然,经过明末清初的战乱,大量的人口损失缓解了中国古代社会根本性的人地矛盾问题。但清朝中前期人口大量增加的技术因素是来自美洲的高产新作物为小农带来的大量的增产。当中国进入康乾盛世时这些农作物已经在中国生根发芽多年了,玉米和土豆、番薯等高产作物让小农即便遭遇灾害和贵族的无端盘剥,也能勉强地获取到急需的热量,降低了小农对地主的依附性。清朝中期为了增加小农数量,广开税源,雍正皇帝赦免了一大批贱籍。而粮食产量的提高,使清帝国的库存在面对自然灾害和军事威胁的时候有更多的粮草可以调用。考察乾隆历年救灾,1742年皖北大水,灾民达二百二十万,乾隆特批当时国家年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即白银二百九十万两、粮食二百二十万石救济。乾隆十八年,把乾隆即位以来用于救灾的钱和前两任皇帝做了对比,报告说:“雍正十三年之间,江南赈灾款项,共用了一百四十三万两,已经很多。而乾隆元年到十八年,就已经用了二千四百八十余万两,粮食也是二千多万石。”负责漕运的官员也提醒皇帝:“康熙年间共截过漕粮二百四十万石用来救灾,雍正年间也不过二百十万石。可是乾隆元年到二十年,已经达一千三百二十多万石。”如果清帝国没有这些高产的粮食作为保障是万万不能付出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进行赈灾的,这是新作物为这个帝国提供的延寿药。
2 糖与白银对日本社会经济与政治的影响
新航路开辟将来自新世界的作物带到旧世界的同时,也把来自旧世界的作物引入到了新世界,其中糖是典型。原产于东南亚和印度的甘蔗是糖的主要原料作物,哥伦布于1493年首次把甘蔗带到了圣多明各,很快就在西印度群岛引入奴隶进行甘蔗的种植与糖的生产。因为当时在东方,糖被认为是药品,并且也是象征富裕的奢侈食品,所以价格高昂,欧洲人因此能够在糖的贸易上获得巨额利润。日本人通过葡萄牙人带来的点心正式接触到了砂糖,并在18世纪进行本土化生产。日本最早在属于萨摩藩的奄美大岛成功种植了甘蔗并生产制造了砂糖,因此当时的萨摩藩是日本最大的砂糖产地。萨摩藩将糖定为官方的专卖品,使得糖成了萨摩藩的重要财政来源,足以与幕府相抗衡,充足的财政是日后萨摩藩进行倒幕运动的重要经济基础。
对于日本而已,精致的大米是日本社会中贵族的象征,江户幕府曾经出台过政令限制日本农民随意食用大米,大米也是农民为大名及幕府交纳的赋税中的一种。在16世纪,葡萄牙人为日本带来了玉米,玉米这种高产量的作物种植普及使得日本农民能够在缴纳高额赋税的同时勉强维持生计,市场能够用货币交换到的大米也多了起来,间接的刺激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和税制的货币化。幕府成立之后,继承了“太阁检地”政策,传统的庄园制经济在新的生产模式下瓦解了,私人土地所有制度则建立了起来,小农经济在日本得到了确立。
由于灰吹法的应用,日本国内的白银产量出现了惊人的增长。1557年,葡萄牙人获得了在澳门的居留权,很快便发现了在中日贸易中充当中间商的商机,葡萄牙人将中国生产的丝绸和东南亚生产的糖等物品秘密转运到日本,获取日本生产的白银。日本生产的白银和欧洲人在美洲大陆上掠夺的白银是1560年前后主要的国际结算货币。得益于日本巨大的白银产出,白银被用作货币用于买卖交易,商品加速流通,日本的领主能够在国内外购买大量物品。充足的货币供应也加速了农村经济的商品化,在17世纪,日本的年贡米货币化仍然需要运到大阪这种商业城市才能换取货币,而18世纪本藩内已经有足够的货币能交换。无论是通过对外贸易,还是税收货币化,日本各藩国的实力因为白银产量的大量增加得到了增强,显著的增强了日本各藩国的独立性。
3 烟草对朝鲜商品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
位于中日两国之间的朝鲜半岛地理上更加的封闭,更加不容易被外界所影响,被称为“隐士之国”,但保守的朝鲜仍然能收到来自新航路开辟的影响。
17世纪初期,烟草被引入朝鲜。由于农业生产技术的进步,粮食产量提高,且种植烟草的收益大于粮食,因此大量的良田被用于烟草种植。专门性的经济作物在朝鲜的种植开始推广起来,伴随着烟草种植规模的逐步扩大,烟草也更多的出口到中国,形成了市场导向性的商业生产,并产生了新的平民地主阶级。贸易规模的扩大使得专门从事贸易的“都贾商业”商业群体得以出现。他们以汉城为中心,往返于汉城和中朝边境的义州之间,以白银为媒介,贩卖人参、烟草和棉花等商品。富裕的商业和地主也刺激了朝鲜国内私人手工业的发展,直接导致了手工业逐步脱离政府控制。以白银为媒介的贸易,加大了对白银的需求令朝鲜的银矿开采得到发展,由于官方的赋税过高,朝鲜的银矿开采以私人銀矿为主,并以其产品-白银支付工人的工资。
专门性经济作物的种植,贸易的发展和银矿的开采在一定程度上瓦解了朝鲜原来的社会体制,使得原本在朝鲜社会中位于底层的小农能够通过白银购买布匹、缴纳赋税和赎买徭役,传统的“身役制”受到了动摇,并且在实际上形成了货币税制。
4 结语
相对于西方世界如此革命性的影响,新航路开辟给东亚带来的影响本质上是缓和人口与资源之间的紧张关系,减少了小农对地主的人身依附,农奴制在东亚逐步式微,传统的东亚小农社会反而更加的稳固,一定程度上反而是东亚传统封建社会能够延续更久的原因。形成了以土地私有化,税制货币化为特征的前近代东亚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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